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裏鴻熠跟著鴻爍來到他的屋子,見他將自己的鋪蓋往他**一鋪:“你做什麽?”

“你住這兒,我去和他們睡。”

“別鬧!堂堂左騎統領,怎麽能和那些士兵擠一起。”

百裏鴻爍反對:“那也絕不能讓你和他們住一起。”

百裏鴻熠想了會兒道:“要不,我們住一起吧。”

屋內一靜,百裏鴻爍詫異:“你說什麽?”

“你看啊,我現在是你的貼身侍衛,住一起也就沒什麽不妥。”百裏鴻熠看著他,見他神情有些怪,“怎麽了?你怕我捉弄你啊?”

她的眼神坦坦****,反而讓他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愣著幹嘛,先把衣服換了,小心著涼。”百裏鴻熠翻出衣服扔給他,繼而打開自己的包袱,見他呆呆站在那兒,“還不轉身?”

“噢好!”回過神的百裏鴻爍,趕緊轉過身去,聽到背後傳來的窸窣聲,擰扣子時的指尖都在顫。

百裏鴻熠的大方,與百裏鴻爍的拘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兩個人背對著,百裏鴻熠也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應該說,從小到大都習慣了。

她一邊換,一邊說起今天進城的事:“這個賀瑤打小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長大了更是變本加厲,今天剛進城他就這樣,往後恐怕更不安生。”

“我本來還擔心你會當場發怒。”說著,扣好扣子後百裏鴻熠轉過身去,見他還在披衣服,“你怎麽還沒好?”

百裏鴻爍神情一震,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垂眸:“他在櫟城縱橫多年,我現在跟他急,是自找苦吃,再說我們這次過來,可不是為了打架的。”

“不錯啊,有點當將軍的樣子了。”百裏鴻熠笑著走過去,看他扣錯了的地方,伸手到了他領口上重新解開扣上,“就是有了當將軍的樣子,忘了怎麽穿衣服了。”

聽著她的笑聲,百裏鴻爍低下頭,眼底都是她替自己扣衣領的模樣。

“鴻熠。”百裏鴻爍喊了她一聲。

“以後要叫我白逸!”不等他往下說,百裏鴻熠扯了下他的領子,盯著他道,“我現在是你的侍衛!記住沒!”

百裏鴻爍被她往下拉,低頭間額頭撞到了她,突如其來的靠近,兩個人都愣了下。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穆齊的聲音:“統領,賀將軍傳話,請您過去。”

百裏鴻熠連忙尷尬鬆開了手:“你快去,別叫他太得意了,百裏家的人也不是這麽好欺負的。”

百裏鴻爍嗯了聲,走出屋子帶著穆齊離開。

屋內,百裏鴻熠拍了拍手,打算收拾下,可當她環顧四周後,一時間無從下手。這兒隻有一榻一案,極其簡陋,床榻上也隻有一床被子。

就這樣,鴻爍的屋子也比士兵的屋子要好。

不過也僅僅是和士兵的屋子對比,比起賀瑤的住處,恐怕是雲泥之別,但要在今天這幾件事上去爭論些什麽,他們是討不了好處的,還會被說百裏家的三公子吃不了苦。

百裏鴻熠剛剛把鴻爍的鋪子攤開,就聽屋門口傳來輕聲喊:“白逸兄弟!”

她一扭頭就看到侯正則賊頭賊腦的站在門口,衝著她笑。

“你怎麽來了?過來坐。”百裏鴻熠招呼他進來,“那邊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侯正則左顧右盼著,坐下後,看著百裏鴻熠滿臉的羨慕,“白逸兄弟,我可羨慕你了!”

憨小子臉上就寫了幾個字“無事獻殷勤”,百裏鴻熠失笑,端起茶杯故意問:“羨慕我什麽?”

“你剛剛入伍,就能從區區小兵,變成統領的貼身侍衛。”

“變成貼身侍衛很讓人羨慕嗎?”

