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登島

夏茗早就知道二監防範嚴密,全國的監獄幾乎無出其右。

可隻有親自去一趟,才知道二監這“鐵桶監獄”的稱號名不虛傳。

她在登船前接受了長達一個小時的身份驗證和安檢工作,物資船行駛全程有持槍武警不間斷地巡邏檢查。物資船駛離碼頭約一個小時後,夏茗才透過濃濃海霧看到那座孤零零佇立在海浪波濤間的,第二監獄。

船長在靠近小島碼頭前,駕著船繞著小島轉了三四圈,小島周圍礁石密布,暗流湧動,極目遠眺,視線所及,絕無陸地。

夏茗下船登島時,第二監獄的副監獄長傅璉已經在等她:“夏隊,我們已經對二監、島上以及周邊海域進行了三輪搜尋,仍然沒能找到江成越獄的蛛絲馬跡。”

傅璉副監獄長想伸手接夏茗下船,但夏茗自己跳了下來,一溜小跑著往監獄去,一名獄警筆直地站在船上,另一位則跟著夏茗跳下船,朝監獄方向走去。

二監是關押重刑犯的監獄,近十年來全國各地將自己轄區內罪大惡極的犯人移送到二監看管服刑的不在少數。因此二監內部的看管較之數年前更加嚴密,二監共有三座監樓和一座辦公樓,還有一片球場供犯人們放風休息。

江成被關押在A監樓,這棟樓共四層,每層十二個六人間監房。

“夏隊你也知道,咱們二監關押的犯人刑期基本上都是二十年起步。大部分犯人都是無期,即便好好表現能夠減刑,出去了也沒法適應社會。所以這些人從進來就沒想過活著離開監獄,也不好好改造,我們教導員也沒辦法。江成是個短期犯,性格也軟弱,經常被欺負,所以後來我們把四樓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倉庫收拾了出來,讓江成一個人搬進去住。”傅璉將夏茗帶到那間陰暗潮濕的房間,連忙解釋道。

江成的房間被收拾的很整潔,屋裏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套學生桌椅外,隻有一個掉漆的破舊大衣櫃,裏麵整整齊齊掛著兩件囚服。

夏茗抬頭看著那張狹小的窗戶,陰森的海風吹得人渾身難受。

在這個房間住久了,任誰都會想要逃出去吧。

“房間都檢查過了嗎?”夏茗敲敲牆壁,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早上五點查寢的獄警來檢查,開門以後發現屋裏沒人,仔細搜了一遍也沒有任何發現,然後立刻報告監獄長了。”傅璉如實回道。

夏茗皺眉:“那個獄警呢?”

傅璉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是虞安平,他被王局長調到專案組了。”

夏茗聽後有些尷尬,埋怨自己光顧著布置任務,沒跟師兄好好分析:“監控呢?監控查過了嗎?”

“查過了,監控顯示江成昨天晚上九點鍾回到他的監室後再也沒有出來過。”傅璉將監控播放給夏茗,兩人在副監獄長辦公室將監控來回看了好幾遍,的確沒有找到江成九點以後進出監室的身影。

“憑空消失”這個詞在夏茗腦海中不斷盤旋。

就算江成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監室,他又該怎麽離開A監樓,怎麽離開小島?

逃離二監的這三個關鍵環節,任何一個環節出錯,他都會被巡邏的獄警擊斃。

夏茗抬頭看向窗外,暮色將至,夕陽漸已滑向海天交際處。

江成那雙如深淵般漆黑冷漠的眸子,此刻正在暗中嘲笑她。

腥鹹的海風帶著潮濕的水汽撲在辦公樓樓體上,層層疊疊的黴斑上爬滿了海螺殼。

夏茗瞪大眼睛一遍遍看著監控回放,整張臉幾乎都貼到了屏幕上。

毫無線索,江成像是蒸發一般從二監消失了。

她疲乏地坐在江成的單人**,監室裏的所有東西她都細細翻查過,什麽都沒發現不說,還在檢查大衣櫃時被**在外的釘子紮破了手。

門外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傅副監獄長將專用網絡電話遞給她。

電話還沒放到耳邊,虞安平大剌剌的聲音像敲鼓一般響起:“師妹,我們找到那個賣煎餅果子的小販了,有重要線索,你趕緊回來。對了,方陽分局年前不是搬去新地方了嘛,王局長說把那棟舊辦公樓批給我們和另外幾個專案組辦公用,我們在那等你,你快點的吧!”

