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鳳姐把初雪交給了玥玥,準備她成為新世界一枚新掘起的紅牌,心裏正為平白得到一位這麽漂亮的可人兒而樂不可支的哼著小曲。

誰知冷以烈卻冷冷的希望鳳姐放人,鳳姐沒好氣一迭連聲的數落他:「為什麽?你沒瞧見她嗎?她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最重要的是,她像一張白紙,這正是咱舞廳最欠缺的一枚明日之星,我費盡心思想找都找不來,怎麽可能放人!」

「鳳姐,她來路不明,甚至,我懷疑她腦子胡塗了,這女人不能留!」

「腦子胡塗更好,反正我把她訓練成頭牌,讓所有的男人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絕對不會讓她出賣身子跟靈魂不就成了。」

「鳳姐……」

「夠了!以烈,打小我就收你跟玥玥了,我花了大把的錢栽培你們兩個,結果,你不念書,成天惹事生非,玥玥更是放著千金小姐不做,非要步上我的後塵,你們兩個有讓我省心過嗎?我可告訴你,這個十月可是我翻身的一顆棋子,你最好把人給看牢, 別破壞我的買賣,否則我肯定擰斷你的耳根子,明白不!」

鳳姐的斥責,冷以烈不敢違抗,再怎麽樣,他在父母逃難扔

下他的時候,是鳳姐收留他,給了他一個家、一個姓,鳳姐對他來說亦母亦姐,尤其鳳姐為了養活他跟另一位養女玥玥,感情有依靠,卻一直不肯嫁,他不能不敬重她。

但冷以烈對十月還是存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明明她是要上山去教堂結婚的,為什麽會墜落在往東北的火車軌道邊?要不他奉鳳姐之命去辦事,就不會發現這個女人,也許她不是凍死在雪地裏,就是流血過多致死。

冷以烈看著初雪耳邊還戴了一隻金耳環,加上他手上這保存的另一隻,雖然十月胡塗,但他不胡塗,不管怎麽樣,冷以烈明著答應會看牢十月,但心底深處卻發誓,無論如何,他一定會了解這個取名十月的女人,究竟她是真胡塗了?還是假胡塗?

而她心心念念一心想要上山去教堂跟那個男人結婚,為什麽她似乎忘了這件事?而那個男人怎麽也沒聽說在找她?

這一團迷霧,冷以烈決定暗地去了解。抓著沒人的機會,他逼問十月為什麽要裝蒜?十月不解,逼到最後,冷以烈確定她真的胡塗,而不是裝出來的,更讓他擔心。

鳳姐在上海郊區一直租了一個弄堂的房子,冷以烈、玥玥和鳳姐一直住在那邊,這下多了十月,雖然屋子擠了些,但至少冷以烈可以天天看著十月,就算鳳姐要玥玥怎麽教她伴舞、教她怎麽打扮,甚至應對客人,十月雖疑惑,但學習能力還是有的。

鳳姐和玥玥對十月的進步神速是滿意的,但對冷以烈來說, 他是憂心的,他真的好擔心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孩,要是哪一天清醒了,知道被鳳姐給騙了,她怎麽麵對她現在的人生?

玥玥從小到大一直喜歡這個沒有任何血緣的冷以烈,現在突然跑出一個叫十月的女人,更令她難受的是,一向冷酷不多話的冷以烈竟然一雙眼睛一直放在十月身上,話還多了起來,這讓玥玥十分憂心。

「冷哥,你喜歡十月那個女人對不對?」

冷以烈仍是維持一貫的冷酷:「玥玥,別瞎說!」

「冷哥,打從你救了十月回來之後,你一雙眼睛就從此沒移 開過她,你一定知道她的底細對不對?要不,就是你喜歡她不是?」

冷以烈無法回答玥玥的疑惑,就像他也不了解十月這個女人, 她愈像團謎,愈勾起冷以烈對她的好奇,也愈讓他想把她真正的身世挖出來,為了怕壞事,他不能說,就算是鳳姐跟玥玥這麽親的人,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冷哥,怎麽不說話,讓我猜中了你的心思了對不對?」 就在這時,鳳姐過來,打斷了玥玥的追問,要冷以烈跟小刀

