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想要的人生
林熹朝得意一笑，準備說她這個法子是不是很棒，周秦時眉梢微微一挑：“美色？你很能耐啊林熹朝？”
“怎麽，你覺得不好？”
“你——覺——得——呢？”
一字一頓，周秦時似笑非笑：“賣我照片？”
林熹朝很識相，形勢不妙，立馬否定：“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人啊，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剛剛有女生要買這個有你側臉的照片，給我一百塊錢一張我都不賣的呢，我怎麽可能去賣你照片！不可能的嘛！”
“書模？”依然是似笑非笑。
“賣你照片那個是不妥，但是這個書模我真的……”覺得挺好的……瞥一眼對麵的人，聲音到底還是弱了下去。
周秦時眼中的笑意分明就是在說“我讓你”，
林熹朝捂眼，耷拉下腦袋，麵前的鈔票都化為了泡影，餘額瞬間降為零。
唉，算了算了，本來也隻是在看到周秦時的那一刻才冒出來的想法，現在人家不樂意的話，還是老實地按照之前的計劃去賺錢好了。
林熹朝嘿嘿一笑，討好道：“我真的是開玩笑的，真的，我剛剛隻是想拐彎抹角地誇你氣質好長得帥，你就是那種明明可以靠顏值吃飯卻偏偏靠才華的人。”
周秦時笑了笑，林熹朝張嘴就能將人誇得天花亂墜的本事是從哪裏來的？
他心情舒暢，朝她伸出了手。
林熹朝一愣，後退一步，不是吧，要打人？
她都說到這個程度了，他要是敢打，她就給他來一個過肩摔！
手指觸碰到少女柔軟順滑的黑色發絲，周秦時有一瞬的心神**漾，他輕輕地揮了揮手掌，黃色的小花往兩邊落下來。
他過來的時候便注意到她滿頭黃花了，本來打算提醒她一句誰知道她長篇大論地說個不停。他一邊想著她說的那些話一邊愈發輕柔地替她掃去落花。
原來是幫她清理頭發啊。林熹朝表情訕訕，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又有點緊繃起來，她剛剛就是頂著一頭黃花誇誇其談的嗎？這人現在才提醒她！
林熹朝抬起胳膊，粗暴地拍了拍頭：“我自己弄，謝謝。”
周秦時收回手，插回口袋，語氣變得溫和許多：“其實，你說的這些都很有想法，未嚐不值得一試。”
咦，有戲？林熹朝眼睛亮了亮，看向他：“所以？”
對方深深地看她一眼：“書模也好你說的什麽網紅偶像也好，或許是一條康莊大道，隻是……”他稍作沉吟，決定還是如實告訴林熹朝他的想法，“隻是我誌不在此，雖然我還在思考自己未來的人生方向，可是我很確定，你說的這個方向不是我要追求的。”
林熹朝有點訝異，她以為周秦時會說不喜歡拍照啊對她說的那些感覺不靠譜呀沒興趣呀，沒想到他卻一本正經地告訴自己，他隻是誌不在此。
她看一眼周秦時，少年麵色平靜，眼中透著堅定，盡管他說自己還不清楚自己的人生方向，可是林熹朝知道他最終會走向屬於他的成功，考T大讀建築學，後來去英國深造，歸國成立了他自己的工作室，成為了一名建築設計師，還主導設計了E市新的廣電樓，到了2016年，已經在E市甚至是全國範圍內小有名氣了，27歲不到的年紀，可以算是年輕有為了。
她在十幾歲的時候也曾懷抱一堆理想幻想，但都隻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等到了大學有了第一部可以照相的手機才慢慢喜歡上攝影才有了想去成為一個攝影師的夢想，可是呢，大學畢業的時候她還是選擇進入S市的一家公司成為了一名普通的白領，摸爬滾打幾年後才在這家公司站穩了腳跟。
夢想是這樣奢侈的東西，囿於朝九晚五的穩定工作，她已經不敢去追求。
沒能成為和他並肩的人或許隻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們的距離就很遙遠。
“你想要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的。”林熹朝如是說，也對自己最初的計劃更加堅定了一些。
周秦時平靜地看著她，語氣裏有一點失落和歉意：“所以，抱歉，我沒有辦法和你合作幫你一起賺錢。”
人家還鄭重其事地和她道歉，林熹朝這老臉真掛不住，雖然掛不住，但是嘛，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道歉了……
她苦著臉，連連搖頭，語氣遺憾得不行：“這怎麽辦， 真的是太可惜了。”
“真的抱歉。”
正所謂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呐！
林熹朝低下頭，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抬頭還是撅著嘴可憐巴巴：“真覺得抱歉？”
