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帶我去見見她吧。”蘇天戎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不再是精神奕奕的小老頭,此刻含淚望著他麵前的年輕男子,眸子閃過悔恨,懇求,欣喜……
蘇行佑的視線掃向他身後的女人,黑色風衣,簡單幹練,麵上覆著麵具在整個機場裏顯得極其突兀,不停的有人朝著這個方向打量。蘇行佑暗想,如果不是見不得人,那便是個性如此太過招搖。
仍然撥著那個號碼卻沒有回應,沒道理蘇天戎自己出現了,而她卻消失了。
在麵具女子看向他的時候,竟然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蘇行佑心裏有了一絲不確定。
“Talia,你也回去吧,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在蘇行佑一直打量她的時候,蘇天戎再次開口,戴上麵具,她就是Talia,而他們都不會輕易暴露她的身份。
佟卉安蹙眉,涼薄的唇動了動,說道,“要保護您此行安全才是我的任務,我不會走的。”
蘇行佑身子一怔,這聲音……
陡然冷下了眸子,蘇行佑有了一絲惱意,她果然跟蘇天戎有很大的關聯,從他眼前一再的消失,在他瘋狂找了她將近一個月後又突然以另外一種身份出現。佟卉安,這是第二次。
“走吧,車子在外麵。”蘇行佑視線掃過,突兀地轉身走出了休息室的大門,麵上一片陰鷙。
既然蘇天戎沒有說,想來是默許她的跟隨了。佟卉安默默跟在他身後,上了車。
駕駛座上的男子,一身白色禮服,新郎的裝扮,她看著他煩躁的扯開了最上麵的那粒紐扣。或許她想錯了,今日毀掉的不止是喬洛洛的婚禮,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唇角揚起嘲諷的弧度,移開了視線看向窗外,眸子裏是一片衰敗之色。
忽然發現,最不了解他的人卻企圖成為他心上的人,如此可笑。
“咳咳。”車上隻有蘇天戎的咳嗽聲偶爾響起,打破沉默,隨即又陷入。一路上,始終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車子行駛了一段時間,來到了某處墓園,所有人跟著蘇行佑在墓地上穿行,最後停在了某個墓碑前,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嫣然,淡淡的注視著前方。
佟卉安在看到那墓碑上的照片是,眸子閃過一絲痛楚,她想到了寧采薇,就是易容成這個樣子潛在了蘇青雲身邊,為蘇天戎打探這個女人的消息,又在打探無果後暗殺蘇青雲……上一代的孽緣,卻讓這一代都蒙上了陰影。
蘇天戎讓手下都守在了外麵,自己卻跪在了墓碑前,“茹玉,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不相信。蘇青雲封閉了所有關於你的消息,我以為你又被他藏起來了,可是在他身邊找遍了都找不到你,我想不到你去了哪裏,也想不到你已經……”
跪在地上的老人失神地喃喃自語著,照片上的女子仍舊笑得溫婉,一如當年。
“早在十多年前,你開的那一槍她就已經死了,蘇青雲因為恨你,所以造出她還活著的假象。”蘇行佑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這十多年來,愛著,也恨著。恨你成為了他的妻子,恨你為他擋了子彈,我以為那時候你已經愛上他了。可即使是這樣,我也放不下你,為什麽……為什麽我們連見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了。”蘇天戎哀戚的撫摸著墓碑,此刻仿佛天地間都隻有他和這塊墓碑,眼裏再無其他。
蘇行佑拿出了一封信,以及醫院出具的親子鑒定,麵無表情地遞給了他。在沒有找到這個男人之前,他曾想過無數種折磨他的方法,可是這男人現在跪在他母親墓碑前如此落魄,追悔莫及的模樣,他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其實也很可憐,他們每個人都為此付出了代價。
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那些誤會、傷害、悔恨,早已成了可怖的荊條陷入皮肉,捆綁紮緊,與淩遲又有什麽分別。
沒有再看一眼懺悔中的白發老人,蘇行佑緩步走到女子身邊,後者不動聲色地退了退,蘇行佑眯起眸子動手攬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佟卉安,你想要就這麽躲著我麽?”
