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誰都可以指責,但是唯獨你,沒有資格。因為你不知道的,並不代表沒發生過。
佟卉安撫摸著已經淡去的疤痕,她清楚地記得在四年前未作手術時猙獰的樣子,盤亙在她的腹部之上,她那麽想留下那個小生命,可是最終還是留不住……
從B市逃了出來後,她去了相近的城市K城,找了一家幹淨相對來說比較便宜的旅館暫住。所幸很快她就在附近的小餐館找到了工作,包吃包住,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並且認為可以靠著那稍許的工資生活了。隻是天不從人願,老板娘的老公也就是老板是個色老頭,成日想著趁老板娘不在的時候吃她的豆腐,最後不堪其擾,佟卉安辭掉了那份工作,拿著幾百塊的遣散費,在老板惋惜的眼神中跑著離開了。
因為她的年紀還有文憑,隻能做一些類似清潔工這樣的底層工作,工資雖然少了一點但是至少能維持日常開銷。
一次意外暈倒,她以為隻是貧血,最後卻被告知是懷孕了。從醫院拿著診斷證明,癡傻的站在門口很久,都無法消化這個消息。她有了蘇行佑的孩子,沒有絲毫猶豫,她決定要讓這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
說她天真也好,怕寂寞也好,她不想要一個人,在她看來這生命是老天對她坎坷命運的補償,送給她的小天使。她每天都期待著它的長大,可是因為肚子漸漸鼓出來,被老板發現她懷了小孩後就死活不讓她繼續工作,辭退了她。
佟卉安揣著三四千塊的積蓄離開,找新工作,她天真但不傻,小孩的出生必須要有一大筆的費用,可是大著肚子又有哪家會請她。一路碰壁,積蓄在吃住用上再怎麽省都快花光了,佟卉安因為連續欠了好幾月的房租被趕了出來,挺著七八月大的肚子寸步難行。
她想找一家24小時便利店或者是那種小銀行,有足夠的暖氣,還能擋風遮雨,暫時將就一晚。雨說下就下,四周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佟卉安支撐著自己笨重的身子想要避開雨勢,腳下一滑,向前摔倒在雨中。腹中傳來一陣劇痛,疼得她哭了出來,眼淚混在雨水中滴落在地。
咬著牙硬是從地上爬了起來,膝蓋處破了,手肘也是,血水混著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蔓延開來。
不遠處的天橋底下,一盞幽若的燈,佟卉安模糊的視線裏有一抹少年的身影飛奔而來,最後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了下去。
白色的燈光刺目,意識飄渺,她卻能聽見周圍傳來的聲音,他們說著一些專業術語她聽不太清楚,可是卻能看見他們望著她時的憐憫目光。
她想護住自己的肚子,可怎麽都沒有力氣抬起手。能感覺到什麽東西從她的身體裏緩緩流失,眼角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濕了枕頭。一片黑暗中,似乎能傳來小孩稚嫩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喊著媽媽。
醒來後隻有蒼白的少年和彌漫著消毒水味兒的病房,佟卉安左手撫摸過平坦的肚子,眸子裏一片灰敗。
一聲輕笑,驀然打破了病房裏沉悶的氛圍。少年驚醒,抬眸詫異地看向她。佟卉安拔下了輸管液,身體還有一絲虛弱。也許是驀然醒悟,這一年來,她永遠都是在逃避。她軟弱,所以那些老板欺負她,給她做最粗最重的活兒拿的卻是一樣的工資。因為她軟弱,所以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保護好。最後還是因為她軟弱,連一句愛他都沒有說。
隻是她付出的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佟卉安從噩夢中掙紮著醒來,感受到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流,在睜開眸子的一瞬間身體自然反應,橫踢,躍起,來到目標身後將其手壓製在後,男子因為下盤不穩輕易被佟卉安製服。
“啊……”佟卉安最後一個用力下壓,蘇行佑爆出一聲痛呼,“快斷了,鬆手!”
佟卉安以為是Boris這才下手這麽重,一聽聲音立刻鬆開了鉗製,後者呲著牙眸子裏滿是震驚的看著她。
“酒醒了的話,麻煩你離開。”佟卉安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夜的夢魘,神情有一絲疲倦。
蘇行佑在出房間之前仔細打量了自己睡了一晚的屋子,單純的男性氣息,沒有找到一件可能是佟卉安的東西,這一發現讓他莫名放鬆了心情,或許兩人隻是單純的合租關係?