去四方澡堂趙老板那邊收一筆帳,冷以烈正好找台階下,答應鳳姐,便跟小刀離開,讓玥玥心裏更不是滋味。

「鳳姐,妳幹嘛讓冷哥去冒這個危險?四方澡堂的趙老板可是什麽人?他不是善類耶,萬一……」

鳳姐忙喝止:「我自有分寸,以烈跟妳一樣都是我的弟弟跟妹妹,要是你們誰受到傷害,妳以為我還活得下去嗎?」

「是,鳳姐,對不起。」

「快去準備,今晚就讓十月正式出場!」

玥玥訝異,連鳳姐也沒把握,但趁著支開冷以烈,她決定讓十月經過她一個月的**之下去試水溫。

十月頭一天初登場,免不了在外麵新世界大舞廳的大字板上大大的打上十月的圖像和招牌,借以招來更多上門的貴客。

果然,招牌一上架,就引來原本要到百樂門的政商名流,改到新世界舞廳來,把整個大廳擠得水泄不通。

好久沒見到這麽大的場麵了,雖然知道全是衝著十月的名號來的,但在鳳姐一聲令下,所有的舞小姐全出動先去招呼,後台隻剩下一臉茫然的十月

她麵對鏡中自己那張被鳳姐化過妝的臉,一身水蛇腰的開叉長旗袍,加上幾乎細到不能再細的高跟鞋,她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身分竟然是舞女?

這時,鳳姐進來,由後按著她,看著鏡中由自己一手打造的十月,像在欣賞一幅藝術品一樣,不免誇讚了十月一番

「十月!現在外麵所有的人都等著妳出場,妳記住,心要沉穩一點,臉上要保持微笑,走路要婀娜多姿,說話要吳儂軟語, 懂嗎?」

十月疑惑的看著鳳姐:「第一次出場?妳不是說我是舞小姐……」

鳳姐驚覺說錯話,她忙把話轉圓:「哦……十月,我的意思是,妳摔倒受傷之後,這回是第一次回到舞廳重出江湖,怎麽, 妳還懷疑我騙妳啊?好了好了,現在外麵都等著妳出場,快快, 走,咱出去!」

在聚光燈、音樂及鳳姐事先找了熟客擺了花海的大排場襯托之下,經鳳姐介紹並帶怯生生又陌生的十月正式出場,一時搶盡了所有舞女的風頭,也讓上門的政商名流為之驚豔不已,紛紛要點她坐台陪舞。

但鳳姐不是省油的燈,她誰也不得罪,出第一高價可買到十月的開舞權,誰知話才一說出口,所有人開始開價競標,連一向不涉入聲色場合的天熹紡織廠的老板季朝陽,為了招待回國的常克行,看到十月的圖像,也為之動心,特地帶常克行進來見見世麵。

當然,季朝陽和常克行見到十月本人,就算再怎麽欣賞,但也不致於亂了心性,甚至,帶著新鮮和好奇的心情在看這一場開舞競標賽。

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杜老板由外邊喊邊走進來,他這一喊價, 令人咋舌,也再也沒人敢加價。

原來杜老板一向是新世界舞廳趙大山的死對頭,表麵上杜老板是生意人,但私底下他是賣大煙,遊走黑白兩道的黑幫人士。 他這一出手,讓鳳姐十分頭痛,杜老板明知道新世界舞廳是

趙大山的場子,卻仍道貌岸然的前來消費,還給鳳姐出難題,不但買下開場舞,還硬要包場,甚至把十月帶出場,鳳姐急的不得了,

季朝陽和常克行隻當是看一場好戲,像這種戲碼在上海灘幾乎天天上演,兩人也不以為意,隻覺得十月這麽標致的女人,應該是出身高貴院落的名門閨秀,怎麽會流落到成為金錢物欲下被競標的女人?

杜老板堅持要買十月出場,鳳姐原本隻想試水溫,誰知試出了亂子,她知道杜老板的惡勢力,就算擱也攔不住,眼看著十月被帶走,她著急的去找老板趙大山想辦法,也讓玥玥找人去通報冷以烈救急。

趙大山把新世界舞廳一手交給鳳姐去打理,不再介入舞廳事的他,一聽到杜老板前來找碴,他整個火全上來了,他問起冷以烈人呢?