“嗯？”周秦時蹙眉，他怕她因為自己的拒絕而受挫，所以才難得地解釋了幾句，為什麽眼下感覺她又要算計他？
“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的話不如幫我一個忙？”
“你先說。”
“你也知道，學無止境嘛！這個嘛，我的拍照水平要多加練習才能提高是不是？所以呢……”
“不行！”周秦時打斷她的話，果斷拒絕。
林熹朝氣悶：“我還沒說完你就不行，太無情了！” 居然不著套！
“不用說完也知道你想拿我拍照練習，這個不行。”
“我拍照可厲害的了，我們以前還有同事……有同學找我有償拍照呢，我給你拍分文不收，還可以幫你記錄青春，讚不讚太讚了對不對？”
作為一個有理想的攝影師，美男當前，林熹朝的拍片創作欲那是噌噌噌噌地往上飄啊。
“很不錯，但是你換別的。”
“道歉要有誠意，就這個！”
“你想好要我幫什麽忙再說吧，拍照免談。”
“我想好了呀，就這個！我就需要你當我模特。”
“沒得商量。”他徑直擦過林熹朝身側返回教學樓，要他在她麵前擺各種動作，怎麽想都有些不自在，但是如果林熹朝一力要求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吧。
這樣想著他便放慢了速度，然而林熹朝似乎放棄了遊說他。
沒得商量就沒得商量，林熹朝對著他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
“周秦時！”林熹朝朝著他大喊一聲。
前麵的人回頭，一臉疑惑，似乎還夾雜著一點驚喜。
“哢嚓！”
林熹朝奸計得逞，揚起下巴：“偷拍你也沒得商量！”
午後的秋日陽光裏，少女耀武揚威般舉著相機，笑得明媚而又張揚。
既然做了決定，林熹朝一刻也不想等了。
第二天下午她請了假，先是找了地方將之前拍的一些人像照片掃描成數碼格式，然後去網吧設計了一張小宣傳單，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宣傳單，林熹朝將它設計成了小賀卡的樣式。
也因此，她並沒有寫太多廣告詞在上麵，隻在側角留一部分空白寫——記錄青春，記錄最好的你！下麵一行小字寫“用一組照片定格你的記憶，約拍歡迎來313女寢找林熹朝哦”，再下麵寫的是“價格白菜，心動不如行動”，沒有手機約拍不方便，她又不能退學也不能逃課，目標群體主要鎖定津南高中的校友了。
宣傳單設計好之後，她找了打印店打印出來，一下子就花掉了一個月的生活費，賀卡形式的宣傳單成本更高，林熹朝死皮賴臉地和老板講價，好歹打印出來了三百多張。
打印的過程中，老板看了幾眼卡封上麵的照片，隨口問道：“這照片你自己拍的？”
林熹朝點頭，老板看了一眼自己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的四歲女兒，繼續問道：“小孩子拍不拍？”
咦？林熹朝喜形於色，沒想到這樣就接到了一個顧客。
“拍拍拍！”
兩人一商量，老板再給林熹朝印五百張宣傳單當是林熹朝給自己女兒拍照的酬勞。
很快，打印店裏“哢嚓”快門聲和印刷的“哢哢”聲交雜不斷，林熹朝給小朋友在打印店內拍完一組照片，又讓老板給她換了一套衣服去旁邊的小巷裏拍了一組照片。
直到六點後，夕陽落盡，林熹朝才滿載而歸。
坐上返校的公交，天際被斜暉染成一片火紅色彩，林熹朝掂著十分有分量感的挎包一邊為即將到來的啃饅頭就鹹菜生活嗟歎不已一邊又感到極大的滿足，甚至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雖然她現在沒有什麽錢，可是擁有年輕已然是最大的資本了。
這種無須考慮太多試錯成本為了夢想就是幹的感覺，真叫人熱血沸騰啊！
津南高中禁止校內亂塗亂畫亂貼，被抓到是要扣班級分的。
林熹朝作為班幹部不能知法犯法，所以她隻能在學校裏隨機地將小賀卡發給看著可能對拍照感興趣的女生了。
有女生莫名其妙，小賀卡伸到跟前了也不接。
餘修遠從辦公室出來，遠遠地便看到她攔著路過的人不知道在說什麽，路人擺擺頭走了，她又攔住了一個。
他想到林熹朝昨天還請假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是在搞什麽鬼，遂上前問道：“林熹朝你在這做什麽？”
餘修遠是一個盡職盡責的班主任，盡職盡責意味著他對每一個學生都會付出同等的關注度，意味著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在學校裏“不務正業”那麽林父林母也很有可能會知道……
林熹朝快速地理清思路，不動聲色地將宣傳單隨意地裝回挎包裏，說：“就是啊，我在做一個測試……”
她放緩說話的速度，好找一個能解釋她剛剛行為的理由。
“就是啊，我在想如果我隨意地攔住一個人想問她借一塊錢她會不會借給我，我在做人性的調查呢！”