“也不是讓所有人都羨慕,你知道鄴城的平原王府嗎?就是如今的鎮北侯府。”

握著茶杯的手一頓,百裏鴻熠嗯了聲:“略有耳聞。不過不是很仔細。”

侯正則一下來了興致:“那我給你講講。”

侯正則清了清嗓子,從先皇開始講起來,平原王是先帝二子,十五歲就能領兵打仗,被封了太子:“太子能文能武,鎮守北境,狼族不敢來犯。隻可惜,就在十年前,先皇和太子相繼辭世,所以現在皇位上的,才是如今的皇上,也就是先皇的第三個兒子。”

百裏鴻熠眼神微沉,有些傷感:“你可知道,妄論皇家事是要殺頭的。”

“當你是兄弟我才告訴你的啊,那平原王可是響當當的國之棟梁,還有他的三個兒子,個個都是少年英雄。”

被人當著麵兒誇,百裏鴻熠失笑:“哦?說來聽聽。”

“這些呢,別處都能打聽到,不稀奇,真正稀奇的話,是那二公子。”侯正則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你知道為什麽不?”

“稀奇”本人輕咳了聲,掩飾著:“二公子啊,沒研究,應該也是個人物。”

“見過二公子的人可不多,坊間傳聞,二公子不男不女,脾氣也不好,和他兩個兄弟根本沒法比。”

百裏鴻熠:“……”

侯正則見她愣住了,得意道:“你不知道了吧,百裏家的二公子,是男女同身呢。”

百裏鴻熠嗯了聲:“男女同身,還有呢?”

“還有……沒了。”侯正則抬起頭,對上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後縮了下,“白逸兄弟,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不舒服嗎?”怎麽有點嚇人啊。

百裏鴻熠笑著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用力:“怎麽會,我告訴你啊,坊間傳言不可信,鎮北侯府的二公子好得很,以後可不能這麽說。”

侯正則覺得百裏鴻熠怪怪的,但還是點了點頭,“哦,好。對了,白逸兄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想侍奉統領,你,你能不能我替我美言幾句。”

百裏鴻熠看著他,人雖傻乎乎的,可要說性格的確不錯,會是個忠心的,想到這兒,她應下:“我找機會替你說說。”

“那太好了,謝謝你白逸兄弟。”侯正則高興地給百裏鴻熠狂倒茶,“不瞞你說,我本在南部當兵,就是因為聽說這次是鴻爍公子帶隊,才想盡辦法跟來的,我們老家算命的說,我和鴻爍公子,有夙世因緣!”

“噗!”百裏鴻熠擦了下嘴角,端住茶杯笑出了聲,“夙世姻緣?!”

……

軍營裏很是熱鬧,百裏鴻爍回來時,前邊圍滿了人,士兵們正在呐喊助威,他走近一看,鴻熠正在和侯正則打架。

確切的說,是侯正則正在被鴻熠揍,侯正則被打的鼻青臉腫,衝向百裏鴻熠時,被她順勢已拍,摔倒在地。

百裏鴻爍擠進人群,眾士兵見是統領,紛紛讓開,趴在地上的侯正則也發現了他,努力站起來:“統領!”

百裏鴻爍看了百裏鴻熠一眼:“你們在做什麽?”

“統領,白逸兄弟在教我功夫呢。”侯正則抹了下臉上的泥,嘿嘿笑著,百裏鴻熠忍俊不禁,“嗯,切磋武藝。”

百裏鴻爍揮手:“明日有的是時間讓你們操練,現在回去休息!”

眾人散去,侯正則不斷朝百裏鴻熠使眼色,等她點了頭後才跟著大家離開。

回去的路上,百裏鴻爍見她心情甚好:“這麽高興?”

“這位侯正則兄弟呢,他的人生目標,就是要做你百裏鴻爍大將軍的貼身侍衛,我替你試過了,功夫雖然差一些,人還是不錯的。”百裏鴻熠拍拍他的肩膀,“他為了你從南部過來的。”

想到侯正則說的夙世姻緣,百裏鴻熠又忍不住笑了,她上下打量鴻爍:“果真是魅力不俗。”

撥開她的手,百裏鴻爍不同意:“我已經有貼身侍衛了。”

“那怎麽能一樣,他是削尖了頭來追隨你的,有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不好嗎?”說著,她掩不住笑意。

百裏鴻爍扭頭看她:“說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能賣什麽藥啊。”對上他的目光,百裏鴻熠笑道,“我就是覺得,你們挺有緣的。”

說完後百裏鴻熠笑著進了屋。

收拾過後躺下休息,屋外風聲蕭蕭,窗邊燭火微閃,燒著炭火的屋內,越來越暖和。

百裏鴻熠睡在榻上,感覺躺在地上的鴻爍一直在翻動,輕聲問,“你睡不著嗎?”

