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亮了,山裏寒風徹骨。
馮凱他們的車停在盤山公路邊。馮凱站在路邊望著山下的懸崖,劉青葉和周遊正站在他的身邊。周圍很靜,隻有風拂過樹梢時的聲響。
那裏,就是高建設殉職的地方。
馮凱一動不動地盯著懸崖。他看到一輛轎車在山路上疾馳,快開到一個彎道時,對麵的路上駛來另一輛車。輛車的速度都挺快。在狹窄的道路上會車時,一輛車的車輪往彎道外一滑,驚險地碾壓著路基,繞了過去。
難道……馮凱心頭一緊。
昨晚,他找到了因為丟失證物被開除的王彪。王彪告訴他,勘查現場的時候,在高建設車輛墜崖點的公路上發現了摩托車的車轍,而且那道車轍非常靠外,從車轍上看,那輛摩托車是朝著高建設的車相向而行的。
當時的專案組判斷,那是個急彎道,摩托車突然從對麵拐出來,而且又太靠外,高建設來不及反應急打方向盤,不慎墜入山崖。
真的是不慎嗎?馮凱想了想,撥通宋傑的電話。
“宋局,高建設在去海東之前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嗎?”
“他和陳潔離婚這算不算反常?”宋傑響了一會兒才回答。
“算一個,還有嗎?”
“對了,這之前高建設請過一個星期的假。好象是因為身體原因,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他是直接向當時的申局長請的假。不過……“
“什麽?“
“在那段時間……有一天我去人民醫院看望負傷住院的一個同事,在醫院碰到了高建設的妻子陳潔。陳潔說她根本不知道高建設請了假。她說高建設一直不在家,她還以為高建設在案子上。”
“最終你們也不知道那段時間高建設去了哪?“
“他回來上班的第三天就去了海東,然後就出事了。馮凱……“
“我知道了宋局,我回去再跟你細談。”說完,馮凱掛斷了手機。
劉青葉愣愣地看著他。
“96年,那時候高風已經六歲了。”馮凱問她。“你給高風打個電話,問問他知不知道那段時間高建設去了哪。”
“馮隊,你不會懷疑許達和許廣義之間所謂的秘密跟許家福一案有關吧?”周遊問。
馮凱隻是默默地望向山下的懸崖。
劉青葉拿出手機撥號,電話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高風,你在哪?”劉青葉問。
“什麽事?”
“96年,你爸去世之前的一個星期,你爸向單位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你知不知道那段時間你爸去了哪?”
“你問這個幹什麽?”高風的語調警惕起來。
“你別管幹什麽,就說你知不知道吧。”
“你想知道的話,來找我吧。”高風幹脆地回應。
“你現在在哪裏?”劉青葉不明白他為何這樣。
“我現在在上海。”
“你去上海幹嘛?”劉青葉喊了起來。
馮凱聽到一驚,抓過她的手機,打開免提。
“你來了,自然會知道。”高風掛斷了電話。
“怎麽了。”和高風一起走進搏擊俱樂部的趙敏問。
“沒事,一個朋友。”高風點開微信,寫下自己住的酒店,發給劉青葉。
他和趙敏走進俱樂部的休息室。錢勝利在等他們。
三人寒暄幾句,轉入正題。
“當時,我們三支隊的頭讓我接手這事時,我還真挺興奮的,以為自已這一生終於遇到了大案要案了。”錢勝利回憶,“當年吳貴祥剛剛被評上上海市優秀企業家,上海聯達紡織有限公司又是上海市政府扶持的準明星企業。”
高風拿出錄音筆,打開。
“我們接手時,吳貴祥死了一天多。”錢勝利繼續,“所以也就沒有什麽可以勘查的現場。我們當時分了兩步走,老範他們法醫中心對吳貴祥的屍體進行屍檢和毒物鑒定,我們對外圍進行走訪取證。當時我們認為最重要的疑點有兩個。第一是吳貴祥死的那天晚上正好是許軍在醫院陪護,這也是吳天一口認定是許軍殺了吳貴祥的理由。第二是吳貴祥的發病原因。”
