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惡魔組合
初賽是在十一月初，隻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五人報名成功後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練習。
門和窗戶一關，門縫裏塞上紙，寢室就成了幾人暫時的密閉訓練空間。
看著她們排練，陸婉柔心裏癢癢也想參加，但是她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參加她們隊一定是拖後腿，如果自己再找人參加估計也是拖別人後腿，這個念頭在心裏冒出來滾了滾，還是收了回去。
隻是有一天晚上和同樣五音不全的林熹朝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我們上台會是個什麽感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第二天下了晚自習，其餘幾人一放學便回寢室排練。
林熹朝跑到陸婉柔旁邊的空位上：“婉柔我們也組隊去玩玩？”
“玩什麽？”陸婉柔筆下不停，刷刷地抄著英語作文。
“我倆也湊個隊去參加比賽啊，反正也沒說五音不全的人不準參加啊。”
“你說我們參加？真的可以嗎？”陸婉柔眼睛一亮，瞬間又黯了下去，“報名日期都過了，再說我們才兩個人。”
“報名你別擔心，我和範老師熟得很，這次比賽他操辦的，隻要你想去，我們再拉三個人不就好了。”
“可是……”陸婉柔正準備說算了吧，心中一個念頭連忙喊住她，陸婉柔，虧你自詡江湖兒女，行事豈能如此畏畏縮縮，參加個比賽都不敢！
“好，我去！”
兩人敲定，林熹朝直接拉來了蘇渝北，蘇渝北唱歌難聽程度和林熹朝有的一拚，她之所以會去請蘇渝北，完全是因為他會彈吉他，指不定能靠琴藝博得喝彩呢！
蘇渝北對比賽完全不感冒，但是他講義氣啊，林熹朝要參加，他奉陪到底。
陸婉柔拉來了她的好朋友陸青。
湊齊了四個人，第五個人是自動找上門來的，程大河一聽說蘇渝北要和葉妃瀟的室友一起組隊參加比賽立馬來問林熹朝還缺人不缺人，有人主動上門，林熹朝當然來者不拒。
五人湊齊，林熹朝作為隊長去懇求範老師讓他們臨時加入。
林熹朝確實沒有高估她在範老師麵前的分量，她本來準備了一大堆說辭說服範老師希望能加入他們隊，範老師二話不說就收下了他們的報名表，反而還有怨氣：“我就說吧，林熹朝，老師我好不容易爭取到一次活動你都不給老師捧場，你不給老師捧場老師以後還怎麽有動力為你們爭取更多的課餘活動是不是？”
“是是是！”林熹朝當即表態，以後凡是範老師組織的活動一定積極響應！
範老師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那這次的歌唱比賽活動你也負責拍照吧。”
你真是個奸商，林熹朝心裏道，嘴裏討價還價：“沒問題啊老師，那老師你得借我們一個練習室。”
範老師從抽屜裏拉出一大串鑰匙，爽快地抽出來一把給林熹朝：“文藝樓201，中餐和晚餐時間可以用。”
林熹朝拿到鑰匙就給了夏十七。
五人如獲至寶，雖然寢室平時也可以練習，但畢竟隔音效果不好，沒有辦法扯開嗓子練習，有了練習室就可以好好排練了。
至於林熹朝這邊，反正也就是抱著參加玩玩的態度，找了操場後麵的小空地當練習場地，比賽前練兩次就好。
連團名也是撿之前剩下的，超強阻力團隊。
程大河為此鬱悶了一個下午，他參加就是奔著葉妃瀟去的，原本以為兩隊排練時多少會有交集，結果一個在校園南一個在校園北，真真鬱悶。
他們這五人裏，除了陸青唱歌是個正常的，有三人五音不全——林熹朝陸婉柔和蘇渝北。
這個蘇渝北怎麽說，安安靜靜彈吉他還是挺有感覺的，可是他偏偏說這是歌唱比賽，一定要讓他開口唱幾句才行。
而程大河呢，自詡為津南周傑倫，實際上他除了唱歌吐字不清有點像周傑倫其他的沒一點像。
陸青看到這樣一隻隊伍，這哪是去參加比賽，這根本是去獻醜，雖然她和陸婉柔從小玩到大，但是想想他們五人站在台上曲不成調地啊啊哦哦台下爆笑的場景，她就不由得退縮。
排練了一次後，她終於找了個借口退賽。