餘修遠白她一眼：“這是你該操心的嗎？大中午的不回寢室休息也不回教室學習亂晃悠什麽！腦子這麽有空，多做幾道題不行嗎？過一段時間就要期中考試了，考試成績也會算入分班成績的……”
林熹朝乖巧地聽著餘修遠訓話，這個時候啥時候都不要做就對了！餘光裏瞥到剛剛收了她賀卡的女生翻了翻賀卡，然後……走向了垃圾桶旁。
別啊！
林熹朝在心裏呐喊，這都是錢啊同學，錢啊！
“唰！”
賀卡被扔了進去。
餘修遠講了十來分鍾才放林熹朝回教室。
一回教室，梁樂用筆敲敲她的桌子：“剛數學課代表來發的試卷，老師叫我們有空做一下，明天他要講。”
林熹朝抱頭，神呐，才高一上學期啊，學業有沒有這麽緊張啊？
她又要寫作業又要提防被老師看到，宣傳單發了兩個星期才發出去一百多張，一個來找她拍照的也沒有。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放假，林熹朝趕緊抱著宣傳單去公交站台候著了。
唉，林熹朝抱著剩餘的宣傳單在公交站台上輕輕歎了一口氣，沒人找她拍照她多半能分析出來一些原因，論推廣力度她沒有那麽多錢論粉絲效應她也沒有，再加上津南高中就是普通高中，大家成天一門心思搞學習的，又不是畢業季，誰沒事拍照啊！
但是她就是想要從現在就開始，不想等到所謂的天時地利再去行動。
有些事情，不開始，永遠走不到下一步。
她一邊告訴自己萬事開頭難一邊給自己加油，瞬間又充滿了鬥誌。
現在是放學高峰期，今天爭取把所有的宣傳單都發完，發完後回家吃飯，吃完飯下午去掃街，能靠自己喜歡的事情賺錢那是再好不過了，實在不行，這大千世界還有許多畫麵可以讓她去記錄，最緊要的是，她現在也沒有要經濟獨立的壓力啊！
陸婉柔來公交站台等車看到她，二話不說抽過去一疊宣傳單要來幫她發。
平時她要在學校裏幫林熹朝發，林熹朝一來覺得兩個人發更紮眼二來也不想耽誤她們學習總是不肯答應，今天放假，林熹朝可沒理由拒絕了吧。
她比林熹朝豪邁得多，別人不接她硬是塞到別人手裏，一旦看到有人要丟掉宣傳單，立馬一個箭步上前拽住那人的書包：“這位同學，你麻麻有沒有告訴你不能亂扔別人給你的東西？”
這位同學：“這就是一張廢紙啊……”
陸婉柔凶神惡煞：“那這也是一張好看的廢紙！你看到沒有，這拍得多好看，還有這還可以寫信還可以送人！別人想求來還求不來呢！你！裝包裏不許丟！下周上學給你班上的同學看！”
在她的**威下，這位同學小心地撫平賀卡，小心地塞進包裏，小心地看著她。
陸婉柔表示很滿意：“這才對嘛，來，快上車不然沒座了。”
早就沒座位了好吧……這位同學哀怨地看她一眼，哀怨地上了車。
陸婉柔發了一會兒，她回家的車子到站了，林熹朝讓陸婉柔把剩下的宣傳單給她叫她早點回家去，陸婉柔直接揚了揚宣傳單：“我去車上幫你發，反正都是我們學校的！”
林熹朝衝她感激一笑，目送她的車子走遠了。
陸婉柔這麽一發，她手中的宣傳單便隻剩下兩百多張了，林熹朝看著學校裏麵還在往外走的學生人群，順利的話，一個小時應該可以發完吧。
接下來的明信片發放果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順利，不到十五分鍾就發完了。
這麽順利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別人看她在這裏站著辛苦好心接下了宣傳單而是因為……
周秦時老遠便看到林熹朝在這裏點頭哈腰地發著傳單，他單肩挎著包走近她，抽了一張拿過去看，問道：“你賺錢的新辦法？”
“是嘍，你不合作我隻好單幹啦！”林熹朝大言不慚地說，遞出一張宣傳單給麵前經過的女生，女生低著頭直接掠過了。
她這可憐巴巴的語氣讓周秦時心生愧意，他拿過林熹朝手中的一大半宣傳單：“我幫你發吧。”
林熹朝擺手，準備將宣傳單拿回來：“額不用麻煩你的。”
周秦時已經抽出一張遞給路過的女生，女生一臉害羞，毫不猶豫地接過去了，很快又有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好多個女生徑直朝周秦時走來，主動抽走了周秦時手中的宣傳單。
這看臉的社會啊！
周秦時手中的那一疊很快被拿完，抽走了林熹朝手中剩下的幾十張，不到五分鍾又都發完了。
林熹朝趕緊道謝：“你太優秀了同學，有空請你吃飯！”
周秦時嘴角一抽，很想提醒她你上次欠我的那頓飯還沒請。
“你除了請吃飯沒有別的道謝辦法了？”
“這個最實在啊！”林熹朝回應道，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了，“不過我現在沒有錢請你吃飯啊，等我賺錢了再說啊！”
公交站台上又駛入一輛中巴車，林熹朝朝周秦時揮手：“我先回去啦再見！”
“嗯，再見。”周秦時亦朝她揮手，不知道為什麽，隻是“再見”兩個字，卻讓他心中生出了無法言喻的歡喜。
再見，明天再見，後天再見，天天都可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