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懷疑

第六章 懷疑

陸竹接到方狄打來的電話時,人正淹沒在酒吧熱鬧的浪潮裏。台子上恰好出現今晚的壓軸表演,長相清純的姑娘扭著腰肢勁歌熱舞。陸竹滿臉通紅,眼神迷離,白色襯衫上麵汙痕斑斑,是各種顏色不同的口紅沾上去的。

他剛剛滑進一個賭局,賭輸的人喝酒,賭贏的人美女獻上熱吻。陸竹今晚手氣好,美女爭相獻吻。陸竹來者不拒,但不讓人親臉,更別提親嘴了。隻讓親身上,仿若是禁欲,更像是猥瑣。

眾人起哄,也隻能作罷。

台上的表演開始,陸竹找了借口離開那個賭桌,隻身往舞池方向走。

才走了兩步,就接到方狄的電話。

陸竹一瞧那來電顯示,酒意醒了一大半。跌跌撞撞衝出酒吧大門,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心驚膽戰接起電話。

“方……方隊!這麽晚了,還……還沒睡啊?”陸竹盡量擼直舌頭,說出的話還是略微有些不利索。

方狄一聽陸竹這口氣,就知道這小子一定又去酒吧鬼混了。

“從沈家別墅裏拿出來的物證,為什麽沒有林蕎治療心髒病的藥?這麽重要的物證,怎麽會遺忘?”下班時間,方狄也管不了陸竹的私生活,簡明扼要問了藥物的事情。

陸竹一手撐著牆壁,搖頭晃腦讓自己意識清醒一些:“什麽……什麽藥?”

“林蕎做了心髒搭橋手術後吃的藥。”方狄用最後一絲耐心回陸竹的話。

“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那麽一些藥,但當時看到,都是全新未拆封的,我就沒拿回局裏了。”陸竹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好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話,想熄了方狄的怒火。

全新的?每天都需要服用的藥物,怎麽就這麽碰巧在那天就剛剛好吃完,剩下的都是未拆封的藥呢?

“知道了。”方狄掛斷電話,沒再多言。

陸竹捏著手機,環視一圈周遭各式閃爍曖昧的霓虹燈廣告牌,隻覺得腦袋一直往下墜,胃裏翻江倒海,彎腰捂著肚子,哇得一聲吐了。

沈家別墅在城郊別墅區,依山傍水,環境靜謐優雅。

因為出了命案,精致富麗的別墅周圍拉起了警戒帶,片警老張派人不定時在此巡查。

方狄亮出身份,民警將方狄帶進去後,也沒多說話,默默跟方狄在後麵,等著他的指示。

方狄徑直去了林蕎的房間,找了一圈,在床頭櫃裏找到了陸竹說的那些嶄新未開包的藥物。

林蕎的房間裝飾很喜慶,不知這間房是不是她和沈寓清的婚房。大紅色的真絲**用品在燈光下流淌著精致的光澤,一側梳妝台上除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化妝品,最打眼的是一大束火紅色的玫瑰花,插在精致的瓷瓶裏。

瓷瓶冰裂粉黛,瓶身纖細修長,形似一個縮小版的酒瓶,但無論的成色還是形狀而言,這個花瓶看起來就像個老物件。

瓷瓶襯著嬌豔的花,很是有一種韻味和美感。

可奇怪的是,兩三日的時間過去了。這束玫瑰花依舊盛開的很好,花團錦簇,生機盎然。

方狄走近幾步,聞到一股馥鬱的花香。湊上去聞了聞,皺著眉問跟著的民警。

“這兩天有沒有人來過這個房間?”

“沒有。這兩日都沒人來過。”民警小心翼翼的回答著。拉了警戒線,24小時輪班,確實是沒人來過。

“沈家那邊也沒來人?回來收拾點東西什麽的?”

“沒有。”民警搖頭,接著說,“他們搬進市區的房子去住了,基本沒人回這邊來。”

走得這麽匆忙,都沒想著回來收拾點衣物或者是什麽別的東西。要麽是財大氣粗,應有盡有,東西重新製備;要麽就是,覺得這個案件會很快平息,他們回沈宅的時間會很快。

無論如何,這案子都會沈家眾人脫不了幹係。林蕎生活圈單一,除了親人幾乎沒有什麽交好的朋友。

林家那邊對她的態度也不親近,既然早已漠然,也不會挑這個時候,謀殺了她。

那就剩下沈家了。

“有錢人家都迷信,說不定覺得晦氣,不想回來也正常。”見方狄沉思不說話,民警嘟噥了一句。

方狄似是沒聽到,又將房間仔細偵查了一番才招呼了一旁站著的民警,讓他抱著那束花。

兩人很快走出了別墅,方狄邊走邊給張百一打了個電話。

一個小時後,方狄和張百一碰頭,將那束花和未開封的藥物一股腦塞到他懷裏。

張百一冷哼一聲,拿著東西走了。

張百一這人雖然性格很古怪,可方狄知道這個時候,隻有張百一有手段,能讓結果快點出來。

結果確實出得很快,第二天張百一就將最新的檢驗報告放在方狄手上,略為歉意的說:“抱歉,之前查案方向引導錯誤。”

方狄遞給他一支煙,又掏出打火機幫他點燃。看著升騰的煙霧,輕聲說:“人無完人。”

張百一昨天信誓旦旦說的有人在林蕎維持心髒正常的藥物上動了手腳,可一番調查後發現,林蕎這兩年心髒情況好轉,已經停了藥,近期都未在服用。

可林蕎的死因,確實和她的心髒有關。

張百一會往藥物上想,理論上並沒有任何問題。

張百一嗬一聲,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用夾著煙的手拍拍方狄的肩膀:“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方狄的辦公室。

