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姻結束,苗好沒有太久地沉浸在痛苦中。實際上,她肩負的事情也不允許她在痛苦中沉湎,對於她,流淚也需要計算情緒上的成本。

但還是有一個人看到了苗好的眼淚,是小史。

小史沒有太多的言語安慰,隻遞過了一張紙巾。

苗好抹掉了眼角的水份,竟然又露出有光亮的笑容:“沒有處理好,沒有堅持下去,失敗了,讓你失望了。”

“不,”小史說,“現在可以說實話,恕我直言,我覺得齊大哥這個人,有些配不上你。”

“哪方麵呢,你是說事業,還是……”

小史搖搖頭:“當然不能從表麵上看,但我覺得,齊大哥這個人不夠堅忍,又有些孤僻,碰到事情也沉不住氣,考慮問題不全麵,不像個成熟的男人。”

苗好慘淡地笑了一下:“你以前沒這麽說過呀,看我們分開了,怕我放不下他吧。“

小史有些執拗,分辯道:“我說的是實話嘛,以前你們是夫妻,我怎麽好都說出來。”

苗好說:“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男人嘛,應該像山一樣,沉默中帶著力量,應該像海一樣,海納百川,有無盡的信任和包容。即便一時不理解自己的愛人,也該帶著信任堅持那顆初心。”

“你這個要求太高了,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做到,”苗好說,“在這件事上,也瞞他瞞得太厲害了,隔閡是難免的。”

小史說:“我有個預感,不知……不管了,就直說吧,齊大哥一直算個潔身自好的宅男,但他離開你以後,生活肯定會大變樣,沒準會有點兒亂……”

苗好歎了口氣:“可能吧,就算那樣,也不能完全怪他。”

小史說:“知道你心裏還有他。如果有一天,他懂了……但他又有了一些不好的經曆,那時候,你會怎麽看他呢。”

苗好說:“你還年輕,你不明白,世界上的兩個人有交集是多麽困難,有了交集後,一旦遠離,就更難再重聚了。我不能有幻想。但是,看一個人不能那麽簡單,人太複雜了,總有痛苦失望和偏離正軌的時候。你不是說,男人應該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女人就不要嗎?”

小史忍不住笑了:“苗總,我還真有些崇拜你,看問題那麽通透。”

苗好黯然道:“我有什麽好崇拜的,光會說,碰到事情沒辦法,已經敗下陣來了。”

小史說:“我記起來,我原來單位核研究所的一個前輩科學家,他說他有本事讓原子彈爆炸,讓核電站發電,卻搞不定一個小學文化程度的老婆。是不是越傑出的人,越會碰上這樣的局麵呢?”

“傑出咱們算不上,”苗好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有些嚴肅,“但確實給他留下一般妻子沒有的痕跡,有的痕跡,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

小史得到了明確暗示,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把M項目的那個……”

苗好表情變得有些堅硬:“成果需要誌願者,既然咱們每個人自己都當了誌願者……我知道,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形下,有違規之嫌。在那個時候,我也想不清這樣對他公平不公平,也不知道那是公私不分,是因公損私,還是損公肥私。我現在隻希望,他永遠不知道,那東西也永遠不需要在他身上發揮什麽作用。”

小史說:“希望那東西永遠不需要在任何人身上起作用,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