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假證據
“國際上習慣把海洛因類毒品按純度分類，純度超過80%的就是四號，國內的四號貨多都是從海外流進來的。國內這些二道販子為了多掙點，一般都會在出手前往裏摻東西，就跟往酒裏兌水，一瓶兌成兩瓶賣一樣。等這些貨流到市麵上就變成50%左右的了，一般的毒販子都拿不到這麽純的。”霍明遠抖了抖手裏的這包粉末，“還有，就是這個純度雖然已經超過90%了，但是按說達到這個純度應該是純白的，可這個有點發黃。”
時光的表情分明是一句“我怎麽看不出來”。
霍明遠在時光剛才拆信時隨手丟在茶幾上的空信封堆裏撿出一張純白的信封，往這包粉末後麵一襯，原本單看還是白色的粉末立刻被比襯出了微微的黃色。
時光驚訝：“為什麽會這樣？”
“這是反應過程中條件控製出的問題。雁城近幾十年所有的四號貨全是從教授的渠道流進來的，從來沒有過這種次貨，這很可能是宗亮在他說的那個實驗室裏自己鼓搗的。他的製取技術是達到了，但是原料有限，那個實驗室的條件也有限，很有可能是因為在一個比較容易受潮的地方，所以才會做成這個樣。”霍明遠擱下信封，又揚了揚那袋再怎麽看都不再是純白的粉末，“你要買西雁山的房子，是不是和這個有關係？”
是，一定就是這個了！
一個足夠隱秘的地方，又因為常年有霧空氣濕度很大，再加上宗亮在賣房這件事上的種種猶豫，還有六號那個劍拔弩張的局麵……
實驗室很可能就在那棟房子裏，教授大費周章根本不是要找什麽臥底，隻是要尋個說得過去又不會讓他丟了臉麵的由頭殺人滅口罷了！
時光直覺得脹痛的太陽穴一陣突突發跳。
可是這樣一來，教授應該從一開始就不想讓任何不值得信任的人接近這個地方才對。那教授要她和霍明遠在八月二號到那棟房子去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那天他們沒有按教授的指示去過那棟房子，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時光隱約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還沒捉到頭緒，忽然聽霍明遠喚了她一聲，就一下子從思緒裏脫了出來。
“時光，你跟宗亮到底是什麽關係？”
時光微一怔，抿了抿嘴，一時沒出聲答話，伸手想要去拿剛才放下的那疊情書，手還沒挨到邊上，整疊信紙就被霍明遠一把搶走了。
“幹什麽，當著警察的麵還想銷毀證據啊？”
時光被“證據”這個詞聽皺了眉頭：“這些信不能當證據。”
“為什麽？”
“因為他撒謊，這些信都是他在這兩天裏剛寫出來的。”
“剛寫的？”霍明遠詫異地看向自己手上的信紙。信紙被他抓在手上像一把撲克牌一樣撚成扇形，一眼就能看出寫信用的紙張大大小小，深深淺淺，新新舊舊各不相同。
“雖然這些紙有新的有舊的，寫字用的筆也有很多種，但是筆跡全都是新的，連氣味都是新的。”
“氣味？”霍明遠把信紙舉到麵前深深聞了兩下，顯然沒聞出什麽。
“你聞不出來，因為你身上也有一樣的氣味。是你們中午剛剛喝的那種清酒的味，說明這裏麵有一些是他中午喝完酒之後回去才趕出來的。”
霍明遠挑眉：“這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他剛才來之前還一封封拿出來看過一遍啊。”
時光未置可否，盯著霍明遠捏在手上微微搖晃的信紙：“還有筆跡。你看看那封距離現在時間最久的信，信上寫的日期是十年前，信紙和信封都發黃了，但是他寫信用的是明彩牌0.48毫米半針管型筆尖的中性筆芯，是去年夏天才能買到的。他在學校裏工作，想找到一些積存的舊紙舊信封很容易，但是沒有人會把墨水和筆芯囤放那麽多年。就算是囤了，用放了十年的筆芯寫在放了十年的紙上的字跡，和用同樣的筆芯在同樣的紙上寫了字之後放上十年，字跡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一點做不了假。”忍著仍不見消停的頭疼一口氣說完，時光又鄭重地添上一句結論，“因為寫信時間是假的，所以這些信的內容也不可信。”