夏茗應下,匆匆忙忙跟副監獄長打了個招呼,朝碼頭跑去。

一名年輕獄警跟在她身後吭哧吭哧地跑上船,查驗過身份後在船艙裏坐下,嘴裏小聲嘟囔著“姑娘家家跑這麽快”。

夏茗懶得搭理他,站在船尾望著二監的監獄樓逐漸消失在濃濃的海霧中。

陰暗角落裏,男人看著夏茗在路上奔波的身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他知道自己沒有挑錯對手,一個優秀的敵人隻會讓他更強大。

江成現在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正麵與夏茗較量,這個女人比想象的更能激起自己的征服欲望。

方陽分局的老地址地段雖好,但是占地麵積太小,隨著時代與科技進步,這棟建成五十年的辦公樓再也無力支撐日漸進步的警務發展,終於在年前被廢棄了。

“有什麽發現?”夏茗推開專案組辦公室的門,看到屋裏的組員們正熱火朝天的討論著,見她進來立刻噤了聲。

倒是虞安平率先回道:“我們已經把賣煎餅果子的小販魏淑芬帶回來了,她鬧著要找領導,什麽都不肯交代。”

夏茗點點頭,看向另外幾個人,薑皓月說:

“夏隊,胡教授和王美美最近一周的生活軌跡差不多摸清了。王美美是博士生學生會的主席,最近剛開學,她這一周基本每天都待在實驗室或者老師辦公室。前天周六,王美美離校回家,王局長全程接送,沒有什麽疑點。至於胡教授就更簡單了,他最近為了交流會幾乎足不出實驗室,昨天晚上他回教師公寓拿西服,今天早上發現車壞了,然後打電話給學生王美美讓她載自己去交流會。”

薑皓月到青琴大學走這一遭帶回來的信息與線索讓這件事更加無從下手,夏茗甚至已經無法判斷胡大茂被害一案是否真的與江成有關。

焦郊補充道:“胡教授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還在昏迷中。胡教授的同事來看望他也隻是在門外望一望就走了,我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焦郊頓了頓,似乎是為自己忙活一天毫無收獲感到羞愧,於是掏出手機將屏幕投影在大屏幕上。

之前網上關於胡大茂及青琴大學的惡意揣測與謾罵均被刪除,某某明星離婚的新聞占據頭條,網民狂歡的陣地幾乎全部轉移了過去,再也沒有人提起暈倒在講台上的胡大茂。

互聯網得了失憶症。

秦凱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夏隊,我們排查了魏淑芬的人際關係,她與江成沒有任何聯係。”

又出現是一個與江成無關的人,組員們都皺緊了眉毛。

“你去二監有什麽發現嗎?”虞安平有些緊張地搓著手。

“沒有,在路上耗費了不少時間,暫時沒有任何發現,江成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夏茗搖搖頭,語氣裏滿是遺憾,麵上卻不顯露什麽,“師兄,咱們去問問那個魏淑芬,秦顧問,你在外麵看著。皓月和焦郊去查胡教授的車是怎麽壞的。”

大家分工後準備行動,焦郊卻盯著屏幕,一臉的樂嗬。

網絡上關於胡大茂的帖子並未被完全刪幹淨,網友們似乎對他的私生活頗感興趣,畢竟如果能挖出履曆光鮮大教授背後的驚天猛料,似乎很能滿足他們空虛的精神寄托。

焦郊吃瓜時,夏茗像中學時的班主任一樣悄悄站在他身後,眯著眼看那些煞有其事的網友分析。

有說胡大茂年逾四十不曾婚配,其實是同性戀,更是gay圈名人,隨後配上幾張模糊到啥都看不清的圖片佐證。

有說胡大茂道貌岸然,實際上經常在做實驗的時候猥褻女同學,甚至還煞有其事地發文章稱胡大茂把女學生搞懷孕後,讓她不穿防護服去做實驗,以至於最後生下畸形怪胎。

這些網貼中的胡大茂,儼然是一個變態。

夏茗輕輕拍拍焦郊的肩膀,嚇得他一哆嗦,手機掉在桌下。

夜色漸已深沉,魏淑芬坐在審訊椅上,身上衣物滿是油漬,眼神迷茫而慌亂,一見夏茗和虞安平進來,立刻像潑婦一般大喊道:“警察亂抓人!我要告訴你們領導,我要投訴你們!”

虞安平眼一瞪,氣勢更加威嚴:“坐好!這是我們刑警隊長,把你知道的事情老實交代。”

夏茗在桌前坐下,虞安平打開電腦準備記錄。

魏淑芬看兩人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嚇人,哭天抹淚道:“我冤枉啊!我做錯什麽了要被關起來,我們小老百姓掙的都是本分錢,憑什麽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