很快地上傳來他的聲音:“嗯,在想戍邊的事。”

“賀遙為難你了?”百裏鴻熠側趴過來看著他。

“他與我一同在鄴城長大,過去就有宿怨。當年他頂替大哥鎮守櫟城之後,在這裏深耕細作,根基已深。”

“今日我們不過才來第一天,他就連給了好幾個下馬威,日後,隻怕更加艱難。”百裏鴻熠在鄴城偷聽大哥和他的談話時就預料到了這些事,“不過他也不敢有大動作。”

“櫟城關係複雜,跟周邊的部落還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除了賀遙,好幾撥勢力都在這裏交纏。”從賀遙那邊回來,百裏鴻爍就一直在考慮這些,想要扳倒賀遙並不容易。

“別想那麽多,我們已經在櫟城了,再艱難都要克服。”百裏鴻熠笑著鼓勵他,“再說我相信你,越是艱難,你越能拔得頭籌!”

“也是,再不行我就放你去咬他們。”

意會過來他的意思,百裏鴻熠揪住枕頭扔向他:“百裏鴻爍,你討打麽。”

百裏鴻爍扭頭,看到百裏鴻熠坐在**,長發披肩,正氣呼呼瞪著他。

“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百裏鴻爍心中有些異樣,躺下去不看她。

“你剛剛不是挺倔的麽。既然我的牙這麽厲害,改明兒我拿你練練口,到時候誰欺負我弟弟,我就咬他們。”

百裏鴻爍躺在那兒,聽到弟弟二字,眼神暗淡了些,也不說話。

百裏鴻熠跟著躺了回去,原以為他睡著了,過了會兒,地上又傳來聲音:“鴻熠,你真的很喜歡當我二哥嗎?”

“不喜歡啊,可我年紀比你大,又比百裏鴻煊小,隻能當二哥。”

“你要是當了大哥,那還不得更加飛揚跋扈。”

話音剛落,百裏鴻爍突然扔了一把劍到鴻熠的**,還好鴻熠反應快翻身躲開,才免於被劍砸到。

看他那陣仗姿勢,百裏鴻熠哼道:“怎麽,主動上來討打了?”

百裏鴻爍拔劍:“烏龜最近沒有勤學苦練,怕是要退步。”

百裏鴻熠從**一躍而起,拿劍指向鴻爍:“這一晚上又是烏龜又是狗,你這膽子不在府裏倒是肥了不少!我看你就是皮癢了,存心找打。”

百裏鴻爍拾起桌上的離魂劍,刻意做出小心擦拭的動作來逗趣鴻熠:“當心了啊,我這離魂可不是吃素的。

鴻熠被逗笑:“看把你得意的!”

燭火微晃,屋內,兩人在房梁上持劍相互展開招式,劍相撞發出清脆聲傳來,停頓處,兩個人相視一笑。

練著練著,百裏鴻爍有些恍惚,眼前的畫麵變得不太一樣,他看到曾經他們一起練劍,鴻熠對他微笑的虛影。

百裏鴻爍停下來:“鴻熠,我覺得現在這個場景我以前好像見過。”

百裏鴻熠躍下來進攻:“咱倆都切磋多少次,這樣的場景當然一直都在發生,別走神!”

擋住她的攻勢,百裏鴻爍邊練邊深思,有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心頭,但他想深想又想不起來。

此時,兩人練劍的一幕幕映照反射在一麵時空鏡像之中。

鏡前有兩個人在對弈下棋。

“他們都是心誌堅定之人,一切並非易事。”白衣人即是陵君,落下黑子,無悲無喜的俊美麵龐,此刻無端多了一抹悲憫。

坐在他對麵的黑袍者,執白子,“棋局已開,棋子,是由不得自己的。”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陵君一看,白子呈悍然之勢將黑子圍死。

黑袍將一枚金丹遞向陵君:“含此丹於口中,一柱香之內,可不懼烈焰。從他開始,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