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與君初相識

第二十八章 與君初相識

吧嗒吧嗒……

不知過了多久,鋼製的頂棚上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響動。

林梢身子慣性一抖。

長期的黑暗環境,讓她的感知變得遲鈍,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下雨了。

榕城漫長的雨季就此降臨。

林梢的失蹤,讓整個林家都亂了套。

林鈞夫婦遠在外地,接到電話的瞬間,兩人急忙往榕城趕。無奈因為雷雨天氣,一切飛往榕城的航班都被迫停飛。

兩人決意連夜租車,驅車趕回榕城。

在高速上,林鈞夫婦接到綁匪威脅電話,需要林鈞準備300萬贖金來贖回自己女兒,林鈞在驚慌失措下,在高速上出了車禍,夫婦兩人就在這樣無人問津的深夜慘死在車裏。

也就在當夜,林梢逃出了那個活動板房,一路連滾帶爬逃進了茂名山內。

也是在那天,在荒無人煙的茂名山內,林梢遇到了穿著迷彩服正在體驗荒野求生的方狄。

深夜雨林裏突然發出響動,方狄隨手撿起石頭警惕地走過去。樹葉遮掩間,雨點劈裏啪啦,有節奏地響著樂章。

一瞬,響動停止。

方狄全神貫注,警惕地將手電筒照過去,隻見夜色中,泥濘的殘葉上躺著一個小姑娘,一身泥巴。臉色不僅蒼白無血,還被樹枝劃破了不少道口子,猩紅的血凝固在細膩白皙的臉上,在燈光下尤為刺眼。

方狄收起手電光,又警惕的埋在夜色裏等了一會,見周圍似乎並未跟來什麽人,這才放心地將林梢抱起,進了自己的帳篷。

帳篷是單人的,空間極小。方狄將林梢放下,在燈光下仔細檢查了下小姑娘的傷情,發現她除了整個人看起來頗為狼狽之外,並未出現骨折以及其他的更糟糕的狀況。

這才舒緩緊繃的心弦,陷入思考。

如此深山老林裏,又下著暴雨。這樣一個小姑娘怎麽會獨自出現在這裏?

方狄蹙眉在林梢身邊蹲了許久沒動,眼前這個情況,他是真的有點不知該怎麽辦。

他索性穿著雨衣蹲到了帳篷外麵,可思忖了許久,終究是咬咬牙,重新回到帳篷內。從自己包裏掏出一個幹淨的毛巾將林梢的臉擦幹淨,又找出藥品給她臉色以及手上的傷口消毒。

酒精的刺痛讓昏睡的人忽的呢喃起來,方狄聽來聽去,隻捕捉到“爸”“媽”以及“放了我吧”幾個詞。

帳篷外暴雨不停,方狄掏出手機看了看,意料之內的沒有信號,時間還在淩晨兩點,離天亮至少還有三四個小時。

帳篷裏突如其來這麽一個小姑娘,才從警校畢業的方狄看著似乎熟睡過去的林梢,再次陷入了沉思。

怎麽弄?

完全沒經驗啊。

從未有過戀愛經驗,連女人手都沒拉過的人,方才幫林梢檢查,就已經讓他氣血上湧到耳根子都紅了。

這種感覺並不是成年男性的荷爾蒙亂發作,帳篷裏的小姑娘一看就未成年,方狄腦中最先閃過的是猥褻未成年少女將會判幾年刑罰,又想到自己剛剛到手還未焐熱的工作,腦子嗡的一下,這怕是天降橫禍了。

自己不過是想在調派之前,體驗一下叢林生活以防去了西南不適應。

誰能想到,深山老林裏,深更半夜時,竟跑來個小姑娘。

大雨不要錢似的從天上往下倒,方狄帳篷選址不錯,外麵雖狂風肆虐,可帳篷內卻安靜的出奇。

兩道呼吸聲起伏響起,一道平靜,一道沉穩。

方狄坐在帳篷一角,手電筒的光芒被他調到最小。他身子隱匿在黑暗中,慢慢閉上眼睛,無論明天亦或是即將到來的時間裏他將要麵對什麽,保存體力休養生息才是當下應該做的事情。

帳篷內最後一絲光亮熄了下去。

與此同時,茂名山另一側,雨夜裏,幾道黑影步伐淩亂,手電筒的燈光淩亂地四處照射。

原本被安排守著林梢的工人,實在是受不住家裏母老虎的電話轟炸,想著親自回去解釋一趟,來回不過半小時,這麽個看起來柔弱的小姑娘肯定不能跑了。

可情人之間的催產素說來就來,電話裏脾氣火爆似要砍人的母老虎,一見麵,就變成了溫柔如水的可人兒。

隨後就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再等到他想起破房子裏的林梢時,時間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了。

工人急匆匆趕回,才發現活動板房常年未有人居住,窗戶的扣鎖早已經生鏽,林梢翻窗戶跑了。

就在這時,忽的一道雷聲隨晃眼的閃電轟隆而至。

工人差點沒因腿軟而倒在地上。

這麽黑的夜,大雨滂沱,四周都是深山,一個嬌滴滴富家小姑娘摸黑跑出去,真出了什麽事,他們這個鬧劇就得悲劇收場了。

他急忙聯係其他工友,在挨了一頓狠狠地批評之後,幾人冒雨開始外出找人。

即便對山路熟悉,可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大雨不停已經澆了兩三個小時,路麵泥濘濕滑,又多陡坡斜道,多走幾步人都要滑倒,這還怎麽找人啊?

