第三十四章殿前辯法
少林寺創建於北魏，孝文帝元宏為安頓來朝傳授小乘佛教的印度僧人跋陀，在與都城洛陽相望的嵩山少室山北麓敕建而成。
唐初，少林寺十三武僧因助唐有功，受到唐太宗的封賞，賜田千頃，水碾一具，並稱少林僧人為僧兵，從此，少林寺名揚天下，被譽為天下第一名刹。寺中傳下七十二項絕技，數年來被譽武林泰山北鬥。
少室山下，一名紅衣僧人朝著山上一步一步行來。
僧人年紀輕輕赤著雙足，穿著一襲紅色袈裟，手足耳處均掛著數個銅製圓環，打扮頗為怪異。
那僧人古井不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走了多時，來到千年古刹少林寺之前。
少林寺內一名小弟子看到此人急忙跑出門外問詢，紅衣僧人淡淡說道：“求見少林寺同光方丈。”
小弟子本是附近村民，一場瘟疫過後父母雙亡。索性便剃了光頭，磕頭拜了師傅在寺中混上吃喝。打量著紅衣僧人一路前行，小弟子心中疑惑，看他手足所佩數隻銅環皆是做工精良，也當的下數兩銀子，為何不願換了錢買上一雙布鞋穿穿。
塔林之內，少林寺同光方丈引著一眾僧人迎住紅衣小僧。同光方丈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說道：“不知西域高僧來訪，有失遠迎。”
紅衣僧人還禮說道：“小僧坷摩利，尊師乃是迦耶尊者，此次東遊奉了尊師之命，特來這中原第一古刹，佛教正宗學法問道。”說話之間神情頗為高傲，絲毫未將一眾少林寺僧人放在眼內。
眾僧人邊說邊走，同光方丈將這坷摩利一路引至大雄寶殿之前。
坷摩利仰頭朝那寶刹四周看去，旋即又搖搖頭說道：“尊師常說，當年玄奘法師不顧艱險，萬裏迢迢來到西域求取佛法。前後十七年學遍了當時的大小乘各種學說，共帶回佛舍利一百五十粒、佛像七尊、經論六百五十七部，之後又將佛法傳入中土。翻譯經典典著作有《大般若經》《心經》《解深密經》《瑜伽師地論》《成唯識論》等。乃為有道高僧。尊師也常常佩服不已。”
眾人聽他提起高僧玄奘不知何意，正在疑惑又聽坷摩利話鋒一轉說道：“然東土世人多愚昧、世俗。不堪教化。枉費了玄奘法師一番苦心。尊師說過，東土之中玄奘之後再無高僧。”說罷四顧瞧了瞧這大雄寶殿又搖頭歎道：“可惜了這千年古刹。”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眾人見他語中不善，也紛紛怒目而視。隻有側麵站著一個身高體闊的大和尚，身上歪歪扭扭地穿著一身舊僧袍，咧著嘴嗬嗬笑著。
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僧走出人群說道：“阿彌陀佛，這位坷摩利大師，你我均為出家人，出家之人最忌貪嗔癡，不妄語。大師此說未免過於狂妄。你初來中土，如何知道我中土佛法浩大。”
那坷摩利麵容不變，也不去看那老僧，隻是淡淡說道：“敢問大師如何稱呼？”
那老僧答道：“老衲戒律院首座同遠。”
坷摩利說道：“原來是同遠大師。我此次來中土，途中巧遇一商人。這商人從西域購得一車貴重貨物，整整裝滿一輛四輪馬車。”
同遠不知他所言何意，又聽他接著說道：“一路之上，那車上貨物過重，導致一個車輪上的四隻鋼釘陸續斷裂，那商人帶了四隻備用鋼釘換上，卻又舍不得將貨物丟掉一些，繼續前行。走了一陣那四隻備用鋼釘又再次斷裂。此時車馬行至一處荒林之中，雖然離家已經不遠，但是已經無法前行。敢問大師，如今那商人該當如何做法？”
同遠大師聽聞他言，這才明白對方是要考教自己，便嗬嗬答道：“你這問題太過簡單，怕是連我們寺中最為年輕的弟子也懂其道理。”
坷摩利哦了一聲說道：“願聞其詳。”
同遠大師說道：“你可聽過我中土佛法之中有一名曰放下的典故。泥濘路上，坦山和尚與小和尚一起走在一條泥濘小路上，此時，天正下著大雨。他倆在一個拐彎處遇到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因為身著綢布衣裳和絲質衣帶而無法跨過那條泥路。於是坦山和尚便將那姑娘抱過了泥路，放下後又繼續趕路。一路上，小和尚一直悶聲不響，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向坦山發問，我們出家人不近女色，特別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那是很危險的，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坦山聞言笑道，我早就放下了，你還抱著嗎？”
坷摩利雙眼似是帶著笑意，看著同遠大師。隻聽同遠大師接著說道：“你說的故事，與此事道理一樣，錢財乃身外之物，若那商人懂得萬物皆空，懂得放下，又何來煩惱？”
坷摩利笑笑說道：“難怪尊師說中土多愚昧，大師如此說，也過於拘於佛理。”
坷摩利話未說完，突然聽見大雄寶殿之上傳來一陣爽朗又略帶稚氣的聲音說道：“這位大師說的不對，若是那商人將一車貨物放下。回到家中，他那婆娘哪裏還會給他好日子過，這才是真的煩惱。”
