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許藍是真的好看。

是往你跟前就這麽一站,都能心動的那種漂亮,又純又仙,還甜。

皮相好,能力高,加上性格又外向,大一一整年過去,全校沒幾個不知道許藍這個名字的。

魚魚是許藍發小,同校美術與設計學院的,在微博上有一百多萬粉絲,名副其實的網紅畫手太太魚魚醬,在校知名度完全不比許藍低。以前碰上林榭不在家,許藍有在藍墅待不下去的那些時候,經常紅著眼跑到魚魚家躲幾天,魚魚的父母也都很心疼許藍。

許藍平時空閑之餘會接一點平模或是寫真的拍攝,不過沒跟哪個攝影師或是哪個公司簽過長期的合約,雖然挺多攝影師爭先恐後地找許藍,價錢翻了一倍又一倍,但她可沒那麽多心思弄這些,拍照隻是愛好,再說許藍也不缺錢。

畢竟藍臻這輩子唯一一件讓許藍還能算滿意的事情就是,在再婚之後,就把許藍的ID綁到了林溯的卡上,毫無感情地對許藍宣布,從今以後要什麽就自己買,卡裏的錢反正刷不完,從此以後自己就不管她了。

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許藍當時差點流下了感動的淚水,還不忘滿懷感情地配合著點了點頭。

許藍可沒那種清高的所謂“打死也不花你錢”的矯情,她從不給自己找罪受,活得瀟灑又舒坦。你都給我錢了,那我當然就往死裏花。

她讀的是封閉式管理的高中,大學之前能花錢的地方並不多。直到高中畢業後,她在大學旁邊直接刷了套獨棟別墅和魚魚單獨住的時候差點沒氣死藍臻,掐斷藍臻電話的時候許藍感覺很舒服。

啊,這才是富婆的生活。

許藍本來不想接這一次的約拍,主要是她不想回帝都。她窩在懶人沙發裏陪魚魚畫畫的時候偶然間提起這件事,沒想到魚魚聽到“KISS U GARDEN”這個名字的時候就瘋了,帶著一身油彩直接撲上來:“吻你花園的你都不接!”

許藍忍著一股子油墨味兒,沒推開魚魚:“什麽吻什麽花園?”

“嘖!DIM你知道吧!淡漠!”魚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吻你花園是DIM旗下的攝影工作室啊!”

許藍麵無表情地打了個哈欠:“哦。”

“去吧懶懶,我求你了。”魚魚開始撒嬌,“我也想去看看。”

“我考慮考慮,叫聲懶爺聽聽。”許藍眯起眼睛。

“懶爺。”魚魚眼神發亮,期待地盯著許藍。

許藍:“……”

許藍雖然不太關注,但DIM淡漠她還是知道的,鼎鼎有名的時尚公司。根據魚魚的科普,吻你花園是去年剛開業的工作室,主要負責人和攝影師叫陳鹿,許藍收到的郵件也就是陳鹿發的。

吻你花園不是普通的寫真工作室,確切來說是DIM分部的一個攝影棚,專拍DIM自己的模特。

在出發前兩天,魚魚成功地被美設學院留下來準備下周就要參加的比賽作品,含淚拜托許藍替她好好看一眼吻你花園的內景。

許藍很配合地含淚答應。

許藍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按陳鹿先前的建議化了個淡妝,挑了件黃紫色的連衣裙,在側邊別了一朵玫瑰的發夾。下樓隨意地在酒店餐廳吃了蔬菜沙拉和牛排,拎上包走出酒店打了輛車。

昨晚一陣雨後,今早的太陽很溫和,車窗微微敞開著,清風不燥,溫度也剛剛好,許藍覺得很舒服。

路過昨天那家羅森的時候,許藍讓司機就在這兒停。她看時間還來得及,想再看看有沒有鹹蛋黃的冰皮蛋糕。

“小姐是在這兒就下車?”司機回頭,“這兒離吻你花園還有段距離呢,不過DIM大廈總部就在附近。”

“啊,”許藍輕輕道,“我在這兒就下吧。謝謝師傅。”她付了錢關上車門,朝那家羅森走過去。順便給魚魚回了個消息:“我快到啦。”

