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巴音將百裏鴻熠的腰牌取下，扔給了萬壑的隨從，而後傳到了萬壑手中。
萬壑來回翻看了兩遍，眉眼陰鷙地睨向了地上的女子。“果真是百裏家的人。”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部落眾人群情激奮。看向百裏鴻熠的眼神，都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百裏鴻熠被束了手腳，連嘴上都被堵了布條，從明夜楓身上收回忿恨的目光，掃視過周遭，明白自己是被扔進狼窩了。
“各位長老，不知是否還記得百裏昊源曾害我部眾數百人的血海深仇！當年的諾言，不知今日還是否管用？”狼群裏一年輕人高聲問道。
拿著她腰牌的老頭停頓回應，“殺了百裏鴻熠，白澤部將敬你為尊。”
“殺、殺、殺！”所有人都在吼。
百裏鴻熠眼看著橫過來的刀光，猛地閉上眼。
‘噹——’的一聲，刀刃格擋交擊的嗡鳴近在耳畔。“百諾首領，先發製人，恐怕不太合適吧。”
她睜開眼，看到明夜楓的背影，正擋在自己麵前。
在她對麵的百諾握住刀，臉色黑得出水，近乎咬牙切齒道，“萬騎將軍，剛才你已承諾坐壁上觀。”
“可我這個旁觀者更想看一場公平較量。而且我也很好奇，若是明瀨殺了這個人，你們的長老們，會怎麽處置？”明夜楓似笑非笑道。
百裏鴻熠終於吐掉了口裏的布團，連呸了幾聲，怒道，“你們白澤人算什麽英雄！這麽多人殺我一個，有本事，一對一單挑！”
“就憑你？”明瀨像是聽了什麽大笑話似的狂笑不止。
百裏鴻熠自然深知自己陷入了什麽樣的處境，入了狼族地界，哪怕要死，也要拖著這些狼一塊下地獄！
“若是我輸了，任殺任剮，我不會有一句怨言。可若是就這樣縛著手腳，被你們斬首，我死也不會服氣！”
“百裏昊源的子嗣，死不足惜！”
“你是沒膽量吧？若是連仇敵家的人都打不過，你恐怕再也沒有臉做什麽首領了。”
這話一針見血，擊中狼族人骨子裏的血性，道：“還請將軍給她鬆綁！”
明夜楓神情玩味，鬆綁之際在她耳邊輕輕問道，“你真以為你能贏得了明瀨？”
“不試試怎麽知道？”百裏鴻熠揚起下巴，心底卻另有打算。
“二公子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這樣的性格我倒是很欣賞。如果不是敵人的話……或許我們會有很多好好相處的機會。”
不等百裏鴻熠對他出手，明夜楓已一把將她推向明瀨。
刀刃對空拳。
百裏鴻熠險些被劈中肩膀，好在她身姿靈活，隻是剮破了皮。
“明夜楓，你不守信用！”策馬而來的百裏鴻爍，一個飛躍下馬，直接擋開了明瀨的刀，將百裏鴻熠牢牢護在身後。
“百裏鴻爍，你終於來了。”明夜楓語氣裏有著得逞的笑意。
眾人**不已。
“百裏……”
“又是百裏家的！”
正當要圍剿之際。
空氣忽然出現了扭曲,在日光的照耀下異常顯眼。
一名坐著輪椅的男人突然幻化出現，身後的黑發垂瀉而下，沒有束髻，隻一條碧玉抹額將頭發一絲不亂的攏著，麵容看上去非常年輕俊朗，卻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那些靠近百裏鴻爍的狼族人紛紛驚愕後退，猶如見鬼一般。
唯明瀨欣喜不已。
萬壑蒼老激動的聲音突兀響起，“薩滿？是薩滿？”
“二位百裏公子，請到一旁休息，白澤部內有事務處理。來人，把他們帶下去。”伊久磨向百裏鴻爍道。
“此乃祖神的示意。”這話，是伊久磨向眾人說的。
部眾們的驚呼聲宛若咒音擴散：“伊久磨回來了。”
白澤部眾人紛紛下跪。
百諾站在中間，表情驚懼萬分，又帶著一絲憤怒，顯得孤立異常。
“當年，疏敕的可汗和老夫一同選定了白澤部的繼承人。百諾不服，率部將老夫引入陷阱，奪取了首領之位，並以迷雲幻形陣法壓製老夫的法力。從那時起，他便與周國人暗中勾結。百諾，違背族製奪取首領之位。如今又私通周國，置全族尊嚴於不顧。按族例，百諾不可留。”
“此二人與狼族，淵源頗深。為了白澤和疏敕的未來，當使歸去。明日便放他們走吧。”
百裏鴻熠被百裏鴻爍扶著，離開之際，回頭望了眼坐在輪椅上的薩滿，正聽到那番話後滿心疑竇叢生。
百裏鴻爍的聲音從旁低低傳來：“回去再告訴你。”
顯然，伊久磨雖主張放他們離去，然而仍需解決內部紛爭。
百裏鴻熠對狼族內部之鬥沒有興趣，巴不得他們自己內耗而亡才好，但伊久磨那人蒼老的聲音和年輕樣貌的反差卻充滿詭譎感。
“他當時和那個百諾年紀差不多，不，應該是比百諾還年長，但司薩滿之職，必有其特殊之處。這一路將他救出來並不算難，找到他時，他便說出了櫟城瘟疫因水源而起，所謂‘瘟疫’實則是狼族毒草‘雪裏’造成，千陵泊邊上的金星草正是解藥關鍵。我已命侯正則去派人采藥，尚待回去驗證。”
“狼族事宜與我等無關，此地不宜久留。”
百裏鴻爍說著，忽而想起在玄冥祠出現的指引他的水藍身影，和在千陵泊泉眼所見如出一轍。他起初懷疑是伊久磨在其中搞鬼，然而他卻說自己不久就能見到那身影主人。
隻是後麵這些，他並未同百裏鴻熠道。
百裏鴻熠跟著鴻爍離開。
下山的路上，兩人都異常沉默。百裏鴻熠看了看百裏鴻爍緊繃的下頷側顏，有點內疚。
她低低喚了一聲，“鴻爍……”
“為什麽要跑出來？”百裏鴻爍頓住腳步，目光莫測凝落在她身上。
百裏鴻熠一愣。
“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若之前你能讓我一起，又何至於會是現在這樣！”百裏鴻熠迎上他失望的目光，突然生了滿腹委屈，卻牢牢壓著，轉開了視線。“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是擔心，你懂嗎？你是我弟弟，我擔心你，所以當然要出手幫你。雖然過程坎坷了點，但至少結果是好的。”
“好？”
“那個百諾就是跟賀遙勾結之人，他做的壞事被揭發，肯定要完蛋。還有，不是拿到解藥了嗎？”
百裏鴻爍怒極反笑：“你的意思是，我還要謝謝你？！”
不曾被凶過的百裏鴻熠否認的音還卡在喉嚨，就看到百裏鴻爍板著臉徑自走了。
“……”
她又沒說要他謝，生什麽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