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兩個靈魂相撞的那一天，江越白朋友圈最新狀態獲得了八十二個點讚，熱度高的她有點恐慌……
她扔下手裏的魔方，重新拿起手機，把朋友圈的狀態又看了好幾遍。
江小白日做夢：總有些驚奇的際遇，比方說當我遇見你。
配圖是她的獎狀。
評論一水兒的祝賀，當然也有幾個敏感的吃瓜群眾，對她的文圖不符的文案表示質疑。
“是挺正常的吧？沒有問題的吧？他們應該不會看出什麽來吧？”
江越白用手肘捅捅程夕。
“哎哎哎別碰我……思凡快來幫我抓一下魯班，我塔快掉啦！”
天大地大沒有她的晉級賽重要，程夕敷衍地安慰了江越白兩句，對她的焦急深表不以為然。
思凡甚至還揶揄她：“你又沒幹虧心事，心虛什麽——難道是嫌我們寄學長拿不出手？”
江越白拿腳去踹她：“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晉級賽結束，被大腿成功帶飛的程夕忍不住又給思凡點了杯奶茶，然後在江越白殷切的目光中，對她搖了搖手指。
蛀牙的人自己心裏還沒點數嗎？！
“別用那麽可憐的眼神看姐姐，姐姐又不吃這一套……ummm但如果你能把那天在美術館發生的事情講給我們聽，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
江越白翻了個白眼。
“我選擇——自己點。”
她打開微信掃了下桌角的點餐碼，快速地給自己續了一杯無糖阿華田。
思凡拉了拉江越白的袖子，撒嬌地晃了晃：“小白，講給我們聽聽嘛~講嘛講嘛。”
吃軟不吃硬的某白被逼無奈，隻好從那副畫開始，細細講來。
在說到親和數的時候，程夕已經開始發呆，等到江越白開始解釋自己那句“想你幾何”的雙關意思的時候，程夕的目光已經完全放空。
反觀思凡。
此時正把臉陷在抱枕裏，眼露憧憬地直呼“浪漫”。
“.………”
果然還是不能找理科男，再帥的都不行！
文科生程夕認真地總結。
故事講完了，阿華田也喝了一半，程夕揉揉手腕，就又繼續抱著思凡的大腿上分去了。
江越白靠在一邊盯著微信發呆。手機突然一震，被置頂的聊天框後麵出現一個紅色的2，江越白心頭一喜，快速點開。
師哥：終於把這次建模選拔的題出完了。
師哥：現在有空嗎？
江小白日做夢：有，和舍友在南門喝茶。
寄風看了眼手裏厚厚的袋子，想要見到江越白的心情愈發迫切。
師哥：那你在大學生活動中心門口等我，十分鍾到，給你帶了禮物。
禮物！江越白興奮地跺了跺腳。
“寄風啊？”程夕掃了她一眼。
“嗯嗯。”江越白掏出小鏡子，給自己補了個口紅，又給耳後抹了點香膏，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又轉過身碰碰程夕，“妝沒花吧。”
程夕屏幕一灰，正好抬頭：“還真是……女大不中留。行了行了快去約會吧。不過必須在10點前回宿舍，不然我就給叔叔打電話說你談戀愛了。”
“知道了知道了。”
收拾好東西的江越白剛準備離開，就聽到程夕在後麵小聲的喊她。
“江小白，脫單愉快呀~”-
大學生活動中心設在五食堂的樓上，鑰匙統歸校社聯管理，幾乎每一個社團都會在這裏開展活動。
惦記著寄風給她帶了禮物，江越白覺得自己空著手不太好，於是就小跑著回了趟宿舍，把之前給江上寒準備的生日禮物給帶了出來。
哥哥什麽的在這種時候就是工具人。