這時的冷以烈,跟小刀奉杜老板的命令去趙大山的四方澡堂討之前欠的款子,誰知對方一來以沒欠款這回事,二來以趙大山不在為由、堅不麵對,還找出幾個打手要把冷以烈二人趕走。

士可殺、不可辱,趙大山的人馬踩到冷以烈的底線,讓冷以烈不能承受,尤其對方壞了江湖的潛規則,還先出手對付冷以烈二人,

冷以烈氣極還手,雙方廝殺一陣,最後對方見苗頭不對,允諾並簽下日後必須全額付清賭場的欠款,冷以烈拿著欠單這才走人。

誰知他才剛剛出澡堂,新世界舞廳的手下來報,十月被杜老板強行包場帶走,冷以烈一聽,氣壞了,忙叫小刀去兜人,自己則早一步趕去找十月。

杜老板把十月帶回他經營的酒店內,不知世間險惡、單純的十月,以為是鳳姐及冷以烈把她托付給杜老板,禁不起杜老板頻頻勸酒,黃湯下肚之後,整個人醉的不省人事。

杜老板見到獵物躺在房間,尤其十月有別於過去那些主動投

懷送抱、聲色場合的女人,更令他十分憐惜跟**,他支開了所有的手下,正準備對十月下手。

誰知場外冷以烈趕到,心情如焚的他以一敵十,也顧不上這是杜老板的場子,就硬著蠻幹了起來。

以冷以烈的身手,杜老板這些手下根本不是冷以烈的對手, 但杜老板早已下令,今晚酒店他全包下不經營,更不準任何人進出他的酒店,趙老板認為酒店沒人會上門,他對十月下手一事幾乎是十拿九穩。

誰知就在他要解開十月旗袍的剎那,房門被冷以烈由外踹開, 一時杜老板先是嚇了一大跳,繼之臉色一沉,一把撈起醉昏的十月當人質,借以脅迫冷以烈。

一時之間,杜老板這個舉動,不但把十月嚇醒,連帶也驚動所有杜老板趕來救援的大弟子們,冷以烈和趕來的小刀一行人, 不但救不成十月,反被杜老板的手下層層包圍給押住。

杜老板要手下製裁冷以烈一行人,他則押著十月要走,就在危急的當兒,新世界舞廳的趙老板帶著一幫兄弟趕到,希望大家在上海灘混,彼此該留個名聲和餘地給對方,別把事情弄擰了, 往後結了怨、生了仇,恐怕就很難共存共榮了。

「你說你打算怎麽做?」

「杜老板,希望你手下留情,今天我一位舞女,兩個手下, 非帶走不可。」

「要我放人?行!但你手下這位冷以烈實在太囂張,今天就算我要他一條腿也不為過。」

杜老板把一把匕首插放在桌上:「這把匕首不見紅,誰也別想走!」

趙大山十分為難,誰知冷以烈卻看著杜老板:「隻要匕首見紅,十月可以全身而退?」

「沒錯!」

冷以烈一聽,二話不說,在趙大山、小刀和十月驚呼聲中, 他快速的抽起匕首,往自己左腿狠狠刺下,一時之間,血流如注, 冷以烈痛到單膝跪倒地上,嘴唇也咬出一條血痕。

十月見狀驚駭,而趙大山麵不改色,眼露凶光,命帶來的手下把十月、冷以烈帶走。

一場上海灘的江湖恩怨在血泊中收場,趙、杜二大老,雖心裏對對方不滿,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結束這場恩怨。

冷以烈因失血過多病倒了,十月、鳳姐和玥玥擔心、著急的守在醫院病房,十月十分自責,向鳳姐和玥玥道歉,玥玥怨她、怪她為什麽要出現?要是妳不出現,也不會引來這場大風波。

鳳姐不待玥玥哭罵完,忙喝止,她明白玥玥對冷以烈不隻存在著兄妹的感情,更多的是戀人之間的情份。

其實鳳姐自己何嚐不難過,冷以烈就像她的兒子一樣,看著自己為了一個貪字,把十月攬到自己旗下,如今卻拖累了冷以烈, 要是冷以烈有個三長兩短,叫她情何以堪?

十月更自責,她雖然不是很明白究竟發生什麽事,但,她明明白白的看到冷以烈為了救她,不惜自廢自己的一隻左腿,就算鳳姐把話揭開,說她騙了十月,其實他們什麽關係也不是,並不斷的趕她走,但不管鳳姐怎麽趕她、放她去自由,但,十月說了, 除了看到冷以烈清醒,否則,她絕對不走。

為了這句話,鳳姐把玥玥帶走,留下十月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冷以烈的床邊,她看著這個之前聽說在鐵軌道邊的雪中救她一命的男人,這回又從杜老板手中將她帶離,雖然人胡塗了,但知恩要報恩,十月流下了歉咎的淚水。

而冷以烈,他仍在昏迷中,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