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平之前來巡視江氏企業地產公司,員工們一見江董事長來, 大家紛紛起身相迎,並要去通報易總經理。

江平之忙抬手阻止,他不希望影響大家的作業,也不想驚動易如風,一向忠心耿耿的管事趙叔,把那些人支開,陪著江平之遠遠的看向總經理室方向去。

門是敞開的,易如風正忙著跟客戶談生意、簽合約,頗有大將之風。

易如風送客戶出來,一見江平之來,意外,忙招呼江平之進總經理室。

兩人一坐下,趙叔出去倒茶,江平之欣慰的拍拍易如風的肩

膀。

「如風,你做生意的能力真沒話說,辛苦了!」

「不!爹!您把這麽大的公司交給我,我就算費盡心思也要

幫您把公司不但延續下去,更要屢創佳績,要不,我不是愧對爹的托付?」

「很好!公司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哪!你忙,我走了。」

「爹,我送你!」

「不用,公事要緊!」

「爹,慢走!」

易如風送走江平之,回到辦公桌前,看著桌上的公文,員工提報的一份有關天熹紡織季朝陽在南區的一塊邊坡地,他皺眉, 不知心裏究竟在想著什麽。

趙叔送江平之上車,江平之問趙叔:「怎麽樣,他的表現有什麽異常?」

「董事長,他一切如常,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

「那就好!」

原來江平之對這個女婿,還是不放心,留著管事趙叔,目的就是要他就近監視易如風的一舉一動,畢竟易如風並非真心迎娶映瑤,他必須留點心思,當然,這一切易如風根本不知情。

不隻公司,連他的床頭人映瑤的交際和人脈,易如風一樣不熟,自從失去初雪的訊息之後,他把所有的心思全投注在江氏企業地產上麵,隻有午夜夢回時,看著初雪那隻沾了血的婚紗,無語淚先流,直到天明。

映瑤和常克行從發小就認識,兩人無話不談,常克行很小的時候就對映瑤許下承諾:「長大之後,我一定要娶妳當我的新娘。」 映瑤隻當過去是一場辦家家酒的遊戲,沒想到常克行卻認真

了,一聽到映瑤嫁人,他的感情世界象是毀滅了一般,尤其聽到映瑤提及她的夫婿易如風是如何的疼她、照顧她、愛她,常克行心裏難受極了。

誰知含青卻不以為然,見映瑤對她跟易如風的婚姻不但粉飾太平,還直誇易如風是個很好的丈夫和女婿,含青再也忍不住為映瑤抱不平。

「表少爺,你知道嗎?在姑爺心裏,隻有那個叫初雪的女人, 不但心裏有她,甚至為她造了一間初雪樓,除了姑爺之外,包括我們跟小姐,誰也不讓進去呢!」

映瑤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常克行一聽,為映瑤抱不平。

「太過份了,雖然我跟易先生未曾謀麵,但他竟然結了婚, 怎麽可以放著活生生的一個妻子不好好珍惜,卻為一個下落不明的女人費這麽多的心思,這還是男人嗎?」

「克行,別怪他,其實,在我嫁給易如風之前,我就知道他愛著這麽一個女人,他不愛我,我早就知道了,但,感情不是這麽算計的,隻要我愛他,他也願意讓我留在他身邊,這就夠了, 不是嗎?」

常克行聽到映瑤活在這麽委屈的婚姻中,還心心念念的為易如風找理由,他為映瑤的癡傻不能接受。

「映瑤,妳是堂堂一個上海灘有名有姓江氏企業地產的江大小姐,妳有必要為了一個夾在婚姻中、莫名又無形的第三者而委屈的過這種日子嗎?」

映瑤苦笑的看著他:「克行,你不懂得愛,當你有一天愛上了,你就知道什麽叫心甘情願,哦!」

常克行聽到這裏,心就像一把刀刺進他心窩裏似的喘不過氣來,他怎麽可能不懂得愛,他是拚了命、挖心挖肺的想把這一生傾其所有全給了映瑤,偏偏映瑤的心卻給了那個叫易如風的男人, 叫他怎麽不心痛?不難受?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就算拚了這條命, 他也要把映瑤娶到手,讓她有個姓、有個這世上隻愛她一個人的風光婚禮。

隻是,他晚來一步,這也是常克行十分自責、懊惱的事。

「克行,你這趟回來,有什麽打算?」

映瑤的一句話,把常克行拉回現實,常克行心裏還是對映瑤不放棄,隻要能就近看著她,這對他來說,一切就夠了。

「映瑤,妳放心,暫時我會住在我大學那位死黨、也就是季朝陽他家。」

「你不住我家?」

常克行很想,但,他擔心易如風不知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何況,情敵相見份外眼仇,他不能,也不想。

「映瑤,咱們是遠房親戚,就算咱的感情再好,但是,如今妳已結了婚,我擔心、也在乎妳夫婿的感受,我想,咱還是別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哦?」

映瑤其實也考慮到易如風會在意,既然常克行堅持,她也就順他的意思,不顧常克行的阻止,親自要送他到門口。

當映瑤和含青二人送常克行走過回廊,經過一間叫初雪樓的房間,常克行十分好奇。

「初雪樓?這是誰住的地方?看起來挺雅致的。」

映瑤苦笑,倒是含青不高興,搶先說:「表少爺,這間就是我們家姑爺為他那位死去的愛人量身打造的房間,您說大小姐嘔不嘔啊……」

映瑤一聽,忙喝止:「含青,別胡說,沒見到初雪妹妹的屍首,怎能詛咒她死!」

「我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嗎?」

映瑤正猶豫著,含青則不以為意要推開門讓常克行看,誰知就在常克行要推開門那一剎那。

「住手!」

常克行三人錯愕回過頭來,原來是易如風回來,驚見有人要進初雪樓,他十分震怒,忙喝止:「他是什麽人?含青,我不是說過,誰都不許進入這個房間,妳好大膽,竟然容許一個外人進初雪樓,妳不想在江家待了嗎?」

