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球館。
“嚐到愛情滋味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啊。”顧漠吊兒郎當地打進一球，隨意地蹭了蹭額角，“到你了。”
“怎麽不一樣了。”沈問球杆輕輕一推，六號球進洞。顧漠“嘶”了一聲，看著白球的位置有點偏，估計下一球難進：“都戀愛了，斯諾克也不讓讓我，真是。”
“這之間又有什麽關係了。”沈問輕笑，“趕緊的，再過半小時我要去接懶懶了。”
“次奧，假的吧。”顧漠收起球杆往斯諾克球桌上一靠，滿身盡是紈絝氣質，“不過也能理解，咱們家小懶懶的魅力那麽大。”
“問你個事。”顧漠嘴角意味不明地歪了歪，“少兒不宜的事情幹了沒？”
“你當我是你？”沈問無語，“人家小孩兒呢。”
“小個屁。”顧漠嗤笑，“再把人家當小孩兒，咱們小懶懶第一個不願意。而且你當我問的什麽？都二十歲了，親都不能親一下？”
沈問：“……滾。”
“不說這個，跟你打聽點其他的。”顧漠捋了捋鬢角的頭發，“小懶懶以後真不走模特的路？真沒想法？”
沈問“唔”了一聲：“她很喜歡在新聞社工作。”
“嗐。”顧漠揉了揉頭發，“行吧。她現在越來越火了，挺多品牌商跟DIM指定讓她去當中心位拍雜誌的。”
“恩，我和她去海洋館的時候，有被她的粉絲認出來。”沈問不易察覺地歎息了一聲：微博粉絲有超過四十萬了啊。
“她真的挺適合當職業模特的。”顧漠笑笑，“感謝我吧，給你送了個寶貝小孩兒。”沈問不置可否，把球杆靠在牆上：“走了，我家寶貝小孩兒在新聞社等我。”
“去去去。”顧漠朝他招招手，“戀愛去吧臭男人，我找我的狐朋狗友一塊兒把妹去。”他盯著表盤上的時間估算了一下——
距離今晚的酒池肉林午夜狂歡派對還有七個小時。
顧漠挑了個眉，吹了聲口哨，吊兒郎當地打電話叫了倆身材火辣的妞，來陪他繼續打斯諾克。
新聞社門口。
許藍走出大門的刹那，剛巧沈問的黑色賓利停在馬路邊。許藍鑽進車裏，沈問道：“怎麽不等我電話就先出來了？要是我晚點，你還得站著等。”
“我到現在好像還沒等過你。”許藍吐吐舌頭，“這次也失敗了。你老這麽準時。”
“回家吃飯。”沈問笑笑，“給你煲了玉米排骨湯。”
許藍配合地鼓掌：“開心！對啦哥哥，跟你說個事兒。我不是九月份開學嘛，但是我要提前十五天返校……也就是大後天了。”
沈問一愣：“這麽早回去。”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畢竟他也是高學曆的博士生：“知道了。學生組織幹部都要提早返校的。”
“嗷嗚，哥哥還記得啊。”許藍哂笑，“我不是學生會分管主席嘛，魚魚也是，我們到時候反正是一塊兒回去的，開學初事情可多了。”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也得經曆異地戀。”許藍歎了口氣，“戀愛不易，公主歎氣。”
“非節假日咱們懶懶要是不回上海，我會定時去看你的。”沈問在紅綠燈時安撫地摸了摸許藍的頭，“在學校裏什麽時候要是想了，隨時都可以和我打電話。”
許藍噘著嘴：“我不打。我可忙了，到大學以後你也少打擾我。”
其實是她知道，沈問平時其實比她還忙。
沈問哂笑：“咱們懶懶不聯係我，那我肯定要天天給她主動打電話的。”
許藍朝他那邊靠了靠：“不耽誤工作就可以。我應該月中旬會回來一次，在吻你花園待個三天左右。暑假拍得夠多了，任務超額完成，現在就輕鬆多啦。”
八月上旬，日落時分的雲都是熱熱的，風很少也很慢。許藍身上的玫瑰氣味分子在高溫下擴散得更快，攻擊性極強地侵入沈問的細胞。沈問吸吸鼻子：“我在開車，別靠近我。”
“靠一靠都不行啊。”許藍又開始作妖，語氣也跟隻小狐狸精似的，仿佛身後生出了九條尾巴晃啊晃，“哥哥開車技術這麽好，原來還會怕被懶懶打擾啊。”剛說出口許藍又被話裏的歧義內涵到了，她開始質問自己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黃色廢料……算了，天妒英才許懶懶，腦子裏總得有些和別的女生不一樣的。
飯後，沈問的花園。
許藍在秋千長凳上晃悠，膝蓋上趴著芝士。小芝士經過這兩個月大了不少，金毛畢竟是大型犬，長得快。好在很乖，而且在家裏毛掉得並不多，沈問打掃起來也還算快。
許藍葡萄紫的小腦袋靠在沈問肩上，發絲香香的，甜而勾人：“天氣好熱啊，懶懶好煩躁。”
沈問稍稍低下頭，下巴蹭了蹭許藍的發頂：“恩？”
“但如果哥哥能說一聲他超級喜歡我的話，那懶懶就會好很多。”許藍蹭蹭沈問，“就是不知道哥哥願意不願意。”
沈問哂笑：“我不是不願意，但你能不能別勾我了。”
許藍挑了個眉：“我有嗎？”少女聲音好甜好甜，沈問的心都要化了：“有。”
“魚魚跟我說，男孩子被撩的話都會克製不住的。”許藍皺皺眉，“沒覺得哥哥有什麽變化啊。”
沈問無奈：“我自製力比較強。”
他一直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感，連吻都是小心翼翼，怕嚇著他的小孩兒。
