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跡
離高三高考還有一百天的時候，學校裏的教學樓間掛起了長長的黃字紅底衝刺橫幅，雖然配色辣眼睛，但是不得不說，還是十分雞血的。
“盡吾誌，則無悔。”
“以淚水澆灌未來，用熱情點亮明天。”
“不拚不搏，等於白活。”
一條條的橫幅昭示著青春的希望與熱血，日子像沙漏裏的沙子一天天地流逝，偶爾有妙趣橫生的事情發生，但多數平平淡淡。高三的二模、三模一過，最後一個適應性考試之後就迎來了高考。
j城所在的省份這時候還沒有用全國卷，而是自主命題，所以高考一共考三天，分別是六月七號、六月八號、六月九號。
作為高二的學生，林音他們一共放假四天半。在放假之前的下午，所有的年級都要進行大掃除清考場。
林音負責教室裏的安排，方媛負責教室外走廊和樓梯口的安排，勞動委員負責指定人手和找拖把掃把抹布之類的清潔工具。所有人先把書包儲物箱之類的東西都堆到隔壁自習室裏，然後女生負責擦窗子掃地，男生負責搬桌子拖地。
一個考場隻需要三四十張桌子，其他的課桌都堆在門外，至於怎麽選擇桌子，按老柳的話說，上麵有劃痕的、貼紙的、寫著某某明星我愛你、某某某我要和你在一起的一概不要。
林音讓男同學們把桌子翻過來，以便快速把裏麵的碎屑紙片倒出來。
一個文文弱弱細皮嫩肉的程同學不翻桌子，反而用他纖細的手撥弄試圖用手把邊邊角角的餅幹屑給扣出來。前後的桌子都已經清理好搬出去了，唯獨他還在不慌不忙地撥弄著，好像後麵沒有人等著趕緊搬空桌子掃地拖地似的。
林音看著他一絲不苟的樣子，一時間欲哭無淚，林音思索一番開口了。
“同學，能不能請你幫我去別的班再借兩塊抹布，那邊擦窗戶的還差抹布，這個桌子我來好了。”林音誠懇地建議。
程同學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分鍾後，他似乎思考完了可行性，緩緩點了個頭。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音舒了一口氣，一個手抓住桌麵，另一個手扶住桌腿，輕鬆一翻，抖了抖，堂板裏的碎屑就落到了地下，輕輕一翻桌子又正了回來。
本來在角落裏掃地、走過來幫忙的任唯遠停住了腳步，因為她好像並不需要幫忙的樣子。
眼看林音拍了拍手掃去手上的灰塵，然後抱起課桌搬出了教室，任唯遠垂眸笑了一下。
林音把桌子整齊地排列好，轉身就看見了方媛跳上跳下的在擦窗戶。
教室裏的桌子都搬空了，接下來是掃地拖地，也不需要林音看著，於是林音找了個板凳給方媛踩著，接過程同學送過來的抹布，開始和方媛一起擦窗戶，方媛擦上麵，林音擦下麵。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我們的打的賭還沒有履行呢。”方媛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說。
“剛開學那個？”林音挑眉。
林音還記得，當時自己壓的任唯遠，任唯遠壓的自己，方媛壓的語文課代表，宋淩雲壓的於鷹泊，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四個人沒有一個人壓中。
那一次，方媛人品爆發，理科不好的她碰上了一個及其簡單的數學試卷，在加上語文作文高分，以一分的微妙優勢超過了任唯遠。
“是啊，趁著放假一起玩一下嘛，誰請客不重要。”
上學期不像下學期有個長長的國慶節，幾乎沒什麽休假，距離他們幾個一起出去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
“我考慮考慮吧，萬一有別的安排呢。”林音本來計劃用這幾天的時間學pr的。
窗戶用濕抹布擦過了一遍，林音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把水漬擦去，一時間窗明幾淨，初夏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在大理石瓷磚上暈出一抹彩虹。
地已經掃好了，門前的一個巨大的黑色的垃圾袋已經被堆得滿滿當當的，幹完活的同學們兀自聊天嬉笑，互相分享著假期的計劃，也有女同學捧著從小賣部買回來的幾塊錢的雜誌看得津津有味。
看著沒有人管的巨型垃圾袋，方媛拎起一個邊，林音拎另一邊，從樓梯走了下去。
“這屆高三結束了，馬上就輪到我們了。”方媛看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撒下稀疏的光影。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林音感歎道。
歲月如梭，轉眼間自己來到仁雅已經一年了，原來陌生的都漸漸熟悉，再過幾天，他們就從學弟學妹變成站在一線衝刺的學長學姐了。
林音和方媛一起把垃圾袋扔進了垃圾桶，好像把過往的悲傷委屈都通通丟棄一樣。
“我和你說個事。”方媛慢下腳步，平時笑容燦爛的臉慢慢凝重起來。
“嗯？”察覺到方媛情緒的細微變化，林音側過臉看著她。
