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月幾乎快瘋了,她不知自己是誰?來自何方?又是什麽樣的家庭出身?為什麽會懷孕?難道我……我是有夫之婦?

外麵正下著雨,十月像瘋了似的跑到外麵朝天吶喊:「我是誰?我究竟是誰?老天爺,你告訴我……」

冷以烈雙手交抱的倚在門邊看著,一向溫柔婉約的十月在雨中像失心瘋似的大吼大叫,他真的很同情十月,也不解,像她這麽單純的女孩,究竟她是什麽樣的家世和背景?為什麽有人要這麽殘忍的殺她?而她為什麽會胡塗?之前不是上山要嫁給她最愛的人嗎?怎麽會淪落到北上的火車軌道邊?還差一點被凍死、甚至頭部遭劇烈撞擊流血過多致死?

別說十月胡塗了,連冷以烈也不明白這個女人的過往,但唯有讓他明白的事,有人不斷的要買凶殺十月,如果以過去的他, 可以冷血到不管,但自從那天初見麵,看到這個女人在雪中開心的跳舞,他的心竟然振動了,也變柔軟了,他下定決心要保護這個女人,不,應該說,連她肚子裏的孩子。

十月崩潰厥倒在雨中,昏睡了三天三夜,冷以烈一邊療傷, 一邊不眠不休的守在她身邊,愈是相處,愈讓冷以烈的殺氣一點點的放掉,冷漠度也轉為溫柔,這是冷以烈最大的改變,但他竟然不知道。

為了嗬護十月的孕吐,加上十月懷孕的嘴饞,隻要十月開口, 就算要他跑多遠去找,他會揣在懷中,哪怕跑的急、摔跌了,懷中的吃食一定在冷掉之前給送到十月麵前,像一個丈夫溺愛妻子一樣的捧在手掌心上疼著、嗬護著。

自我迷惑的十月,隨著一個新生命在她身上孕育,她逐漸冷靜下來,偶爾想起肚子裏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又是什麽樣的人品?但更多的時間,她開始為即將出世的孩子做衣衲鞋,為了孩子她的人生即將要改變了。

冷以烈遠離了過去打打殺殺的日子,為了照顧十月,他白天去做粗活掙錢,晚上回來,十月已準備好了飯菜。

在外人看起來,他們像一對平淡的夫妻一樣過著小日子,但隻有他們兩個心理很清楚,他們什麽關係也不是,隻是二人都沒說。

這一天,孩子要出生了,偏偏叫不到產婆,十月陣痛加劇, 冷以烈著急、擔心,卻又束手無策,不知怎麽幫到忙,聽到十月撕心裂肺的慘叫,冷以烈心急如焚,他再也受不了,忙去把房東抓來,逼她幫十月接生。

孩子在冷以烈的著急、十月的痛叫聲總算出世了,房東把剛出世的孩子抱給冷以烈看:「冷先生,恭喜你,你太太添的是一位公子。」

抱著軟綿綿剛出生的孩子,聽到他那麽強壯的哭聲,不知怎麽地,冷以烈流下難得喜悅的淚水。虛弱、一身是冷汗、剛生完的十月說:「以烈,可以讓我看看孩子嗎?」

冷以烈忙把孩子抱到十月身邊,十月看著剛出世的孩子,她十分感動,但更多的是傷心和難過,抱著孩子,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的。

冷以烈嚇到,問她:「怎麽了?孩子長的十分健康,是個貴氣的小男孩,妳應該高興不是?」

十月說:「以烈,孩子的爸爸是誰?你告訴我?」

冷以烈無言以對,看著十月抱著孩子又哭又笑,其實,冷以烈感覺到自己心裏像刀在割一樣難受,打從他離開新世界舞廳跟趙大山老板之後,他隱姓埋名,為了照顧和保護十月,這一年來, 他不知何時已從同情,慢慢變成一種習慣,甚至愛上了十月。

但他不敢冒犯十月,也漸漸不想幫十月找她的身世跟家人, 他變得有私心,如果能一輩子跟這個女人生活在一起,有個孩子有個家,這對他這個浪子來說,未必不是壞事。

「以烈,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當十月抱著孩子,一副無助哭求的看著他,他一顆心全糾結在一起,全化做繞指柔了。