反正其他四人對這個比賽也不是很上心，她要退賽大家再找人湊就好了。
隻是四個人找了一圈自己身邊沒有參賽的好友，愣是沒有要參加的——一半是因為確實沒有興趣一半是因為一聽說他們這個組合的實力便望而卻步了。
林熹朝無奈，至少五人組隊是校方明令，範老師也莫可奈何。
一下課，她就戳前桌：“陳岩，青春無限好，參加一個？”
“沒時間。”陳岩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回了三個字便轉過頭繼續看書去了。
林熹朝又戳陳岩的同桌：“皮浩，參加一個？”
“懶得折騰。”皮浩打了個哈欠繼續趴回課桌補眠，林熹朝不死心，繼續戳他：“皮浩同學，睡覺是青春的墳墓啊，你難道不想給自己的青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周秦時握著筆的手一頓，看向了林熹朝，他輕咳一聲，林熹朝快速地瞥他一眼繼續用筆敲皮浩的椅子背。
被無視的周秦時感到很挫敗，把想說的話又收了回去。
皮浩耷拉著眼皮，從課桌裏抽出一疊厚厚的卷子：“林熹朝同學，你怕是對我們的青春有什麽誤解，看到沒，”他甩了甩卷子，卷子抖出細細的紙屑來，“這才是我們的青春。”
林熹朝見勸說無效，隻好去勸其他人，但是重點班的學生百分之八十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像313寢室這樣全員出動的全校都不超過三個。
林熹朝勸了一圈，連平時和她有些不對付的朱文婧她都伸出了橄欖枝，硬是沒有接的。
她頹喪地回到座位上，心想要不我隨便學校裏拉一個人？
“咳，咳……”周秦時輕咳兩聲，欲言又止，林熹朝幾乎找遍了她認識的所有人就是不來找他，他是個子不夠高還是存在感不夠明顯，這樣一個大活人她看不見嗎？
林熹朝隨口道：“感冒了？”天氣漸漸變冷，班裏有不少人感冒，感冒了可難受，她默默地坐遠了一點，覺得自己這樣太沒有人文關懷又坐了回去。
“不舒服啊？”林熹朝覺得他奇奇怪怪的，從桌洞裏翻啊翻翻啊翻，終於翻出來一包感冒藥，丟到了周秦時桌上。
“有病吃藥。”
這話聽著，很像罵人。
周秦時額頭跳了跳，還是默默把感冒藥收在手中。
“你們組合人找好了？”周秦時在心裏想過幾種措辭，最終選擇了這樣不經意的問法。
“沒啊。”林熹朝歎氣，她以為憑她現在的人脈隨便找個人挺簡單的，沒想到這麽難。
“哦，缺人啊？”依舊是不經意的語氣。
“你發高燒了？”林熹朝一臉不解，沒找好人不就是缺人？什麽爛問題！周秦時今天智商負數嗎？但是她不和生病的人計較，緩和了語氣道，“對，還差一個人。”
“需要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周秦時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說法太過高姿態，什麽叫他可以幫忙，就說自己也想參加不行嗎？
林熹朝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幫忙？”
周秦時心下一沉，果然吧，自己幹嘛一定要說是幫忙。
“你不是缺人嗎？”話到嘴邊，依然是高姿態。
“你一個為了不上台演講都能少考十幾二十分的人居然願意為了幫我湊人數上台唱歌？”
沒想到是這樣。周秦時嘴角含笑，心裏一鬆：“嗯，我不介意為我的青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周秦時這樣說，林熹朝還是難以置信，她打心眼裏認為周秦時根本不會參加這樣的活動所以打一開始就沒有把他列入考慮範圍內。
在她印象裏，周秦時從來不參加文娛活動，整個高中，隻有高三那年的學校周年活動上，餘修遠強製班委聯合出一個節目，周秦時才登台了那麽一次。
是一個話劇表演，周秦時演小少爺，他肯演這個角色完全是因為這個角色隻有三句台詞。
算起來，那一次她差一點就可以和周秦時同台演出的。
本來她不是班委沒有演出要求，但是排練時，“編劇”夏十七發現大宅院裏的小少爺怎麽可以沒有跟班呢，林熹朝仗著和夏十七是室友才自告奮勇去擔當這個小跟班。