“我在想，我和宋淩雲能不能走得下去。”方媛垂眸，喃喃自語。
林音欲言又止，握住了她的手，“隨緣吧，不要想那麽多。”
方媛苦笑著搖了搖頭，“你知道的，他那個成績，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本。我平時叫他學習，他都當耳邊風，轉眼就去打籃球去了。”
“他家裏雖然條件挺好的，可能不在乎他考到哪裏，但是——”方媛抿了抿唇，“你知道的，我爸媽就是因為異地離婚的，我不能接受異地戀。”
“我過不了心裏的那個坎，可能到時候我會主動提分手的。”
感受到手心的溫度，方媛勉強地笑了笑，“你說，我要不要趁著馬上暑假和他提分手？”
方媛低下頭看著腳尖自言自語，“時間越長感情越深，如果沒有結果，倒不如早點結束。”
“我可以找老柳幫我掉位置，不坐在一起就好了。”方媛死死地盯著路邊的小石子。
林音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雀，“你真的舍得？”
方媛耷拉著眼皮，沉默了。
不用看，林音都知道她平時那雙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你做決定前總要尊重一下他的意見吧？萬一他願意為了你努力一把呢”？林音溫聲說。
“我不是說你考慮的不周到，但是如果我是他，這麽莫名其妙地就分手了，肯定會很難過吧。”
“還有一年才高考呢，雖說時間不長，但是努力認真，每一門提高個十分也不是不可能啊，就算不能在一個學校，在同一個班級總是有可能的吧。”
空氣裏有輕輕的抽泣聲，方媛正視著林音，眼眸泛著淺淺的紅色血絲，“你說的對，但是音音，我有的時候真羨慕你，要是是你和任唯遠就沒有這樣的顧慮了吧。”
看林音想要張口解釋什麽，方媛說，“你別辯解，我認識你這麽多年還不知道你？就算你們還沒在一起，你敢說你對他沒有好感？”
林音抿了抿嘴，淺笑著抹去了方媛眼角淚水的殘痕，“是，我承認。”
“但是我已經答應我媽不早戀了，你看吧，不早戀就沒有這些揪心的事，做一個平平無奇的學習小天才多好。”
方媛用手肘糊了糊自己的臉，扁嘴，“這個時候你還和我開玩笑。”
“不如我們趁著高考放假這段時間出去玩會，去旁邊的h城玩兩天？趁這個機會你和他好好談談，如果不行再分不遲。”林音建議道。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放假可能有別的打算嗎？”剛剛哭完，方媛的反應有點遲鈍，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懵懵地看著林音。
“學習哪有你重要啊。”林音拉著她的手，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方媛破涕為笑，“那說好了啊，我晚上就回去訂票。”
方媛抱著林音的胳膊慢吞吞地上了樓梯，在樓梯口恰好撞上了宋淩雲。
對上方媛紅紅的眼睛，宋淩雲愣住了，“你怎麽了？”
方媛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事，眼睛進了沙子。”
宋淩雲狐疑地看著她，半晌又看不出什麽名堂，旁邊的林音又一言不發。
宋淩雲撓了撓頭，轉過身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來一個甜筒，“喏，我剛剛跑到小賣部買的，還沒化，趕緊吃。”
方媛不想接，但是看著他憨憨的略帶討好的笑容又不知道怎麽辦了。
億千瓦的電燈泡林音默默退場去了教室，進門前她又朝方媛那邊看了一眼，宋淩雲不知道說了什麽，把方媛逗笑了，兩個甜甜的酒窩掛在她肉嘟嘟的臉上，可愛極了。
其實比起異地，林音覺得，方媛更加在乎的，是宋淩雲上不上進。
但願兩個人放假能好好把事情解決了，不然的話，她實在想不到沒有兩個活寶鬥嘴玩笑的高三生活會多麽壓抑。
不得不說，雖然平時他們班的同學對參加活動毫不積極，但是一旦參加了，效率就很高，倒垃圾的一會兒工夫教室裏已經拖好了，瓷磚幹淨得似乎可以發光。
之前為了防止有人不打掃就提前溜走，老柳讓林音拿著名單，等差不多都結束了讓他們一個個簽好字再走。眼下林音在講台上幫大家登記，同學們蜂擁而至，幾分鍾同學們便零零散散地走光了，教室裏隻剩下了任唯遠和林音兩個人。
老柳從辦公室慢慢踱步過來，見教室裏沒有人了，窗戶走道桌椅黑板都嶄新的，十分滿意。讓自家侄子任唯遠把牆麵的蜘蛛網和灰塵再清理一下，然後又慢悠悠地踱回了辦公室。
因為沒有長的掃塵，任唯遠隻能站在凳子上用短的掃塵打掃牆壁，林音怕他摔下來就幫他扶著凳子角，任唯遠低頭看著林音柔軟的發梢，沒說話。
“對了，我答應了方媛放假去h市，一起嗎？”林音問。
“行，住宿嗎？”任唯遠問。
“住一個晚上吧，白天去白天回玩不到什麽東西。”林音說。
主要還是讓方媛和宋淩雲多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你說了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