今天貨架上終於有整顆鹹蛋黃口味的了,許藍心情頓時比剛才還好,付錢的時候手機響了一聲,她才注意到右上角的紅色告急。

唉,昨晚上睡得早,忘記充電了。

許藍歎了口氣,把寶貝蛋糕放進包裏,開始找充電寶。

這次她沒忍住罵了聲我透。

出來得急,居然沒帶充電寶。

網癮少女翻了個白眼,瞬間沒了安全感。

許藍想想也沒事,到吻你花園借一個就行了,現在打車去,電量也還撐得住。

街道上繁忙的車流你來我往,許藍盯著打車APP轉了好久的圈圈,手機屏幕終於在電量耗盡的時候熄滅。

靠,什麽垃圾手機毀我青春啊。

還沒有充電寶,懶爺我徹底丟了。

許藍有些煩躁,她沒有帶現金的習慣,現在還得先找地方借個充電寶等手機開機之後才能打車。

她其實知道吻你花園在哪條街哪條路,可惜許藍在帝都生活了近二十年,愣是路癡一個,找不著東南西北。

當務之急是先給陳鹿打個電話,跟對方道個歉說明緣由,省得待會兒突然聯係不上,以為自己咕咕咕給放了小鴿子。

約好的時間是兩點鍾,許藍看著這勢頭,是沒法準點到了。

她鬱悶地看著包裏的鹹蛋黃口味冰皮月亮蛋糕:都怪你。

怪你這麽好吃。**懶爺我下車來娶你。

黃的流油的小東西。

好在許藍記得陳鹿的電話號碼,她一向過目不忘,這還有林支隊長的一份功勞在裏麵。

現在就是要問萬能的廣大路人們借個手機了。

沈問靠在黑色賓利車上等顧漠。

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來早了。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了兩下,是顧漠發來的消息:“你上來吧,我還得要一會兒。”

沈問這兩天醫院裏調休,他抬頭看了一眼DIM大廈,低頭回了幾個字。

顧漠幾乎是秒回:“行,那你等我,我盡快。”

沈問回了個“不急”。

許藍走過另一條街道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大致地判斷出了幾個不那麽忙著趕路的人。

然後又迅速鎖定了街口邊一個靠著車窗的男人。

俗話說,相由心生,一個人的氣質和樣貌真的可以判斷出這個人是什麽樣的。這一點對於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適用,盡管許藍絕對是那個百分之一。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了一眼手表,像是在等人。眉目清雋又溫和,書卷氣息也濃鬱,三七分的頭發用發膠打理地一絲不亂,舉手投足透著禮貌,優雅又矜貴,中式又好看。

恩,一位糅雜著溫和與貴氣,一看就很禮貌的——

叔叔。

許藍,幹啥啥都行,裝乖第一名。

一到社交如魚得水,堪稱社恐人生導師。

“叔叔好,請問能借一下您的手機嗎,我……迷路了。”許藍說了個最容易讓對方信服的理由,要是等她真實情況一大堆說出來,人家或許早不耐煩了。

沈問看向她,愣了一下,笑著回了一句:“我看起來有那麽老?”

許藍無辜地溫吞道:“那請問您有二十五歲嗎?”

沈問頓了一下:“……有。”

“那就是了,”許藍輕鬆道,“我爸說過,超過二十五歲的都要叫叔叔的。”她人畜無害地笑道:“謝謝叔叔,叔叔真好。”

沈問:“……”

許藍拿沈問的手機撥通了陳鹿的電話,令她驚訝的是,陳鹿的號碼居然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機裏有備注。

她看了他一眼,沒多問,撥通了電話。

沈問在她把手機放在耳朵邊上的時候禮貌又自覺地向旁邊走了幾步。

許藍在打電話的時候,沈問仔細看了一眼這個小姑娘。黃紫色的連衣裙,棕底餅幹鞋。一雙杏仁眼天生帶笑,瞳孔跟玻璃珠似的透亮,眼瞼微微下至,睫毛不密卻又長又翹,兩側內眼角和山根的空隙都有顆痣。黑茶色的頭發長而直,在陽光下微微泛著點深棕色。

皮膚是霜白的,胳膊和雙腿又細又長,還很直。朝你看過來的時候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甜得不行,身上還有淡淡的花香,不過沈問沒去細想那是什麽花的香氣。

不過,是個當模特的料。

沈問心想,若是顧漠看到了,會不會給她遞名片。

應該是會的。

之後他就別開目光,看著鱗次櫛比的高樓,直到那一股花香又淡淡地襲來,少女的聲音輕而軟,乖得不行:“謝謝叔叔,我打完啦。”

沈問垂眸看她,輕輕地恩了一聲:“沒事。舉手之勞。”

許藍眨著眼睛看著他:“叔叔,請問附近哪裏有借充電寶的地方啊,我第一次來上海,不熟。”

語氣誠懇至極,真的像個第一次來陌生城市的小姑娘。

沈問微微彎下腰,視線盡量做到和她齊平,溫聲問:“小孩兒,要去哪兒?”

“吻你花園,去拍照。”許藍誠實道,“但是手機沒電了,打不了車,我也不認路。”

沈問聽到吻你花園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去找陳鹿?”

