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隻是你不記得了
終於,被迫早起了十三天之後,假期的曙光近在眼前。
在等待思凡填滿她的“火箭筒水壺”的時間裏,何紫翻開自己的手賬,摸著日曆條鬥誌滿滿:“今天就是軍訓的倒數第二天了!金陵鴨血粉絲湯和鹵鴨翅在召喚我,同誌們衝鴨!”
約莫是隔空臆想出來的鹵醬香氣過於上頭,又或者是大清早就醞釀出的好心情終於也導致她得意忘了形。在站軍姿的時候,何紫低血糖發作,突然朝邊上跌了下去。
幸好和她左右站的思凡和江越白眼急手快,才讓她逃脫了毀容的危險。
“關節有沒有傷到?你坐好,我替你看一下。”陳池在何紫的麵前蹲了下來,手腳輕柔但麻利地卷起她的褲腿,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兩片創口貼,“蹭破了點皮,等下帶你去校醫那邊上點酒精,然後貼一下,沒什麽大事。”
為了記錄新生的軍訓情況,學院分時段派學長前輩來操場值班,今天正好輪到陳池和寄風。
陳池今天也穿了一件迷彩短袖,波浪卷的頭發被梳成幹練的馬尾,高腰的喇叭褲配上黑色的矮靴,讓她顯得過分的帥氣迷人。
迎麵撲來的“颯”氣把性取向為男的何紫迷的暈頭轉向,連痛覺反應係統都失靈了。
難怪人家說美女就是最好的良藥!
“學姐,你好帥哦。”何紫露出標準迷妹臉,“而且你好熟練哦。”
陳池勾了勾嘴唇:“輪滑社日常,小跌小摔都是日常了。”
發光的人到哪都是發光的。
休息的間隙,瞅見這麽平易近人的美豔學姐,同學們大多圍聚了過來。
江越白的心思卻不在這裏。
她伸長了腦袋,目光在人群中轉了兩圈,沒有找到寄風的身影,有些沮喪。索性背靠著鐵絲網,一邊聽陳池介紹輪滑社,一邊喝水解決手機上的未讀消息紅點。
微信裏,江上寒的對話框突然跳到了最上方,且紅色的數字不斷變大,殺的江越白一個措手不及。
大魔王:小甜甜,最近怎麽樣?
大魔王:城大的軍訓曆年來都會碰上下雨,你們這一屆太不巧了,心疼你三毫秒。
大魔王:不過也挺好,正好你可以減減肥。
大魔王:歪?別不說話啊,我知道你在看。
大魔王:你們是不是快到選修課報名時間了?給你推薦一門課,中外美術鑒賞,一定要去報哦~
江越白握著手機的手抖了三抖。
的虧他們家庭聊天都用微信。
這要是放在qq裏,江上寒這個廢話速度,估計能把“嘀嘀嘀”的小企鵝累成忘喝急支糖漿的咳嗽老人。
江小白日做夢:江上寒。
江小白日做夢:啃油比阿普爾森?
大魔王:[黑人疑惑臉]
江小白日做夢:這位親,舌頭太長的話可以捐掉呢。
大魔王:普朗克•魯迅•愛因斯坦說過,邏輯思維強的人,可以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大魔王:你看,我這是在培養你的數學思維。
江小白日做夢:魯迅先生說,翻開狂人日記,滿本都寫著“江上寒有病”,你看到了嗎?
江越白一邊揉著有些酸麻的小臂,一邊又朝人群外看了一眼。
依舊沒有見到寄風。
雖然互懟確實有助於提高邏輯思辨能力,但是江越白確實有點事情想要問江上寒。
江小白日做夢:你和寄風怎麽認識的啊?
大魔王:高中加大學學弟,關係不錯,不然也不會讓他照顧你。
大魔王:怎麽,他欺負你?
大魔王:對了!讓你報的選修課記得選啊!
欺負?
那倒真沒有。
江越白一時語塞,有些懊惱地把手機屏幕翻過來放在膝蓋上。
手腕蹭到衣服的金屬扣子一陣刺痛,她低頭去檢查,這才發現她的左手手腕破了一層皮,紅色的血絲浮在白嫩的皮膚表麵上,看上去並不是很嚴重。
估計是剛才接何紫的時候蹭到的,江越白掏出餐巾紙沾了點礦泉水,輕輕擦了兩下。清冽的鈍痛感一陣一陣的,讓她不適的皺了皺眉。
何紫談過腦袋:“小白你手怎麽了?哎呀,剛才把你碰到了,不好意思啊,不然你跟我們一起去那邊上個藥吧。”
江越白搖搖頭:“沒事,我就是蹭了一下,不疼的。”
何紫狐疑地抓著她的手又看了兩眼,這個時候教官休息結束的哨聲吹響,其他同學也都陸續回到了位置上站好,何紫這才作罷。
趁著最後的時間,江越白掏出手機快速地打字。
江小白日做夢:你的那些朋友我都能認個七七八八,我怎麽對他沒有印象?
“那邊那個同學,怎麽還不歸隊?”
“報告!就來!”
江越白別好手腕紐扣迅速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教官的口令繼續下達,被她放在水壺邊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大魔王:你見過的。
大魔王:隻是你不記得了。
“學長,你怎麽才來啊,陳池學姐都等了你好久了。”
“去主持了一個宣講會,所以來晚了。你好像很不願意幫我看這一個小時飲水機?”