高風不由地坐直了身體。
“我們對許軍進行了訊問,沒發現疑點。這時候,老範他們的屍檢和毒物鑒定報告也都出來了,認定吳貴祥的死因就是腦梗塞……
“範伯伯說,吳貴祥有個情人,您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嗎?“
“叫田小蘭,是吳貴祥公司打字室的一個打字員。田小蘭說,吳貴祥那天和她在賓館開房做那事時吃了速效壯陽藥。”
“速效壯陽藥是誰帶的?”高風問。
“田小蘭說是吳貴祥自已帶來的,田小蘭說她還以為是治心髒病之類的藥呢。排除了許軍的可能,我們當時把偵查重心都放在了田小蘭的身上。結果……”錢勝利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線索。其實,吳貴祥發病時是田小蘭給他老婆朱淑貞打的電話。朱淑貞和田小蘭一起給吳貴祥擦洗幹淨穿戴整齊,在田小蘭離去後才叫的救護車。直到醫院從吳貴祥體內查出壯陽藥的一些成份時,朱淑貞還說是她讓吳貴祥服的。”
“後來是怎麽戳穿的?”
“我們去賓館查開房記錄,才發現那房間是用田小蘭的身份證開的。”
“林子大了,真是什麽鳥都有。”趙敏覺得不可思議。
“錢叔叔,那個田小蘭你有聯係方式嗎?”高風問。
“吳貴祥死後一年,就聽說她去了深圳,後來據說在深圳發了財,把老公孩子都接到深圳去了。”
高風在筆記本上的“田小蘭”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並注了一個問號。
“錢叔叔,當年我爸沒有找過你嗎?時間大概是96年9月中下旬。“
“那段時間我應該在香港,當年有一起毒案需要我去取證。”錢勝利摸著腦袋。
沒有更多的消息,高風起身告辭。他和趙敏在俱樂部門口分手,獨自一人在城裏逛了一大圈,直到天擦黑才動身回酒店。
還沒走到地鐵站,劉青葉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們現在就在江中路的如家,你在哪?”
“你們先辦入住手續,我已經給你們訂了兩間房。”說完,高風掛掉手機匆匆進入地鐵口。
回到酒店,劉青葉和周遊都快等急了。高風把他們領到自己的房間,大概講了這兩天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這比那些電視劇精彩多了,特別是吳貴祥發病那段。”周遊聽得興致勃勃。
劉青葉卻愁眉緊鎖。
“吳貴祥發病和死亡的過程和許達有點象,而且都是腦梗塞死亡。”她喃喃道。
“對,說到點子上了。”高風一拍手,“青葉,你現在可以啊……”
“我還沒說完。”劉青葉打斷他,“可上海的法醫和龍灣的法醫們都做出了相同的結論。我們對許達的死因也做了全麵的調查……也就是說,你來上海了解到的最有價值的疑點都已真相大白。你接下去還要調查誰?”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也該有所表示。”高風換話題,“你們查到了什麽?為什麽要問我爸那段時間裏的去向?”
“配合公安機關調查是公民的義務,從來沒有聽說過公安機關有義務向公民透露案件的偵辦細節。”劉青葉站起來走向門口。
“哎哎哎,你算什麽朋友。”高風不滿。
“你還想要朋友?養條狗吧。”劉青葉白他一眼開門離去,並把門重重關上。
周遊站起來也要離去,被高風拉住。
“別走。你師傅讓你說。”
“什麽?”
“她的意思是由你來透露消息。”高風微笑,“這種時候她會放心地把你留在我的房間裏?她這路子是跟馮凱學的。”
周遊目瞪口呆地望著高風,搖搖頭,老大不情願地開始講述自己知道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