方狄昨晚和張百一碰麵後,沒再回自己那個小屋,而是直接回了支隊,在自己的辦公室內仔細研究起林蕎案件的文件。

熬了一宿,正準備給自己泡個茶醒醒神。

陸竹捏著一疊調查名單走進來,他見方狄這個動作,就知道他昨晚又熬了一宿,低聲抱怨道:“你這也老大不小了,總該開始愛惜一下自己的老病殘軀。”他邊說邊抽出其中一張打印過的A4紙放在他麵前,“這個人的嫌疑最大,也是唯一有明確動機的人。”

方狄擺擺手,飲水機刺啦響開始燒熱水。

全隊就方狄辦公室換了新的飲水機,因為方狄喜歡喝熱茶,前幾個飲水機由於更換水桶不及時,熱水係統燒壞了好幾次。索性,這次給方狄單獨配了一個隻能即出熱水的飲水器。

方狄弓著身子等水杯裏的水接滿。

他扭頭問陸竹:“昨晚你小子是不是又去泡吧了。”

陸竹捏著那張資料,瞬間覺得腳下有些飄,忙低頭裝死魚。

“以後辦案期間堅決不能去喝酒,你小子警校幾年白讀了?真耽誤了什麽事,我也保不了你。”

“是是。”陸竹一臉納悶,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到他了,一大早就跟吃了槍子一樣,火氣這麽大。可自己確實也做錯了事情,他心虛地連連點頭。

方狄見他認錯態度還算良好,欣慰地點點頭道:“查到什麽了?”

陸竹見自己總算躲過一劫,忙將手裏的文件遞給他,又將特意取下的一頁單獨放到他麵前。

“這個女人叫林梢, 是林蕎的堂姐。十年前,她的父母車禍雙亡,其名下的公司林氏木業被林蕎的父親接管,林蕎被變相趕出家門,現在和一個叫林啟明的人住在一起,據調查,林啟明是林蕎的叔公。”

方狄聞言,拿起那張紙,粗略掃視一番,眉心微微皺起。

“我們排查林蕎的關係網發現,當初她的心髒搭橋手術是在林梢父母的支持下才完成的。”陸竹說著又將一張紙放到方狄麵前,紙上是林梢父母的身份證複印件,由於兩人死亡多年,更一手的資料已經無從查起。

方狄接過看了一眼,沒有做聲。

“從這兩天接觸下來,我們也發現林蕎的父母並不怎麽在乎自己的女兒,反而林梢的父母對林蕎十分上心,還一度接管了林蕎到自己家中休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林蕎認識了沈寓清。”陸竹接著說道。

“沈寓清……”方狄輕啜口熱茶,想起那天在別墅前阻攔自己的新郎問道,“他們三個人之間有什麽關聯?”

“據調查,沈寓清之前追求的人似乎是林梢,但後麵不知道因何原因娶了林蕎。不過可以初步推測,沈家娶林蕎,應該是看上了林氏木業。”

“這不對勁,林铖父母如此偏袒自己的兒子,即便林蕎嫁入沈家,也不可能將過多的資金帶過去。”

陸竹點頭道:“是的,這點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不過據說,最近林氏木業動作很大準備融資上市。林家是不是許諾過什麽給沈家,比如林氏木業上市前的原始股?後又翻臉不認賬,沈家覺得自己虧了就動手了?”

方狄見他有了初步思路,悠哉往背椅上一靠,示意他繼續。

“這個叫林梢的女人並未出現在婚禮現場,據說,因為心愛的人娶了別的女人跑去國外療養情傷去了。按照女人的妒忌心而言,林蕎首先搶了她曾經擁有的一切,過上了富家千金的生活;其次,林蕎父母搶了她父母的成果,搶走了林氏木業。最關鍵的是,林蕎還搶了她的男人。綜上所述,這個女人的嫌疑和動機都比較大。”

方狄一愣,沒想到陸竹三言兩語就鎖定了嫌疑人。他下巴一抬,示意陸竹打開桌邊那個文件夾。

“這是張老一早送來的,你先看看。”

“死者死因查出來了?”陸竹帶著疑惑翻開文件。

方狄嗯了一聲,等著陸竹看完結果後的表現。

“慢性中毒?”陸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以林蕎這種特殊身體特殊的死亡方式,慢性中毒的可能性極大。

文件中是一長串看不太懂的專業名詞,雖然在警校有接觸過病理學,可那些知識點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毒物是什麽?”他問。

方狄一杯茶很快喝完,他站起身動了動發僵的脖子,冷聲道:“你自己找張老求教去。”

陸竹一副踩了狗屎避之不及的模樣,哭笑不得:“方隊,求放過。”

方狄將茶杯往辦公桌上一擱,平靜道:“今天來這麽早也不能白來不是,跟我走一趟吧。”

“啊?方隊,去哪?”陸竹昨晚酒醒後,就開始坐立不安,回到家中就開始了調查,有了結果這一大早就跑來了支隊。

沒想到的是,方狄更絕,直接在辦公室窩了一宿。

“你就不想見見你剛剛高談闊論談到的犯罪嫌疑人?”方狄邊走邊說。

“林梢?”陸竹緊緊追著他的腳步。

“還有一小時飛機降落,走吧,蹲個點去。”

“得嘞!”陸竹屁顛屁顛跟在方狄後麵,他開車載著方狄,車子很快上了機場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