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迎風搖擺的英俊鳳尾竹
診室1的門半開著，江越白雙腳並攏，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簡直比頭上印著小紅花的幼兒園小朋友還要乖巧。
她把雙手壓在膝蓋上，眼皮微闔。博大精深又源遠流長的中國漢字在她的腸子裏纏來繞去，迅速的把偉大的數學羅馬字符給吞並了去。
所以、所以他應該沒認出她來吧……
畢竟她今天頂著一頭已經坨了兩天的“方便麵”，外加素麵朝天左頰高腫，還趿拉著一雙皮卡丘塑料人字拖。
——簡直和那天神采飛揚表白的江越白判若兩個物種。
呸呸呸，才不是表白。
但！是！
這位寄學長和偶像是室友……所以，如果能和他混個臉熟，自己四舍五入就是和偶像吃過同一包薯片了呀！
江越白餘光偷偷的掃過去，輕輕咬住嘴皮，沒想到直接扯到了發炎的部位，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姓名。”
“……江越白。”
“院係學號。”
“數學與應用數學。”
江越白的手在毛茸茸的達菲小挎包裏摸了半天，掏出一張學生證來。
哎喲，要不然一會兒還是跟人家道個歉吧，起碼能圖個心安啊。
她的眼神又悄咪咪的移過去了一點。
“來張嘴。”校醫敲了一下筆頭，戴上手套拿起工具，朝江越白抬了抬下巴，語氣溫柔地像是在哄孩子，“頭轉過來一點，別看他了，帥哥也不止疼。”
看他？看誰？……
才沒有要看他！！！
江越白對著光源長大嘴巴，杏眼眨了兩下，目光情不自禁的又飄向餘光視線裏的人，默默地感歎。
果然隻要身材夠好，臉夠好看，79塊錢一件的優衣庫也能穿出限量紀梵希的潮流和魅力啊！
雖然她臉盲，但是她有品味有審美啊！
江越白涼嗖嗖的嗦了一下口水，暗搓搓的挺直了身板。
“上次補的部分已經掉的差不多了，而且你這個已經傷到牙神經了。”校醫把工具放進茶缸裏，低頭寫病曆，“我這裏隻能先給你開消炎藥消腫，等過段時間你還是要去市裏查一查，可能要做根管治療。”
根管治療——
就是傳說中那個要用銼刀把壞死的神經剔掉，然後再用藥塞滿漏洞，最後再用一根長管子在牙齒裏嘴裏醬醬釀釀……的治療嗎？
回憶起之前補牙時，隔壁傳來的電鑽聲，江越白可憐巴巴地緊了緊眉頭。
“怕疼啊。”校醫笑了笑，拿起江越白的學生卡在冊子上做了登記，“那就注意做好牙齒清潔衛生。行了，去隔壁刷卡拿藥吧。”
“謝謝老師。”
劉海有些紮眼，江越白伸手扒拉了兩下。
看著她懵懵懂懂偏又眼神明亮的樣子，校醫頓了頓，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養的比熊犬。
於是忍不住關照道：“少吃點糖。”
“好的老師！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嬌俏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校醫重新戴上口罩，眼神轉向剛剛就在牆邊站著充當等身綠植的寄風。
誰年輕的時候還不是棵迎風搖擺的英俊鳳尾竹了？校醫心想。
“院係學號？”
“……數學與應用數學。”
喲，這年頭數學係的高材生們一個個牙口都不太好啊。
“你也愛吃糖？”
寄風有些無奈地說：“老師，我發炎的是智齒。”
糖醋排骨當然不算糖！
“哦，那歡迎你來到大人的世界。”校醫從善如流，“你也配點消炎藥？”
寄風接過處方單站起身，右手拍了拍膝蓋，撫平褶皺。
和外放激昂的宋子歸比起來，寄風的性格更加溫潤沉靜，有時候還有些近乎自虐的自律。他的表情總是禮貌又溫雅，鮮少會有大起大幅的情緒波動。
不過此時，他眼角泄出的笑意迅速地攀上眉梢，讓他的麵容霎時生動起來。
倒是和他平時溫和嚴謹的樣子大不一樣。
後麵也沒有等待的學生，校醫鬆了鬆白大褂的扣子，朝寄風挑了挑眉：“我看你倆一起進來的，認識？”
大家都是過來人，剛才那小姑娘的眼神，嘖嘖，簡直收都收不住啊。
“是學妹。”
顧左右而言他，那就是有戲！
校醫弓起手指，滿意地敲敲茶缸。
“老師，我先走了。”
墨綠色的門前，白T黑褲的男生唇角微彎，勾起若隱若現的單側酒窩。他的眼中藏著情緒，看起來深沉又帶著風骨，就連微腫的右頰都成了軟化他輪廓的一部分。
確實養眼。
校醫心滿意足的眯起了眼睛。
回家了得問問老婆，二十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的形象是不是也這樣英俊又偉岸？
等到寄風從藥房出來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江玥白竟然沒有走。
小丫頭背對自己站在台階下，正半攀在身邊姑娘的手臂上講話，棕色的小熊包在腰間晃來晃去的，笑容宛若驕陽。
姑娘比她要高上半個頭，此時一頭長發在江越白的糟蹋下淩亂到快要炸毛。
不巧，麵生。
寄風淡淡地收回目光。
“二夕，他就在我後麵看病誒！你說他應該不會認出我來吧。”江越白半個身體吊在程夕的身上，嘴裏忍不住發出感歎，“而且我剛才在這裏差點摔下去，是他及時的撈了我一把，我當時愣住了，都沒好好和人家道謝。”
害怕江越白又迷了路，程夕洗了澡連頭都來不及吹就趕了出來。匆匆忙忙趕到校醫院，就看到小姑娘一臉嚴肅的站在台階下，頂著大太陽自閉冥想。
——宛如被罰國旗下念檢討書的小學生。
“所以呢？”程夕忙不迭地揪著江越白的手，想要拯救自己好不容易留長的頭發。
“我打算去跟他感個謝，道個歉。”江越白的臉上寫滿了認真，“順便再打聽一下偶像的消息！”
“哈？”
江越白，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程夕暗自腹誹。
打破數據的重逢啊！台劇才會有的狗血橋段啊！校園顏值能排進前百分之6的男人啊！
你竟然滿腦子隻有那個隻隔著屏幕見過的蒙臉偶像？？？
程夕欲言又止，終究隻是委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家都是追星的，要相互扶持，怎麽能互相看不起呢。
“我懂。”
“你懂個錘子，你饞的是朱一龍的身子！我饞我偶像的腦子！我倆能一樣嗎？”江越白言之鑿鑿。
下定了決心的江越白吹了吹劉海，剛站穩了腳跟向後轉，就和寄風的視線不偏不倚地撞上了。
“……”
她和寄風之間距離最多不過五米，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是每秒340米，而她們剛才說話的聲音大約在50分貝……
嗬，嗬嗬嗬嗬。
她會不會被當成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