許藍點點頭:“叔叔認識呀。”

沈問感覺很巧,居然真就是顧漠的人。

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顧漠也暫時沒消息,他耐心道:“陳鹿和我是朋友,吻你花園我去過,現在我也沒事,直接送你吧。”

許藍想了一下,剛剛在手機裏也看到了,這個男人是真的認識陳鹿,那就不是壞人。

沈問看小姑娘有點猶豫,剛想開口,許藍甜甜地笑了:“謝謝叔叔,麻煩了。”

沈問直起身:“不麻煩。而且離這裏不遠,十分鍾就能到。”

沈問上車後,遞給許藍一個充電寶:“先用著。”

許藍道了聲謝謝接過,又看了一眼這個男人。

眉形是劍眉,眼睛是星目。白色的風衣版型筆挺有型,剛剛湊近的時候身上有綠茶的味道。

嘖,她剛剛還沒注意,這模樣,是得禍害多少無知少女。況且再說了,哪個男人身上會有一股子綠茶味?

她瞬間把剛剛對沈問溫文爾雅的看法迅速刷新,變成了——

一個男綠茶。

哦不對,不能叫綠茶。

綠箭。

沒錯,是綠箭。

許藍對這個定義很滿意,輕輕笑了一聲。

沈問注意到許藍在笑,邊開車,邊問了一句:“怎麽了?”

許藍沒直接回答,而是轉頭問他:“叔叔貴姓?”

“免貴,姓沈。”沈問溫和道。

“哦,沈叔叔好。我姓許。”許藍朝他笑道,“剛剛就是在想,今天運氣特別好,剛巧就遇上了認識陳鹿姐姐的人。”

因為是陌生人,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沈問並不去在意什麽叔叔的稱謂,隻是問:“剛剛你說是第一次來上海?”

“恩,”許藍補充了一句,“本來有發小一塊兒,不過她臨時有點事兒。”

這樣說完,就顯得自己沒那麽可憐。

你看哦,我其實是有人陪的喲。

但許藍說完又覺得有些多餘。

“恩,自己出來要當心。哪裏人啊小孩兒。”沈問在十字路口停車等六十秒的紅燈。

許藍眼睛眨都沒眨:“祖安人。”

沈問眨了眨眼睛:這好像觸碰到了知識盲區。

他想了一下,試探地緩慢開口:“離上海很遠嗎?”

“不遠的,”許藍誠懇道,“以後要是有機會,沈叔叔您可以去看看,小眾風水寶地,人才輩出。”

沈問禮貌地點了點頭:“好的。”

許藍麵上依舊是風平浪靜。

過了兩分鍾,手機回了血,自動開機。許藍解鎖屏幕看了下微信,想把魚魚發來的語音消息轉成文字,結果一個手滑,直接點了擴音外放。

魚魚震耳欲聾的聲音從麥克風裏噴出來:“懶懶你人——”

許藍趕緊把語音掐斷,有點尷尬:“不好意思。”

“沒關係。”沈問笑了,溫聲問道,“懶懶是哪個懶?”

“五顏六色的藍。”許藍補了一句,“單名一個藍字。”

夠誠懇了吧,全名都告訴你了。

沈問咳笑了一聲:“沈問。為什麽的問。”

賓利停在了“KISS U GARDEN”的門口,沈問和許藍一起下了車。許藍看了眼時間,居然剛好卡在兩點,一分不差,她吐了口氣:“真的謝謝沈叔叔了。”

“這個,小孩兒就先用著吧。”沈問靠在車邊笑笑,“充完放在陳鹿那兒就行,沒事的。”

許藍大約能看出來沈問和陳鹿還是有些交情的,就沒多假惺惺地推辭:“謝謝沈叔叔,那我走啦。”

“恩。”沈問點了點頭。

許藍朝沈問揮揮手,走進吻你花園。

她有兩步分了神:這叔叔腿還挺長。

不過和我可比不了。

沈問剛上車就接到了顧漠的電話:“你人呢?我他媽急匆匆趕下來,你、個、人、呢?”

沈問笑道:“急什麽,替你送走了個小孩兒。”

“滾,少編排我。我是有原則的好嗎,未成年少女不撩。”

顧漠靠在DIM大廈門口,一雙穠豔的桃花眼半眯著,半紮的卷發在陽光下的顏色像油畫,語氣懶洋洋的,和在樓上的他完全不同:“管你在哪兒,快回來接我唄,我好不容易才忙完,跑到樓下撲個空。”

“馬上,你等會兒。”沈問坐回車裏,戴上防藍光眼鏡:“就來。”

賓利車開走的時候帶過一陣風,吻你花園門口血紅色的薔薇此時開得正盛,飄下來幾片花瓣,像是在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