「姑爺,他不是外人,是從小和小姐一起發小長大的表少爺!」

「如風,別怪含青,是我不好,我不該明知道不能踩你的底線,我還縱容含青想滿足克行的好奇,你要怪就怪我吧!」

映瑤已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易如風尷尬,轉向常克行,打量他。

「你是常克行?」

常克行意外:「你是映瑤的先生易如風?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常聽映瑤提起你打小到大對她如何的好、如何的照顧她、 保護她,久聞不如一見,今日一見,果真如映瑤所說的,是個優秀令人敬重的謙謙君子,對不起,失敬了。」

常克行一見易如風一副謙謙為懷,他心裏對易如風是羨慕又嫉妒的,但一想到映瑤嫁的人品高上大,他也就稍稍放心多了。

「不不!如風,每個人都有他的隱私權,我踩線了,不該窺探你的隱私,對不起。」

「謝謝您的體諒……」

常克行不待易如風說完,當著易如風麵前向映瑤:「這初雪樓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房間,它愈神秘,反而愈引起我那該死的偷窺欲,想必以如風的眼光,裏麵陳設一定很不凡。映瑤,妳是他的夫人,妳一定見過,妳說是吧?」

映瑤難堪,但仍情急讚許易如風:「克行,如風是我丈夫, 他的一切不用我開口,自然他會讓我明白,如風,你說是不?」

含青見狀,憤憤不平:「小姐……」

「含青,克行待了一下午,肯定累了,走,咱送他去乘車。」 含青見映瑤幫易如風把話擋掉,她雖不平,但又無奈。易如

風向常克行道別,目送他們出去,他推開門,走進了初雪樓內。 誰也沒進來過,除了易如風,他一進來,將門帶上,環顧著

他為初雪所建造的這間初雪樓,裏麵陳設的全是白紗,就像靈堂一樣。

易如風坐下來,望著眼前這一切,難受又崩潰、喃喃的叫著:

「初雪,妳還活著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妳還活著,不管用什麽方式,哪怕入我夢裏,妳也一定要讓我知道,究竟妳人在哪裏?初雪……初雪……」

華燈初上,新世界舞廳的霓虹燈招牌粗俗濃豔的不斷在上海街頭對著來往的男女們眨巴眨巴的閃爍著。

新世界舞廳後台,昏迷的初雪悠悠的醒過來,她一睜開眼, 發現置身在一個熱鬧、吵雜、掛著一堆亮片的旗袍堆中,她忙要坐起,但頭一陣劇痛,她痛苦的抱著頭呻吟。

但沒人發現,因為,夜色初上,這時候正是舞廳最熱鬧的時候, 一堆舞女正化妝,趕著換上旗袍、踩著高跟鞋,在煙視媚行舞大班鳳姐的指揮下,一個個奔出去接待已上門的貴客。

「妳們幾個,還不快點,貴客上門了,妳們可得好好施展妳們的手腕,要是今晚有人再拿白板、坐冷板凳,下個月就別來了, 聽見沒有!」

這時,玥玥正要換衣服,一轉身,見初雪正茫然的看著她, 她大叫一聲「啊─」

這一叫,引來了鳳姐的叱罵:「活見鬼啦!玥玥,還不快換好衣服去見客?」

玥玥指著禮服堆中一臉茫然的初雪說:「鳳姐,她……她醒了……」

鳳姐一怔,沒好氣的上前:「妳總算醒了,妳昏昏睡睡那麽多天,我還真怕妳死在我這兒,醒來就好。耶,說話呀妳?」

初雪怔怔然的坐在那兒,隻覺頭痛劇烈。

冷以烈和小刀正好由外進來,兩人一見初雪,嚇了一大跳, 還來不及反應。

鳳姐忙問她:「妳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妳怎麽會躺在軌

道邊?還好妳命大,要不,妳不是失溫過久死了,就是讓火車給壓死。」

誰知初雪卻搖頭,一副茫然的反應。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鳳姐見狀,傻了,沒好氣的說:「哪有人不知自己是誰的? 去去去,反正妳也醒了,我功德也積了一樁,妳可以走了。」

戴著半邊耳環的初雪茫茫然的起身往外走,以烈正想說時, 鳳姐突然靈機一動:「妳回來!」

初雪一怔,回過頭來,茫然的看著她。

鳳姐上前去拉她坐在鏡子前,對著鏡子,邊為她整理亂發邊數落的編了一個身世給初雪。

「十月,妳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妳啊,是我這裏的舞女,妳跟以烈、玥玥,都是我撿回來苦命的孩子……」

初雪聽完鳳姐告知她的身世。鳳姐、玥玥、小刀和以烈吃驚又懷疑的看著初雪。

誰知初雪一副茫然的看著鏡中的自己:「我?十月?舞女?……」

鳳姐不敢置信,但仍一副理當如此重重的點頭。

一旁的小刀、玥玥皆疑惑的看著初雪,不敢吭聲,初雪似乎接受鳳姐給她的身世。

以烈錯愕,心裏不免疑惑,這個女人不是那個新娘嗎?怎麽會一問三不知?難不成?……她胡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