「十月,妳放心,妳不孤單,妳還有我。」

十月在淚眼之中,突然看清楚了,過去一直活在自我的天地中,從來沒把冷以烈這個人放在她生命中,或眼底裏,可今天孩子一出世,孩子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是冷以烈,也因為有他的陪伴,她才能一直走到今天。

「以烈,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把孩子生下來,雖然我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但他必須有個姓,你願意暫時成為他的父親嗎?」

冷以烈一聽,鐵漢柔情突然變得十分脆弱,冷以烈再也受不住,奔出去跌坐在門崁流下感動的淚水。

就為了這一句話,冷以烈放棄再為十月找孩子的父親,他願意取代孩子親生的父親,扮演一個為人父的責任,給了十月和孩子一個家,並為孩子取名叫冷夏至,至於他跟十月,他內心十分糾結,他很想取代十月那個不知名的男人,但,他是條漢子,不想趁十月胡塗之危去親近她,就這樣兩人成了無名無實的假麵夫妻。

這一做,就是五年。

五年的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常克行接掌了家業,成了洋行的老板,專門進口一些洋人的藝術品跟玩意兒,做的有聲有色。

而季朝陽,卻為了一塊地租給一些窮苦人家,沒想到一場暗夜大火,一時炙手可熱的建地,一下子死了很多人,變成一個沒人要的廢墟。

常克行懷疑季朝陽究竟是不是得罪什麽人?為什麽會遇到這麽倒黴的事?

但季朝陽沒想那麽多,隻說,自己太年輕就接掌父母留下的事業,難免遭人忌,更有可能是意外,也就不把這事上了心頭。 倒是易如風,憑著自己果斷的判斷力、以及在商場做事快、

狠、準的魄力,加上女婿憑丈人貴,如今在上海的商界,已經是赫赫有名地產界的紅頂商人。

五年來,江映瑤一直沒懷上孩子,這是她最遺憾的事,雖然易如風不以為意,含青也要小姐別想太多,但一個無法幫最愛的人生下一男半女,終究讓她一直無法麵對易如風,甚至因為抑鬱, 江映瑤變得不快樂極了。

這一天,常克行如常的來拜會江平之夫妻,其實,他心裏掛念是江映瑤,一聽到她病倒了,他比誰都還要著急,本想連夜趕到江家來見江映瑤。

偏偏又師出無名,正好之前聽到含青提及易如風和江映瑤今天就是結婚五周年紀念,這下給了他一個理由和借口,他決定到上海拍賣中心去。

今天是上海藝術品拍賣中心為了一場義賣在做活動,季朝陽陪著常克行到拍賣場去參加拍賣會。

今天拍賣最壓軸的珍品是一件翡翠的蓮花簪子,常克行及一些商界及藝術界的人開始競標,數字愈標愈高,常克行一副勢在必得,幾乎已高過原價之上,季朝陽忙要他收手,但常克行不肯, 最後,常克行出比原價還要高一倍的價錢得標。

季朝陽明白常克行的心思,看到常克行如獲珍寶似的收下那支發簪,他歎了口氣:「克行,映瑤嫁給易如風已經五年了,你到現在對她還不死心?」

常克行苦笑,反問他:「你死心、也放下了?我不信,要不然你怎麽到現在還不娶?」

這句話把季朝陽給問住了,其實,季朝陽也對江映瑤不曾死心過,隻是,她已貴為人婦,加上他也知道常克行愛江映瑤比他還要多,在友情、愛情和現實的權橫之下,他隻能把對江映瑤的愛擱在心上的某一個角落,沒想到他再怎麽隱藏,還是讓常克行這個生死之交給揭穿。

「沒錯!映瑤一直是我這輩子夢想中的新娘,我曾經想過要把她娶進我們季家門,可怎麽辦?她愛的人是易如風,再說,我知道你愛她比我愛她還多,不管怎麽算,也輪不到我身上,雖然我愛她,但……唉!在愛情的天秤上,我永遠隻能淪於備胎的角色。」

常克行對季朝陽這一番話說的,他不知道該怎麽響應才好, 他知道在這條人生的道路上,季朝陽就像他的兄弟,又是知己, 更是一個可敬的情敵及事業的對手,隻是,他們終究還是輸給了易如風。