當小跟班的那段日子大概是林熹朝心裏有關周秦時最美好的記憶了吧，因為，小少爺走到哪裏，小跟班就可以走到哪裏。
即使兩人沒有對白，可是她可以明目張膽地站在他的身邊，站在他的影子裏，多好啊。
林熹朝想著，差點又忍不住落淚，因為排練沒多久，教務主任認為這個劇本很有問題，主題不夠積極向上，勒令夏十七將節目直接改成了合唱。
她快速地揩了一下眼角，一直看著她這邊的周秦時注意到她眼中的瑩瑩淚光，遲疑著開口：“你……”
“你，”林熹朝接過他的話茬，“你該不會是想逗我笑吧，哦哈哈哈，哈哈哈……”
她本來是想轉移話頭，忽然想到什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暗紅色的幕布向兩邊拉開，上來英俊瀟灑的王子和在他的襯托下黯然無光的四個仆人，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王子的聲音猶如天使，仆人們的聲音猶如惡魔，林熹朝越想越好笑，笑得都忍不住拍大腿了。
想想周秦時這個王者一拖四也拖不動他們四個青銅，如果這是搞笑大賽，他們肯定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她一下子想哭一下子大笑，真讓周秦時懷疑發燒的那個是不是林熹朝。
“好好，you are in ！”林熹朝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回道。
然而，第一次排練，林熹朝就收回了這個想法。
天使和惡魔的組合？
不！這就是惡魔的組合。
林熹朝陷入了嚴肅的思考，為什麽她的印象中周秦時唱歌還不錯的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聽周秦時唱歌也隻是在高三畢業的那一次聚會中，過了這麽多年，說不定是那時候她帶著濾鏡聽的，然後這層濾鏡隨著時光推移越來越厚越來越厚，讓她有了周秦時唱歌還不賴的錯誤印象。
兩秒的訝異過去，陸婉柔反倒大鬆一口氣，如果周秦時唱歌好聽，她不僅要擔心會拖隊友後腿還要擔心因為拖了後腿而被這位隊友的迷妹們所唾棄，“陸婉柔你給我滾下來，你不配和我們男神同台”，“pia”地一個雞蛋砸過來，想想那個畫麵簡直可怕！
蘇渝北內心忽然平衡許多，考場上考不贏周秦時，球場上打不贏周秦時，連遊戲場上也打不贏他，同樣是九年義務教育，為啥周秦時總給他一種望塵莫及的感覺？
眼下，他平衡了，非常平衡！怎麽說他還能靠彈吉他給組合加分呢！
程大河的心情則猶如過山車，最開始能加入他的心情直入雲霄，結果他們和葉妃瀟排練根本不在一處心情如墜穀底，等林熹朝宣布周秦時加入團隊時穀底好像挖了一個洞又往下墜了墜，現在心情又爬出了地平線。
他心情愉悅，伸出拳頭捶在周秦時肩膀上：“深藏不露啊兄弟！”
其餘四人嘴角抽了抽，這詞用的！
因為和學神有了一樣的短板，再開口唱的時候大家唱得更肆意了，偶爾這個唱破音那個唱漏一句也都成了笑料，練習變得有趣起來。
嬉笑之間，完全不用顧忌拖了誰的後腿，反正誰都是後腿。
而練習室裏313飛呀團隊的氛圍就沒有這麽輕鬆了，宋菲飛平日裏看起來懶洋洋的，對於音樂卻是十分嚴謹的態度。
四人哪裏唱得不好她都會一一指出來反複糾正直到沒有問題為止。
這樣的練習便顯得有些枯燥乏味，梁樂原本以為她會堅持不下去，她本來就對除了漫畫以外的事情都是三分鍾熱度，可是幾天過去，她的興致一點也沒有減少，甚至每次宋菲飛要求她重複唱十幾遍一句歌詞時也沒有一絲的不耐，內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要唱好一定要唱好！
她對此也感到奇怪，直到某個午後，她看著正在認真練習的其他四個人忽然明白，因為這不是她一個人的戰爭，當你有一群想要向前進的好隊友時，放棄比堅持更難。
秋意漸濃，梧桐葉又鋪滿了校園的小路。
練習室裏和操場深處一角，時有笑聲歌聲飄**在空氣中。
很多年後，這些少年少女們回憶起這個秋天，總覺得這個秋天是他們年輕生命裏最平常的一個秋天，又總覺得這個秋天是最難忘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