話音未落，就瞧大雄寶殿之上，一道身影縱身一躍，來到眾僧人之中。坷摩利仔細看去，隻見來人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那小和尚身穿一件最為普通的僧袍，卻是生的唇紅齒白，兩隻眼睛又黑又亮，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看著自己。手中還拿著一個吃了一半的雞腿。
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那小和尚接著又說道：“說也簡單，那商人隻需在其他三隻車輪上各卸一枚鋼釘，裝於第四個車輪便可回家。他那婆娘見到丈夫滿載而歸，定然歡喜得緊。”說罷咧開大嘴嘿嘿直笑。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一片，如此簡單的道理竟然無一人想到。
隻聽那坷摩利哈哈笑道：“堂堂少林寺，卻也是藏汙之所，這位小師傅公然在此佛門聖地吃著雞腿，成何體統，不但如此，這堂堂古刹內竟是春色無邊。”
眾僧聽坷摩利此言，均是麵露怒色，正要發作，隻聽一聲溫柔清雅之聲說道：“這位大師言重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顆古樹之後款款走出一名綠衣女子。隻見此女手拿一張油紙傘，身著一身翠煙衫，飄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碧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似細柳，肌若凝脂氣若幽蘭。折纖資以微步，呈素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斑斕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碧玉，流蘇灑在青絲上。
此女身後還跟著兩人，年齡均是三四十歲，其中一人身形高瘦穿一身黑衣，背負雙鞭。另一人身體卻有些偏胖，一張大臉，兩撇胡須。手中持一把長槍，槍身比那人還高出許多。
這女子走到坷摩利身邊淡淡說道：“小女子並非這少林寺中人，來此隻為尋一位高僧，隻是見眾位大師齊聚於此，未來得及通報，若讓大師誤會，還請見諒。”
說罷玲瓏嬌俏的麵容又是淺淺一笑，唇角邊一顆朱砂小痣更是添了幾分美豔。
女子話音剛落，那小和尚舉起手中雞腿又吃了一口說道：“大師剛剛才說莫要拘於佛法，俗話說得好，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既然我心中有佛，吃這兩口燒雞又算的了什麽。”一邊說，卻是全然不去看那坷摩利，目光隻落在那綠衣女子身上，不住上下打量。
眾人看到此景無不大敢尷尬。坷摩利也不知從何處冒出這小和尚，卻又能說會道，也不願與他多說，對著同光方丈說道：“尊師常說少林絕技冠絕天下，此次前來特來領教一番少林絕學，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同光方丈慚愧說道：“怕是讓令師失望了，貧僧枉度了六十載，卻是在武學之上毫無建樹，賜教之言更是不敢當。”
旁邊那小和尚接口說道：“若要比試，我來陪你過過招便是。”說罷又衝著坷摩利嘿嘿一笑。
坷摩利心中惱怒，憤憤說道：“你少林寺也太小瞧人了。”說罷站於原地，腰向下沉，霎時間雙腳之處被他踩出兩個數寸深的腳印。
眾人看著吃驚，人群中已有人驚呼出聲說道：“千金佛！”
小和尚見到那坷摩利露這一手，登時眼中神光暴漲，口中說道：“領教了！”便朝那坷摩利飛去。
隻見他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連揮數拳，那拳影似點點繁星自星空中墜落而下。坷摩利見此犀利攻勢也不敢大意，急忙展開身形，雙臂齊揮擋住小和尚眾拳。
隻聽砰砰砰幾聲悶響，二人拳掌相交，瞬時間已經過了數招。小和尚幾拳剛被擋下，毫無停頓又朝對方上中下路連掃三腳。腿腿帶著風勢猶如重棒掃過。
那坷摩利卻也了得，見這幾腳掃來也不閃避，側身向上躍起，右腿擺出，與對方又對了三腳。
要知這坷摩利修煉千金佛，乃是佛門密宗一種高深的內功心法，運起功來，四肢猶如鋼鐵無堅不摧，接連與這小和尚過了幾掌，又對了三腳，對方卻似毫無異樣，他心中也不禁打鼓。
再看那小和尚，一串攻擊均被對方擋下，而且對方每出一招均是勢大力沉，比之自己更勝幾分，心中暗道這番僧好生厲害。
二人好勝之心大起，誰也不願停手。皆是使出看家本領鬥在一起。場中眾人看著兩人相鬥，也均是吃驚不已。
那綠衣少女眼中更是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想到這普普通通一個小和尚，卻有如此本領。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