幾人在雨夜中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決定自首。

安排看守的那人率先報了警,臨近派出所在接到報警電話了解清楚情況後,緊急調派了消防、輔警前往找人,並讓地方村委負責人尋找附近村民協助。

一群人浩浩****進了山林,可茂名山群山環繞且地勢複雜,這人紮進去就像水滴滴入湖水,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搜救行動聲勢浩大,卻依舊找不到人影。

不得已,警方請求警犬協助。

汪汪汪的犬吠聲劃破深夜雨林的寂靜。

帳篷內原本假寐的方狄倏地睜開眼。

犬吠?

他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又是幾聲犬吠聲響起,方狄這才確認。

他蹙眉,黑暗中他的眼珠一定,似是在下決心。

最終他屈身走到林梢身邊,碰了碰她的胳膊想把她叫醒。

可躺著的人一動不動,方狄一愣,抬手去摸林梢的額頭。

竟然真的燒起來了,體質真夠差,方狄撇撇嘴角。

他現在不知道林梢什麽身份,也不清楚那幾道犬吠聲是什麽情況,可無論如何,這小姑娘發了高燒,盡快下山送到醫院才行。

方狄不再猶豫,二話不說給林梢套起他的備用雨衣,自己稍微拾掇了幾件東西,躬身背著林梢走出了帳篷。

此刻雨勢似乎小了,天邊隱隱泛起一絲白光,但又被層層煙雨灰霧籠罩著。

林梢在被窩裏輾轉難眠,掏出手機翻出方狄給她發的那條短信,眼睛逐漸發直。

“林小姐你好,我是方狄,護士站給我來電說你今天已經出院了,後續身體還有什麽問題,可以通過這個電話及時聯係我,祝好。”

後續身體還有什麽問題……

林梢反複琢磨這幾個字,漸漸發現原本已經痊愈的傷口,竟開始發疼了。

奇怪……

本來已經熄滅了前去打擾方狄的火苗,上次從警局離開後,她也壓抑住了情緒,可今日雨夜裏再次見到方狄,還是讓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那劇烈跳動的心跳產生的後遺症竟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林梢咬咬牙,通過微信搜索手機號,搜到了方狄的微信號,頭像是一張風景照,一片罩著迷霧的熱帶雨林。

林梢瞬間覺得呼吸有點不暢,這個頭像讓她聯想起過往。

她猶豫著發了好友請求,可等了許久對方依舊沒有通過他的好友驗證。

林梢又發了好友申請,並在備注裏寫上:頭疼,好像真的有後遺症了。

本以為這次能成,可好友申請依舊沒有通過。

林梢氣得在**翻來覆去。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房屋轟塌的聲音。

自從這塊開始拆遷之後,這種聲音常常響起,林梢不以為意,翻個身準備再給方狄發點什麽,房門就在這時被敲響了。

林啟明蒼老低沉的聲音問道:“梢兒,睡了嗎?起來一下。”

林梢急忙起床打開門,滿臉疑問道:“叔公這麽晚你怎麽還不睡覺啊?”邊問邊打量他,見他竟然在這個時間點穿上了外出的衣服,又追問了一句,“要出門啊?”

林啟明點點頭,往日有什麽急事他都不忍打擾到林梢休息,可自己最近身體不適,那邊又著急,沒辦法這才狠心把林梢叫起來。

林梢了解情況後,臉上沒有不高興,眼睛反而閃出了光,以前叔公疼愛她不讓她吃苦,但也變相阻止了她學習的道路。

各行各業,高低貴賤不說,對行業的尊重就是要全身心的付出和努力。

林梢天資聰穎,可林啟明覺得這行太苦,怕她身子受不住,女孩子不需要來吃這些苦頭,找個好人家平安快樂無憂地度過這輩子就夠了。

所以哪怕他惜才,有時候也不得不做取舍。

“叔公,你先去廳堂等我,我換衣服馬上就來。”

林梢麻溜的換好衣服,很快到了廳堂。她背著林啟明常用的工具箱就放車庫方向走,沒走幾步就被林啟明叫了回來。

林啟明指了一個方向,淡淡道:“就在不遠的地方,走路過去吧。”

下過雨的石頭上折射著燈光的光芒,林梢愣怔片刻,隨即掉頭,扶著林啟明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