佟卉安還未來得避開,就聽見墓碑前一聲槍響。蘇天戎倒在了血泊中,佟卉安蹙眉蹲在他身邊子彈已經射進了胸膛,一旁蘇行佑的臉色也是難看,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茹玉,我晚了十多年,現在來陪你了。”蘇天戎臉上始終掛著淺笑,抬起的手伸向遠方,靠著墓碑緩緩滑下。
佟卉安始終沉默著,在她看來這是義父的選擇,他們之間的恩怨可以道閻王殿上訴說了。伸手替他闔上了眼睛,隻是這一段了卻,那她的……
抬眸看向佇立在另一邊的男子,臉上的表情捉摸不透,似是在笑卻比哭還難看。佟卉安好像這時才想起,死去的這個人是他的父親,盡管恨他,但骨子裏流著一樣的血液。
“Ason,我在老地方,你找人過來……收拾一下這裏。”
佟卉安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他說收拾……蘇行佑已經掛上了電話,不再看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拽著她的手腕走向了停在墓園門口的車子。
“蘇行佑,我錯了,你根本就是沒有人性的冷血動物。”佟卉安冷冷地說道。
鉗製著她的手腕越來越緊,蘇行佑黑著臉一把將這女人塞進了副駕駛座上,然後迅速的上了車,“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沒有資格說。”
蘇青雲死前服食了大量的苯丙胺,而他還未開始打壓蘇氏集團,蘇行風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後毅然放棄了,他順勢接手。與喬洛洛結婚,風光無限,蘇行風遠走。似乎一切的一切是按著他的計劃發生著,卻又讓他鬱卒不已。
長時間的靜默,車子裏的氣氛壓抑到頂點,而始作俑者隻是淡然的看著窗外。車子猛的停了下來,佟卉安也隻是控製力極好地抓住了椅背,並沒有受到衝擊,安穩的坐著,睨向他的眸子不含一絲感情。
看著這樣的她,蘇行佑覺得挫敗,好像什麽不一樣了,難道是因為沒有利用價值了嗎?他自然聽到了蘇天戎所說的任務結束,是不是就代表他們之間也結束了?
“佟卉安,你毀了我一個婚禮,總要賠我一個。”驀然,他不怒反笑,伸出手想要扯下那麵具,已經知道是她,又何必不以真麵目示人,卻在指尖快碰觸之時被她避過。
佟卉安清冷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連帶的整個空氣都如寒風過境,“蘇行佑,我忘記告訴你早在你決定對付她的時候,佟卉安已經死了。”
接著她又說道,目光凝聚在了他的身上,寒意滲透帶了一絲悵然,“如果從未愛過你該多好。”
聞言蘇行佑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佟卉安已經先他一步打開了車門,站在了車子邊冷冷一笑,“我這次回來是討債的,欠了的總要還回來的,當時你要是殺了我該多好。”
佟卉安說完就這樣揚長而去,而蘇行佑被怔在車子裏,似乎無法忘記剛才對峙的眸子裏閃過的神情,飽含了太多他看不透的情緒,卻無法開口言語。等下車去追的時候佟卉安早已消失在人海中,她有心,自然躲得起。
蘇行佑懊惱地捶上了方向盤上,弄出了很大的動靜。後麵有人在催他擋道了,隻能鬱鬱重新發動車子。好像又忘記問了,那天她是怎麽離開的,為什麽消失了快一個月……太多問題,而最讓他惶惑的,是她說討債。
心裏閃過不詳的預感,他倒寧願被討債的那個人是他,Talia——佟卉安,她說如果從未愛過你該多好,他卻覺得心驚但又覺得欣喜,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清冷身影,隻要還愛著,他是不是還有機會?
彼時,佟卉安,不,應該是Talia看到尾隨在自己身後的那輛熟悉的車子不由勾起了嘴角,這麽快就來了,看來情報網也不錯。
眸子卻是愈發的暗沉,忽然,就在那車子快要追上她的時候她對著車子裏的人比出了射擊的動作,迅速混入了下班的人潮內,而秦靳言懊惱地看著與自己隔了一條街的女子,剛剛那挑釁的動作讓他咬牙切齒,幹脆直接在路邊停下了車子繼續追了上去。
此刻正是五六點車流高峰期,秦靳言尾隨著她坐了地鐵,穿過小巷……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直到世紀華庭這金燦燦的大字出現在視線時終於發覺是她故意引他來的。
一直走在前麵的佟卉安止住了腳步,轉身,與他正麵對上。
看著那幢越來越近的建築物,秦靳言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神情甚至有了一絲抗拒。佟卉安瞧著有趣,慢慢打量著,然後緩緩取下了麵具,麵具下熟悉的引得秦靳言一窒。
佟卉安唇角漾著一絲淺笑,一如第一眼在流光會場所見,薄唇輕啟,“秦靳言,你不是一直都想親手抓到我麽,現在我自己送上了門,你可要抓緊時間搜集證據啊。”
秦靳言沉著眸色看著她,她亦認真對視,神情傲然。良久,低下了頭額前的碎發遮擋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我給過你機會的。”
為什麽還要回來?是第二次交手的時候,還是被匪徒綁架的時候,或許是更早的時候就知道了吧。隻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甚至未被了警察的職業道德,不想給那個人定罪……
佟卉安沒有理會身後呆怔的男子,翩然離去。那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此刻暴露也沒有什麽關係,沒想到還能欣賞到秦督查如此精彩的表情。踏入電梯,到達公寓門口的時候便看見阿布倚著門框,顯然已經等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