“但我如果不理智，肯定是有兩種情況。一種，喝多了。”沈問平鋪直敘，“這樣的情況非常少。還有一種——”
“你叫我一聲。”沈問語氣淡淡的，但許藍莫名其妙害羞了。
“沈先生。”許藍咽了口唾沫，認真地看著這個眉目如畫眼如星辰，溫柔得快要溢出來的男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話的。”
“被女朋友帶的吧。”沈問笑笑，“不好意思，她讓我明白，人談戀愛之後都是會變的。”
許藍愣了愣，化窘迫為勇氣，飛快地在沈問耳朵處啄了一下，然後抱著芝士跳下秋千，逃跑似的進了屋。
沈問在日落下輕笑，沒動身：給小孩兒留點麵子。
許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沈問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她沒穿自己的睡衣，而是套了件沈問的襯衫。黑色的，很大，罩在她身上寬寬鬆鬆，一直垂到大腿中部的位置。因為熱，最上麵的扣子沒有扣，露出一點點鎖骨和霜白皮膚。
她捂嘴打了個哈欠：“嗷嗚。想喝果汁。”
沈問在冰箱給她拿了西柚汁：“涼的，等會兒喝。”
許藍鼓鼓腮幫子：“我好看不好看？”
沈問湊近她：“我家小孩兒最好看了。但下次再翻哥哥衣櫃的時候記得先跟哥哥說一聲，哥哥準備一下。”
許藍沒聽懂：“恩？什麽。”
沈問笑了聲：“怕被咱們懶懶翻出什麽不好的東西。”
許藍的耳根“噌”一下紅了，麵上依舊是白皙的，臉不紅心不跳：“沒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懂我懂。”
說完佯裝鎮定地喝了口冰的西柚汁：“我看會兒電視就回去了，哥哥洗澡去吧。”她一身黑色襯衣飄飄然，皮膚本來就白，兩條長腿露在外麵，真像個小仙女——就是兩邊的耳根紅了點，咱們懶懶小仙女沒注意到。
沈問看著她的背影哂笑：“那哥哥去洗澡了。”
許藍有點煩躁地跟他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同時自己跟自己生悶氣：什麽出息，又被一條老年養生綠箭給撩了，呸呸呸。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嘴角泛起不易察覺的笑容——
“哥哥。”許藍眼神發亮，“我突然想到一件以前的事情。”
沈問正要進浴室洗澡，聞言止步看向她：“什麽事？”
“哥哥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一天換了兩身衣服。”許藍嘴角歪了歪，“我當時不過是在這裏睡了一覺，哥哥換什麽衣服？”
沈問：“……”
“砰！”的一聲，沈問拉上了浴室的門。
許藍坐回柔軟的沙發裏：耶！懶爺衛冕成功！
她懷著興奮激動的心情，電視也看不進去了，開始在家裏亂走。走著走著就又到了沈問房間門口。房間寬敞，巨大的三腳架鋼琴擺在窗邊，也一點都不顯得擁擠。鋼琴用防塵布蓋著，精致又漂亮，和沈問的氣質非常符合。
許藍能想象到小時候的沈問坐在丁曼旁邊，一點一點用手指敲出音符的幸福感，能想象到丁曼慈愛的眼神……她好羨慕。
許藍注意到寫字台上好像放著本什麽東西。她走近一看，是一本牛皮筆記本，很厚，看起來是已經用了很久很久了。並且……非常的眼熟。
別人的東西不該亂看，許藍一直很能克製好奇心，可是這一次，她鬼使神差地翻開了扉頁。
姓名那一欄，秀氣好看的“許硯”二字，讓她瞬間失了神。
她沒有記錯……眼熟是真的，這就是許硯曾用過的那一本。在她早已不太清晰的記憶裏，出現過的歲月痕跡。
她捂著嘴往下翻，到某一頁，換成了另一個熟悉的字跡。筆鋒比許硯更年輕，更有力。
她手不太穩，一下子沒拿住，筆記本掉在地上，翻到最後一頁。
許藍一愣。筆記本很厚，中間還有很多沒有用完，那最後幾頁怎麽有字？
她蹲在地上，翻到最後幾頁——
“她喜歡吃辣 但是很自律 吃得很少”
“特別愛吃火鍋 每周都會吃 最喜歡的是甜玉米 仿蟹柳 寬粉皮 芝士蝦丸”
“喜歡羅森的零食 珍珠奶茶糖果隨身帶是因為低血糖”
“酒量很好 但不能讓她多喝酒 半醉的樣子很可愛”
“絕地求生和LOL打得很棒”
“喜歡玫瑰花”
“善良又熱情 總是見義勇為 但還是個很需要保護的小孩兒”
“不會做飯 喜歡芝士和咖喱 不愛吃薑蒜”
“棋牌類遊戲都是歐皇公主”
“不太能好好照顧自己 所以要好好愛她 把許藍少了的那幾年愛 用一輩子補回來”
“……”
很多很多，一直在補充，每句都很短，但都很用心。
字跡最新的那一行寫著：“許藍，別急。一定會有人明目張膽又深情地永遠愛你。現在我來了。”
一本筆記本，從前往後翻都是醫學筆記和排班表，從後往前翻，一切都和許藍有關。
許藍抱著筆記本，紙張貼著胸口，她聽到自己的心髒怦怦跳。
——沈問，原來，我們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