她提著小包走在草地邊的路肩上，猜測著寄風會給自己送什麽禮物，再三告訴自己要表現的得體，不要太激動，不能顯得沒見過世麵。
但無論她怎麽預想都沒有料到，寄風帶來的竟然是這樣一份“大禮”。
呆滯地接過紙袋拆開，江越白眯著眼睛估算了一下麵前書本的厚度，被動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打開蓋子的保溫杯升騰起嫋嫋的霧氣，杯子上的莎莉雞正嘲諷地看著她。
空調的風從側麵送過來，袋子發出輕響，綠色的封麵被暖風吹起，露出扉頁上幾個粗體大字。
全球學霸聯盟整理：大學四級英語實戰。
“啊這——”
苦在心口難開。
寄風憋著笑，一本正經地開口：“下個月你就要四級考試了，找了套題給你練練手感。”
“倒也不必——”
“今天晚上建模社團正好在這裏活動，所以在那之前，我都會陪著你做題。”
他甚至還壞心思的補充，直接斷了江越白的所有退路。
江越白把包裏的雞血藤手環扔到寄風懷裏，沒好氣地開口：“喏，禮物。”
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
有第一次約會約在自習室的嗎？有第一次交換禮物送四級卷子的嗎？
就這？浪漫？
江越白捏緊了拳頭，真想立刻去藥店買一瓶珍視明滴眼液，好好給直呼寄風“浪漫”、“千年一遇理工男”的思凡洗洗眼睛。
順便也給自己來兩滴。
看她兩頰微紅，氣鼓鼓的樣子，寄風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垂。
……然後她的臉一路紅到了脖子。
他在江越白身邊坐下，從書包裏掏出一個長方形盒子擺在她的麵前。
“買卷子的時候湊運費買的，本來想給一個勤奮刻苦寫卷子的小姑娘做獎勵的，沒想到人家好像不太領情啊~”
耳垂上傳來粗糙的觸感，滾燙的溫度讓她的眼角有些濕潤。
看到眼前的樂高魔方套盒，江越白有點意外又有點興奮，覺得剛才自己的行為頗有點無理取鬧，但偏偏自己不能先投降。
於是她傲嬌地拍了拍盒子，掩飾住蠢蠢欲動的眼神，倔強地說道：“哪個小姑娘這麽不懂事，改天我替你好好教訓她。”
嬌豔的口紅被她吃進去一點，小巧的鼻頭泛出薄薄的粉色，寄風抿住唇角不配合她演戲，將她的嬌嗔和撒嬌照單全收。
寄風不動聲色地把雞血藤套上左手，另一隻手推開魔方套盒，從袋子裏取了一套英語真題卷出來。
“做一套，就陪你拚樂高。”
“好耶！”
磨砂質感的卷子被她的胳膊壓出一道折痕，寄風伸手將它撫平，然後起身去替她接熱水。
江越白咬著筆蓋抬頭，目光落在他的左手，緊蹙的眉頭慢慢展開，眼睛也眯成一道月牙形。
爹係男友，也沒什麽不好嘛-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校園裏散步的人多了起來，有音樂係的學生在操場上抱著吉他隨機點歌彈奏，閃光燈聚集起來的點點熒光在樹下若隱若現。
“砰”的一聲，薯片一腳踹開大門
“誒？有人已經到了？”眼鏡探出腦袋，疑惑地問。
梁旭手裏捧著好幾本還沒有開封的書，肩上背著一台電腦，胳肢窩裏還夾著一根長卷軸。此時看到門已經開了，踉踉蹌蹌地走過去。
他手一鬆，東西一股腦兒全散在桌上。
看到兩個人還在優哉遊哉閑逛，梁旭忍不住抱怨：“幫幫忙誒，樓下還有東西沒搬上來呢。”
“不著急不著急，這種事情留給學弟學妹們去做。”
薯片從包裏掏出一包芥末味薯片，熟練地撕開包裝扔進嘴裏。鹹辣的味道從喉嚨徑直竄進眼眶，直衝天靈蓋。