當然,他也並不急著離開,像是出入在自家的廚房,打開冰箱翻出了幾樣東西,白煮蛋,小米粥。也不管佟卉安,自己忙活起來。
這裏是她的家,某人似乎踩到她的底線了。
在佟卉安開口之前,蘇行佑率先截斷,“調料放在哪裏了?”
佟卉安一怔,下意識地一指。蘇行佑在調料裏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點擱進了粥裏,佟卉安抽了抽嘴角,對於自己那順從的反應極為唾棄。
“蘇先生。”
“粥很快就好了,你外麵等一下吧。”蘇行佑轉頭燦然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蘇行佑!”佟卉安拔高了聲音,“你到底想怎麽樣?”
蘇行佑關了火,盛出一鍋擱在了餐桌上,站到了她的麵前,認真的對上她的眸子,“我隻想做一頓早餐給你吃,謝謝你沒有讓我露宿街頭。”
陡然靠近的男性氣息,佟卉安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想要拉開距離卻被蘇行佑步步逼近,“做完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還沒吃。”這一句話說得極為委屈,剛好將佟卉安逼至了牆角,蘇行佑身子微傾,姿勢格外的曖昧。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兩人一起看向玄關,推門而入的人也同樣看到了他們,眸子裏閃過一絲怒意,麵上卻是一派平靜。Boris脫了鞋子,從鞋櫃上取下自己的拖鞋套上,走到了餐桌邊。
“安安,難得一進門就有早餐吃,過來一起吃啊。”
佟卉安趁蘇行佑怔楞的空當推開了他,走到了Boris身邊,看向麵無表情的Boris有些詫異他沒有開口質問。
蘇行佑此時也打量著正在盛粥的男人,從換鞋的動作,到熟稔的態度,應該就是那屋子的主人了。斂眸隱去那抹不悅,揚起一抹淺笑,轉身走向廚房,“學妹,粥趁熱喝才好。”
Boris望著他的背影,轉而惡狠狠地盯著佟卉安,猶如被侵犯領地的獅子,表達自己的不滿。佟卉安聳肩,他要怎麽想是他的自由,房間裏的這兩人她都不待見,在蘇行佑從出來之前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既然Boris回來了,正好讓她有時間睡個回籠覺。
而臥室門外,兩個男人對峙的氣氛愈來愈緊張,一觸即發。
誰都沒有要走的意思,Boris悠閑的吃著早餐,似乎對於蘇行佑的突然出現一點也不訝異,隻是把他當成一位客人,談不上熱情,也沒有特別冷淡。
蘇行佑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剛剛闔上的房門,“她照顧了我一晚上,都沒好好休息。”
Boris握著湯匙的手頓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一抹笑,“沒有想到蘇先生原來是安安的學長,照顧一下自然是應該的,就是我們家安安笨手笨腳的,你頭上的傷應該是她弄的吧。”
一口一個安安,聽得蘇行佑暗自咬牙,麵上卻不泄露一絲情緒,“嗬嗬,學妹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那倒不是,比以前成熟多了。”Boris炫耀的是他與佟卉安相識的後四年。而蘇行佑卻擁有著他們的過去,那個佟卉安說得不到斷了念想的,既然要斷為何還要藕斷絲連。
兩人無形的鬥爭從餐桌上蔓延開來。
蘇行佑喝完了碗裏的粥,Boris先一步站了起來收起了桌上的餐具,“廚房的活兒向來是我承包的,安安不喜歡洗碗,所以還是我來吧。”
擱下碗,蘇行佑一直保持的表情出現了龜裂,最後拿起了外套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佟卉安的公寓。站在餐桌邊端著餐具的Boris揚起了唇角,他代表的過去,隻是過去了。
Boris轉身,將所有的餐具丟進了垃圾桶,走進房間才發覺那人昨晚睡的是自己的床,表情不知道是欣喜還是鬱卒。麵色複雜地抽掉了沾染了別人氣息的床單,某種程度來說,他患有輕微的潔癖。
步出大廈的蘇行佑走到了自己車子邊,一拳砸在了車子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凹洞痕跡。內心情緒難平,隻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蠢死了,自己竟然會想要和她……明知道她是那樣子的人,竟還抱有那麽一絲……不,他所做的都是為了那個覬覦潘多拉之心的人,不應該出現意外!
佟卉安,咱們走著瞧,最終你隻能是我的,包括……你身後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