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林蕎死了。

死在她和沈寓清的夢幻婚禮上。

市刑偵支隊隊長方狄剛剛從省外交流學習回來就接到消息,下了高速直接上了環城快線,一路往沈家別院趕。

榕城兩個煊赫家族舉辦的一場聲勢浩大婚禮,現在出了命案。

血色婚禮。

方狄默念著這幾個字,冷不防兜裏的手機響了。他麵色微動,接起來沒說話。隔了幾秒,低沉的嗯了一聲。

司機兼下屬警員陸竹瞥了一眼後視鏡,神情複雜:“方隊……”

車子繞上高架漸漸遠離市中心最繁雜熱鬧的地方,大片以紅色為主的霓虹燈閃速後退,方狄麵容掩在暗處沉聲道:“加速。”

陸竹沒敢吱聲,一輛破吉普溜得飛快。

方狄雖年長不了他幾歲,年紀輕輕幹到市刑偵支隊隊長卻也是實至名歸。據說還在警校實習期就因成功解救出人質立了三等功,在警校就是赫赫有名的優等生,畢業後直接戰鬥在刑偵一線,這麽十年槍林彈雨幹過來,才有今天這樣的地位。

到達沈家別院的時候,轄區片警已經封鎖現場。參加婚禮的人都被遣至後花園,前廳諾大的婚禮草坪上,還豎著尚未拆卸的花橋,自助餐桌擺了兩長溜,此時賓客全無,食物散發的香氣,讓整個詭異的別院,透出點別樣的味道。

方狄低頭向轄區片警了解情況:“什麽時候的事情?通知痕跡科的同事過來了嗎?死者信息查得怎麽樣?”

片警老張比方狄矮了將近一個頭,他仰頭偏脖子的動作些微吃力,但還是一一回答著方狄的問題。

“方隊長,接到報警電話是晚上八點左右,一接到電話我們就立刻出警了。畢竟是沈家和林家……我們得罪不起,之後……”

方狄忽的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眉心微蹙,又接著往前走,邊走邊對一旁的陸竹說:“你去查一下死者身份,順便讓痕跡科那邊盡快派幾名兄弟來協助。”

陸竹應下,捏著電話轉身往一旁走去。

方狄接到電話時知道發生了命案,直接衝到了這裏,局裏其他兄弟就算接到出警通知,肯定還在路上。

他沉著臉,再不願多說,拔腿繼續往案發現場走去。

“死者名叫林蕎,林氏木業的千金。今天和奧深暖通的沈家公子沈寓清結婚,婚禮是中午在教堂辦的,晚上說是招待賓客的晚宴,誰知道……竟然出了命案。”片警老張心裏捏了把汗,弱弱地說。

方狄靜靜聽著,步履沒變。指望從一個轄區小民警挖出點什麽有用的東西,顯然需要消磨太多耐心。

越過幾株抽枝繁盛的海棠樹,沈家別院出現在眼前。

獨棟的白色建築隱在暖黃色的燈光間,寸土寸金的富宅區,少了鬧市的喧囂,也少了高樓的霓虹交錯。無邊的暗夜籠罩著燈光映襯的白色樓房,奢靡詭異感交織在腦海盤旋。

老張虛擦過額間的密汗,心裏不由嘀咕。這個方隊長真是冷麵,不苟言笑。又想了想,此事的關係重大,眉頭隨沉重的心情皺起。

抵達案發現場門口,方狄略過門口哭哭啼啼的眾人,抬步往室內走。忽的,胸前多出一隻阻撓他前進的手,方狄垂眼順著白淨有力的手臂,去看那人的臉。

沈寓清抬臂攔下方狄,語氣頗為不善:“你是什麽人?說進去就進去?”

身穿便服的方狄抿著嘴角,一臉漠然:“市刑偵支隊隊長方狄,負責此次案件。”他扭身直視沈寓清,“怎麽?還要攔?”

沈寓清眸色微定,頷首說:“原來是方隊長,是我缺乏眼力,見諒。您請進……”

方狄麵無表情,撩起警戒帶,彎腰往裏走。

老張神色慌張跟著方狄走了幾步,又扭頭衝著沈寓清解釋:“沈少爺不好意思啊,他就這個性格,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沈寓清微微點頭,隻盯著方狄的背影,頗有深意看了好幾眼。

這人……

他沒想過還能再次碰到。

中心現場,死者林蕎躺在臨時搭建出來的台子上。

紅毯鋪就的台麵上身著紅色敬酒旗袍的美貌女子,安詳的閉著雙眼。由於死去時間不長,屍體痕跡不明顯,加上新娘妝麵的原因,第一眼看去,新娘林蕎麵色紅潤,妝容精致,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死去的人。

“屍體被移動了?”方狄皺眉道。

“死者家屬不能判斷受害者的情況,本想讓她躺著緩和一下,沒想到情況發生的十分突然,眨眼的功夫,受害者呼吸急促,直接斷氣了。”

“沒有第一時間叫救護車?”

方狄簡單檢查了林蕎的情況,見她沒有明顯的外部傷痕,身上也沒有血跡。表麵看來,死因不明。

“據說還沒來得及打120,人就死了。”老張小心謹慎道。即便從未和方狄一起辦過案,可方狄名聲在外,多少他也知道一些他平時的辦事風格。

“嗯,”方狄嗯了一聲,又問,“死者家屬還說了什麽?”

他對林蕎家屬的一係列舉措存在很大的疑問。

一般而言像這種毫無征兆的意外身亡,家屬第一時間一定是送醫院查明死因。像林蕎這樣的第一時間竟然是以命案報警的情況,非常少見。

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其中有人一眼就看出了林蕎死亡的征要。

雖然還存在另一種,呼叫了120,但救護車並未及時趕到這樣的情況。

可現在,他都趕來了,救護車還沒到。

顯然是受害者家屬並未叫救護車,而是直接報警了。

她的死,不是意外的可能性極大。

轄區警力都在維護案發現場,自然還未來得及做家屬調查。

老張支支吾吾,一時半會沒個答案。

方狄見狀,也不再為難,直接掏出了手機打給隊裏的其他組員。

市刑偵支隊說起來大門鼎鼎,可知情人都知道,這不是一個什麽人都能待,也不是一個什麽人都能隨便進去的部門。

方狄雖是隊長,可得力的幹將也沒幾人。

電話直接撥給了隊裏一向比較靠譜的隊員何歡喜。

“歡喜,隊裏現在還有多少人在值班?是的……都叫過來,地址是……嗯,剩下的情況,你可以先和陸竹那邊對接一下,我現在在案發現場等痕跡科的張老。”

掛斷電話,方狄走到一堆被打翻的水晶酒杯旁邊。

目測碎掉的酒杯有一二十個左右,水晶酒杯碎片內還殘留著一些明黃色的**,想來是為了慶祝這個喜慶的節日,用水晶酒杯搭建了酒杯金字塔,死者在倒酒的時候,身體突發異常,為了控製身體,雙手不由緊緊抓著桌麵。在身體無法支撐倒地時,雙手將桌麵上鋪著的桌布扯了出來,導致酒杯失衡,紛紛摔了下來。

方狄蹲下身,仔細勘察了一番,並未發現有何異常。

他耐心等著痕檢科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