“.………咦，這裏怎麽有份四級試卷？”梁旭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露出了下麵的卷子。
“可能之前有人落在這裏的吧。”周周撿起來大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歎，“錯的還挺多。”
等到他們把東西規整得差不多， 今年新入社的幾個新生也都到了，正圍坐在桌前聊天。
“我們是不是還缺一個人？”
18:27
“不好意思，來晚了。”寄風出現在門口。
“哎喲我的社長大人，你可算來了。就等著你——”
周周掛掉正給寄風撥出的電話，站了起來。她的話音漸漸變小，因為她驚訝地發現自家萬年不喝奶茶的社長大人手裏竟然提著一袋奶茶。
一！袋！奶！茶！
難道是看到他們太辛苦了，買來犒勞他們的嗎？
她還未完全消化這份驚訝，就看到社長大人微微欠身，從身後走出來一個半披肩卷發的圓臉蘿莉來。
第一次聚會的時候，江越白是跟著魔方社一起活動的，聒噪的白楊今天剛好又不在。所以在這裏，江越白是一張完完全全的新麵孔。
周周恍惚想起今年社團確實是新招了個妹子進來的，隻是名字叫什麽來著……
“她是……？”
寄風推著江越白的後背往裏走：“她是江越白。”
被剝奪了台詞的江越白嘴角一抽，然後快速地接過寄風手裏的奶茶放在桌上：“大家好，我叫江越白。”
薯片“哢嚓”一聲咬碎一根洋蔥圈，覺得今天的社長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反常。
“因為社團衝突導致我缺席了第一次集體活動，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所以這次給大家帶了奶茶~”
江越白找到空的位置坐下，一邊給大家分奶茶，一邊融入他們的話題。
周周將簽到表收好，嘬了一口芒果西米露，滿足地一邊給她介紹成員，一邊將成套的教材分發給大家。
和其他社團的輕鬆休閑不同，從拿到書的那一刻開始，周周就開啟了授課模式，滿滿的幹貨兜頭灌下，澆的他們眼冒金星，直呼“慢一點”。
漫長的半個小時後，周老師終於合上書，喝了口奶茶。
有人長舒了一口氣，還有人已經癱倒在了桌子上。
薯片扔下手裏的零食，拍拍手上的碎屑，半開玩笑半嚴肅地開口：“聽了周老師的課，有沒有人想要退出社團呢？”
“入社有禿頭的風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即使是開玩笑的口吻，但當一句話變著法子的重複了三遍，再遲鈍的人都會有所察覺。
更何況能考進城大的人。
麵前的教材又翻過了幾頁，終於，穿荔枝襯衫的男生挺直了背，將手頭的東西原模原樣的整理好，然後推回到周周麵前。
他的眼神認真又堅定，一看就是經過了慎重考慮。
“抱歉，我可能要提前退出了，我們大一的排課非常滿，我怕我會把兩邊都耽誤了。”
說的確實沒錯。
建模的專業性很強，且入門的過程漫長又枯燥，的確會霸占掉初學者們很多的時間。
接著，又有兩個成員選擇了退出，一個女生甚至沒有找到體麵的借口。
但對他們的選擇，建模社的所有人都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等寄風將三人送下樓，周周這才小臉一垮，直接癱坐在了椅子上。
“我就知道…….”