就在易如風和江映瑤的五年結婚紀念日上,常克行單獨前往, 並把重金競標來的那隻發簪當成賀禮送給了江映瑤,江映瑤欣喜若狂,執意要易如風為她別上。

易如風感激常克行對他們夫妻的厚愛,並意有所指的邊為江映瑤別上發簪,邊說:「映瑤,人生難得一知己,可惜的是,常少爺是個男人,要是女人,也就不會讓人產生一些紛紛擾擾的流言。」

常克行一聽,十分著急,但江映瑤比他更急的向易如風解釋:

「如風,克行可是我遠方的親戚,何況,咱已經夫妻這麽多年了, 您這話可會讓克行不舒坦呢!」

「如風,我純粹隻是想祝賀你們夫妻,你可別誤會呀!」 易如風一笑:「瞧你們這麽緊張,我說錯了話不是?那我以

茶代酒,自罰三杯向二位陪罪。」

易如風連連喝下含青倒的茶三杯,這下讓常克行和江映瑤兩人安心多了,隻是,易如風竟然慨歎:「五年了,我不知派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到處在找初雪,偏偏初雪就像在這世界上消失一樣,你們懂我心裏的苦嗎?」

含青看在眼裏,心情十分糾結,而常克行明知易如風這話說的太不得體,他不高興想苛責,但江映瑤一個求助的眼神,讓常克行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誰知就在這時,江映瑤竟然因抑鬱病複發,厥倒在地,眾人大驚,常克行比易如風更著急擔心的扶她回房,這時候的常克行已經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他隻在乎江映瑤的身體,怒責易如風是怎麽照顧映瑤的?

易如風連連道歉,並承諾會找更好的醫生為江映瑤治病,但拖了半個月,江映瑤還是病厭厭的毫無起色,常克行急了,到處去打聽,終於,讓他找到一位專門幫人以針灸義診的女中醫。

常克行希望易如風帶江映瑤前去,易如風答應,誰知要出發那一天,易如風突然接到一筆大生意,江映瑤得知他想推掉,忙阻止,說有含青陪她去就行,何況,還有克行呢!

易如風一開始不肯,但禁不起柔情萬千的江映瑤懇求,他答應先去應付公事,但希望江映瑤要是有任何的事,一定要通知他。 江映瑤笑笑點頭,其實,她的心病是無藥可醫,但為了讓易如風放心,她說服常克行,有含青陪她去就行,不希望常克行為了她而忽略自己的事業。

誰知常克行的洋行正好有一批洋貨出了問題,急需他前去解決,他隻好放棄,但仍不放心再三的叮囑含青,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照顧江映瑤。

含青答應,她陪著江映瑤前去那位義務幫人以中醫針灸治療的女神醫那邊去,誰知一到那邊,正好今日休假,雙方錯身而過, 含青還怪常克行也沒弄清楚時間,害他們白跑一趟。

但江映瑤不以為意,說這麽久以來,一直屈居在江家,不曾踏出家門一步,難得今日出來看看花花草草,心情舒爽多了,再說,她是不想違逆克行的好意,一向她是認西醫、不信中醫,既然對方休假,她正好可以落得全身而退。

而同一時間,原來五年後的十月,由於過去她曾是初安堂中醫的女兒,從小到大有中醫的底子,就算她胡塗了,但她那中醫魂仍然沒忘。

冷以烈訝異夏至從小到大,一有病痛,十月不知哪裏來的念頭,竟然會摘藥草醫治夏至,一次、兩次之後,冷以烈從懷疑到相信,甚至讓十月在醫治夏至的同時,也開始幫人做免費義診。 原本今天是要開放義診,但冷以烈想起今天是夏至的生日,

臨時取消不開放義診,並決定在家附近的一家餐廳為夏至慶生。 易如風談完生意,不放心江映瑤,特地開車趕來跟江映瑤相

會,一問之下,才知江映瑤錯過了義診,正好他下午也沒事,他找了家餐廳,想單獨陪江映瑤吃飯。

含青識趣的退開,但心裏還是不開心,但畢竟一個是姑爺,一個 是大小姐,她又能如何?

而這頭,冷以烈陪著十月和夏至來到餐廳外,原本要進去, 不知怎麽的,夏至發現一雙蝴蝶翩翩飛去,為了抓蝴蝶,冷以烈和十月隻好陪同而去。

原本雙方就要見到麵,誰知蝴蝶壞了事,以致雙方錯身而過, 這一錯身,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麵。

時間像一把刀,直戳人心窩,真是十分磨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