“沒有沒有,哪能啊。”
隊列口令再一次回到站軍姿,場地裏十分安靜。突然有兩個交談的聲音邊走邊靠近,讓江越白的身體晃了晃。
這熟悉的聲音。
是寄風!
陳池坐在右側到的涼棚裏,而此時寄風二人正在朝陳池走去。江越白個子矮,被安排在隊列的最右側。所以此時,他們交談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江越白的耳朵裏。
她的眼神極其不堅定地從前方收回,然後悄咪咪、悄咪咪地往右滑去,終於捕捉到了一抹熟悉,又令她心動的身影。
寄風今天穿著略正式的西裝西褲,一米八幾的個子往那裏一站,活脫脫就是自帶濾鏡的汽水係學長。
超帥!超好看!
江越白斂了斂唇角,努力讓自己開心得不要太過放肆。
交談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們在說什麽?”
“在說寄學長是六邊形全能選手,前兩天迎新會的時候,我臨時肚子疼去上廁所,就讓學長幫我控製了一會兒燈光。我回來的時候正好是最後的節目,就站在外麵看了一會兒。發現學長真的是無師自通,那燈光把畫畫的小姑娘照的又水靈又漂亮。”
“畫畫的小姑娘?”
“舉手之勞。”
“就是——”
“向左看齊!”
教官硬朗又沙啞的聲音插了進來,江越白跟著口令踏著小碎步。順著風傳過來的聲音被打了個岔,她隱約感覺到自己漏聽了些什麽重要的內容。
“向前看!”
“各排報數!”
“1——2——3——”
瞄準這個間隙,江越白又把目光朝涼棚偷偷地掃過去。
寄風背對著隊列,因此她倒是和陳池坦**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滿腔的情緒無從宣泄,江越白有點尷尬。
“各排匯報人數!”
江越白上前一步:“10!”
教官的指令一個接一個,江越白做了個一個長長的深呼吸,努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隊列上。
隻不過,她的腰比平時挺得更直,平時得過且過的動作越發標準,甚至還在教官沒有注意的地方,默默整理了一下劉海。
事實上,在踏進訓練場的那一刻,寄風的視線就離不開江越白了。
上個學年出去交流的原因,他有非常多學分兌換的相關工作要做。再加上學院工作和社團建設,體育部長在一開始並沒有在軍訓值班的名單上安排寄風。
不過為了能多營造一點和江越白接觸的機會,浪費點時間看飲水機,在寄風看來,絕對是一件漲幅百分之20,回報率三百的定向投資。
至於風險。
真男人從來不看風險賠率!
在江越白上前一步報數的時候,在寄風心中,這種感覺上升到了極點。
他翩然轉身,目光定格在看起來份外精神的小姑娘身上。
江越白昂首挺胸,雙頰被曬得發紅,幾縷被汗濕的卷毛不安分的貼在她的脖子上,引的她微微聳動肩膀。偏巧教官一個嚴厲的眼神殺過來,小姑娘下意識的一抖,手指更是貼緊了褲縫。
倒是沒有見過這麽認真又標誌的江越白,寄風勾唇暗暗想到。
就像江越白不知道寄風是專門抽空來看她的一樣,寄風也不知道,江越白為了在他麵前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麵,抬頭挺胸到小腿都快抽筋了。
陳池換了個姿勢,撐著腦袋和寄風搭話:“徐老師倒是沒有為難你。”
寄風從江越白身上收回目光,知道陳池說的是畢業論文選題的事情:“還好,早晚都是一刀。”
陳池:“不愧是你。”
坐著瘋狂灌水的學弟抬起頭,兩人的交流他聽得雲裏霧裏,疑惑又崇拜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遊離。違和的少女心思從心底湧出,他拇指輕輕揉搓褲腿,覺得自己仿佛看破了什麽。
他猛地一敲礦泉水瓶,聲音不算小:“般配啊!”
離得不算遠的江越白倏地眨了一下眼睛,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三個意味不明的字。
陳池翹起二郎腿:“什麽?”
仿佛受到鼓勵般,學弟接著說:“嘿嘿嘿,寄學長,我聽飛哥說你很忙,所以一開始並沒有給你排班,是你特意關照說要在今天來為新生服務的。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今天陳池學姐也值班,所以你其實是來探班的呀~”
學弟目光灼灼,滿臉都寫著“我看出你和陳池之間的關係了,但是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陳池的腳尖晃了一下,神情明顯怔了幾秒。而後她迅速恢複如常,隻是那眼角向上挑起,原本清冷單薄的表情生動起來。
捕捉到陳池的開心,學弟接著說道:“好馬配好鞍,兵器也要稱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這些詞語,我覺得都太庸俗了一點。老古人說的好啊,‘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學弟口無邊際,用詞天花亂墜。看似並沒有說什麽,卻字字都在暗示寄風和陳池。
微胖界的男生中氣都比較足。或許學弟並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反正離得兩米開外的江越白是把這些對話隻字不差地聽進了耳朵裏。
也聽進了心裏。
三點鍾的太陽光線依舊充足,明晃晃地照射在金屬的操場欄杆上,折射出橘黃色的大光圈。梧桐的大葉子裹著風落在江越白的腳邊。
般配啊……
江越白自詡從來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但是此時心裏卻堵得慌。尤其是在聽到關於寄風和陳池登對,甚至親密關係的言辭的時候,她就像是吃了蘸了三倍芥末醬油的三文魚一般。
酸鹹在喉,辣上眼角,而肥嫩的三文魚卻食之無味了。
有汗水沿著她的手臂滑落在她的掌心。江越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掌心格外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