和周周比起來，薯片就樂觀多了：“別介呀周姐，這不是還留下來倆嗎？已經超額完成任務啦。”
眼鏡看看正在埋頭苦思冥想，嘴皮都快啃破的江越白，又瞅瞅右邊正在快樂喝奶茶的卷毛男生，頗有些後繼無人的絕望。
“周周姐，你是不是講的太快了一點，說不定慢一點還能留下倆呢。”
不是他悲觀，實在是這倆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像能挑大梁的樣子啊——
梁旭：“不怪周周，今年的比賽時間提前了，我們的時間也很緊張。”
窗外的路燈鋪滿了一地橘黃，廣播台的定點節目又開始播放，時不時的有學生騎著自行車路過，鈴聲攀上窗台。
眨眼之間，冬天就要來了。
此時，被薯片忽略，被周周好奇，被眼鏡不看好的江越白，一手扶著溫熱的阿華田一手在紙上寫寫算算，嘴裏還叼著被咬扁了的吸管。
突然，她挺直了後背，把筆丟了打了個響指。
雖然並沒有聲音。
她迫不及待地把本子上的答案和身邊的卷毛分享，然後向周周招手示意。
卷毛看了一眼她的過程，然後臉色古怪地感歎：“你這手狗爬字——”
周周和眼鏡他們圍過來，驚訝地發現江越白的答案竟然是正確的，連中間所套用的公式和原理都沒錯，就是字醜了點。
但是要知道，這些原理對於才大一的江越白來說，可都是超綱的。
把驚訝裝在肚子裏，周周轉頭再去看卷毛。
他打開麵前的筆記本，一手行書將過程漂亮地寫在橫線裏，挑不出一點毛病。
所以人家根本不是不會做，而是早就寫完了隻能無聊地喝奶茶了。
“臥槽！”
眼鏡沒忍住，還是喊出了聲。
合著留下的兩個是高手啊！是直接拉出來就能用的那種。
薯片又抄起一包樂事，正準備打開，就聽到眼鏡的國罵，登時就把樂事揣在懷裏，湊過腦袋來一探究竟。
“你們的基礎都不錯，應該學了有挺久的吧。”
卷毛的出手一看就是準大神級別的了，江越白要遜色一些，但也還算不錯的了。
卷毛先開了口：“我父親，就是教建模的。”
“……”
哦，刻在DNA裏的東西，羨慕不來。
江越白捧著阿華田，悄咪咪的喝了一口，等到暖意蔓延到胃裏，她這才開口：“我學了大概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就能有這樣流暢的思路，也是非常非常不錯的了。
梁旭點點頭。
薯片好奇地開口：“自學的嗎？”
現在的小姑娘都好厲害！
江越白搖搖頭。
“誒？那是誰教你的？”
本來都準備好分享私藏的網易公開課視頻了，沒想到江越白竟然是有老師的，薯片忍不住追問。
江越白抿唇，沒有說話。
去送客的寄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在他們討論的時間裏，他低著頭在後麵的桌子上翻找東西，但是看了一圈都沒有，納悶攀上他的眼角。
抬起最後一本書，依然沒有。
他開口：“有人看見這裏的四級卷子嗎？”
周周聞言，連忙從自己的包裏掏出卷子遞給寄風。
她忍不住發問：“社長，這是你的？”
“不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引人深思的內涵。
“有紅筆嗎？”
周周又把紅筆遞過去。
她更好奇了，但是她不好意思問。
沒人注意到，某人的身體突然繃緊，吸管都要被她咬斷了。
卷子答的其實還不錯，但也隻局限於選擇題。當寄風的目光落在主觀題，尤其是作文上時，他露出了和周周看到卷子時一樣的表情。
遣詞造句先不說，主要是這字——
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
寄風把紅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扶著額頭歎氣。
字如其人。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小白。”寄風出聲。
被點到名的同學閉了閉眼睛，在他喊第二遍之前，迅速地湊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這是社死現場吧！！
江越白可憐巴巴地望著寄風，眼神裏寫著滿滿的“爸爸，求求你不要在這裏說！！！”
因為過於緊張，她直接打破了兩人的安全距離，雙手搭在寄風的手腕上。
驚呆了身後的一群吃瓜群眾。
準確接收到江越白信號的寄風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裏有一串深褐色的雞血藤，再上麵是江越白白色的手和粉色的指甲。
他開口：“今天算你過了。”
哦謝天謝地！
江越白鬆了一口氣，這才發覺兩人親昵的姿勢和距離，可能有些不妥，正打算抽出自己的卷子隱身離開。
她一回頭，這才發現自己有點天真。
眼鏡僵硬地開口：“所以江越白的老師——”
他沒再說下去。
“是我。”寄風點點頭，而後又補充，“但我不單是老師。”
在場的人早就被寄風**的一個個鬼精鬼精的，聽他的補充，立馬就get到了自家社長的意思。
周周沉吟不語，兩人進來時候的畫麵突然在她腦海裏浮現，那一袋屬於江越白但卻掛在自家社長手裏的奶茶，走路的先後位置，甚至更久遠一點，社長大人在不經意間對這位新人的關心——
“嘶——”
“嘭——”
薯片低頭，發現自己竟然生生把樂事的包裝給壓爆開了。
嗯，檸檬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