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在密室裏,三個警察無聲地取得認定:岩本倉在成為超級天才後,碰到了一個“罪惡計劃”,或者說,他成為天才本身,就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他不願就範,在極困難的情形,意圖向外界留下痕跡。
“岩本君的做法很像一個典型的日本人,”田村說,“對前景報以悲觀,但又覺得必須做什麽,留下什麽。這個東西放在那個夾層裏,很可能一直不被發現,或者被發現時一切已經無效,但他仍然留下了這個,卻並沒有其他任何舉動,直到自己發生意外。”
郝濤打開自己的電腦,期望將音頻複製一份,被朱警官擺手阻止了。
田村將細小的U盤取下,鄭重地說:“這個錄音不可以再複製第二份,也不會在除我這台電腦之外的地方播放。”
朱警官和郝濤將田村送出警局,田村婉拒了派車的建議,叫了一輛車,直奔機場:“隻能離開這麽一天,必須即刻回去,在那裏觀察、留守。”
朱警官和郝濤知道,在大阪,瘋掉的棋手岩本倉、提供音頻的棋愛者藤田,以及其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人和事,須臾間都有風險。幾個人都有個沒道理的聯想,既然小野新平是個日本名字,總覺得這個係統跟日本更有關係,該不會是總部所在地吧。田村覺得關係重大,來中國一趟通報情況後直接返回,機場來機場去,連酒店都沒有住。
田村的這趟沒有白來。
“蝴蝶在不停地扇動著翅膀,”朱警官說。
雖然沒有更直接的證據。岩本倉所說的控製了他的“罪惡的計劃”,可以合理推測為就是小野係統的天才製造計劃。顯然岩本被卷入他不情願的某種事態,在事發前留下這段錄音,秘密放置在送給棋友的棋盤裏。接下來,他所說的“不測“果然發生了,不是死亡,而是不可逆的精神分裂。
如果這種不測是小野係統加諸的,這很可能是一個典型的反叛滅口模式。
“什麽叫反叛滅口?“郝濤問。
“沒文化就是不靈呀,”朱警官撓了撓頭,“好吧,讓我這個兩年警專畢業的高級知識分子教教你,也不講什麽福柯的《規訓與與懲罰》了,那太深了,以你智商永遠不可能懂。反叛滅口模式,簡單呀,反叛呀,就是對組織造反,要造組織的反,得先是組織的人,才談得上。如果岩本倉是超級係統製造的人工天才,那他不就是這個組織的人了麽。如果得了這麽大的好處,一直服服貼貼唯命是從,肯定就相安無事,繼續當他的世界第一棋手。但是,有可能組織上對他有什麽要求,或者組織上的什麽目標需要他幫忙去實現,他如果接受並積極配合行動,不就一切順遂了嗎……”
“所以,岩本所說的‘罪惡的計劃’,可能是小野係統,也就是這個製造人工天才的秘密組織要求他做什麽他不願意做的事情,被他稱之為罪惡,所以他就要反叛……”
“插什麽話呀,沒說完別老插話,你小子這樣永遠沒長進……我剛說哪兒了,對了,說了反叛,再說滅口。滅口就是既然你不就範,不按組織的決定行事,就等於背叛了組織。滅口一是為了懲罰,二是為了保守秘密,死人是最保險的了,所以一提滅口,一般就是人命。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對岩本的滅口方法,就是讓他生如同死,徹底地喪失正常人的思維和表達能力,也就如同一個死人了。”
“岩本真地永遠無法恢複正常了嗎,或者,就算是瘋子,是不是也有可能保留住一些記憶,講出小野係統的什麽秘密來。”
“日本的醫學水平還是領先的,日方的檢測可以信任,對岩本的精神摧毀是徹底的,不可逆的。當然,選擇讓人活著的滅口方式總是有風險的,岩本能活下來,是組織的意誌,一定也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所以,滅口的最佳方式,還是死亡。”
郝濤脫口而出後,兩個警察沉默了下來。沉默中的交流和確認,像是比講話時更多。
沒有充足的證據,但在罪案領域,依靠直覺的推測,往往象反光鏡一樣,逼進嚴酷的事實。
既然蘇卡容是一個人工天才,他的猝死,極有可能是一次反叛滅口。
如果錢良毅是一個人工天才,他的死亡,會不會也是一次反叛滅口。
如果蘇卡容是被滅口,那麽執行者會不會是他的輔導員。
“不一定,”朱警官說,“輔導員隻負責一個人工天才,他的職責和利益應該是跟這人工天才一致,而且,從現有的情況看,輔導員往往跟人工天才有較親密的關係,做掉自己的親人或朋友,同時也是親手毀掉自己的成果,總是有障礙的,小野係統可能不會這樣設計。當然,這也不好說。”
目前為止還有太多不可理解的事情,可能這種天才製造係統本身,就是不可理解的存在。
在已經發現的四個人工天才(一個疑似,一個是尚未完成的潛天才),隻有羅迅一個還生存著。
朱警官想起來另一件事,歎了口氣:“孫艾已經在招待所呆很久了,該放了。”
除了作為輔導員進入了小野係統,沒有證據表明孫艾跟罪案有關。她對一些情況的掌握還不如警方多。她負責的潛天才是現在暴露者中唯一未瘋也未死的,證明了她的清白。她也講出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在那其中,沒有她觸犯法律的內容。
“孫艾不會透露在這裏被訊問的情況,事實證明,她在加入小野係統後,有了嚴格保守秘密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