霍明遠抽出那張明顯發黃的陳舊信紙略略掃了一眼，就把它攏了回去，探究的目光又投回到了時光臉上：“我給你重複一下我剛才的問題啊。我沒問你這些信是怎麽回事，我是問你，你和宗亮是什麽關係？”
時光微一抿嘴，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已經沒有了剛才十足十的理直氣壯。
“就是以前認識。”
霍明遠哼笑了一聲，忽然探身朝時光湊近過去。那張目光鋒銳棱角淩厲的麵孔忽然在眼前放大，時光一驚之下下意識往後縮，脊背已經平貼在了沙發靠背上，霍明遠卻還嫌不夠近似的，直湊到時光已經能感覺到他呼吸的溫度了，才停下來定定看著她。
這樣看足有四五秒，才似笑非笑地說：“臉都嚇白了，還不說實話。”
時光倒不是多麽害怕，她隻是頭疼得厲害，這會兒又被他湊得這麽近，連氣都不敢喘，再這麽僵持下去，她很快就要暈過去了。
暈過去再醒來，那就不知道是什麽日子了。
她還沒準備好現在就離開這一天……
“行吧，你不說，我也有的是辦法知道。”霍明遠輕飄飄說罷，終於在時光眼前發黑之前放過了她，起身利落地把所有從這隻箱子裏翻出來的東西全部收拾回箱子裏，拎起來朝臥室走去，“你再好好想想昨天的事吧，順便把晚飯做了。我再睡五分鍾。”
霍明遠一走，那陣要命的頭疼就像是被他一塊兒拎走了似的，很快就消散一空了。
時光仰在沙發裏緩了好一陣子，在心裏暗暗罵了他好幾個來回，正惡毒地想著他怎麽就不怕她在飯裏下毒毒死他，忽然記起來這個人今天會出現在她家裏的原因。
他當然不怕了！
她還對他有所求，她還得讓他高興啊。
時光做完飯，霍明遠還在睡著。
可能是嫌太亮睡不著，霍明遠睡前又把臥室裏的燈關上了，時光在門口正要開燈，忽然發現那隻手提箱被他攬在懷裏。
好像那不是個又涼又硬的箱子，而是個香香軟軟的美人。
時光猶豫了一下，縮回已經摸到開關上的手，一片黑暗中放輕腳步走過去。一直走到床邊，**的人還在酣睡，無知無覺。
時光屏住呼吸，悄然伸手。
手一直伸到那片緩緩起伏的胸膛前，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時光沉了口氣，壯壯膽子，繼續朝他胸前的箱子探去。
指尖離箱子不足兩公分，時光幾乎都感覺到箱子殼那片冰涼的溫度了，沉睡中的人忽然一動，電光火石之間，一隻剛硬如鐵的手準準地扣在了她手腕上。
時光一驚，還沒等掙紮，那手已經抓著她的手腕毫不拖泥帶水地一擰一按，時光腿下一軟，“咚”地跪了下去。
“是我——”
驚醒的人好像這才看清楚自己製住的是誰，手上一滯，抓在她腕上的力道鬆了幾分，卻仍然沒有放開，睡意惺忪的嗓音裏夾帶著氣惱。
“幹什麽？”
時光被他不輕不重地反擰著一條胳膊，跪在地上衝著牆角說話：“叫你吃飯。”
一團黑暗中，時光清楚地感覺到一個飽滿的白眼狠狠丟在她的後腦勺上，然後手腕上一空，那隻硬邦邦的手徹底鬆開了。
“我看你是想偷這箱子。”
時光揉著被擰得酸脹的手腕站起身來，轉身看向又打著哈欠懶洋洋躺回去的人，仍然心有餘悸：“你是故意裝睡試探我嗎？”
“這還用得著裝睡……”霍明遠重新攬回那隻箱子，半張臉埋在鬆軟的羽絨枕頭裏，悶悶地說，“要是連這點警覺都沒有，我墳頭上的草都長得比你還高了。”
時光認命地歎了口氣。
算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就是想叫你吃飯的，已經做好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