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方佳蘭在等待,讓自己在等待中一天天消失,等待最後的忘卻。忘卻愛,忘卻痛,忘卻林嘉楠。

陸小西手捧一束玫瑰來到她麵前,她冷冷地致謝,卻並不接過;她23歲生日那天,陸小西用快遞給她送了一個大大的禮盒,她也拒絕簽收;陸小西守在她公司樓下,苦等了五個小時,她從玻璃窗看到他的身影,淚流滿麵。

對不起,陸小西,我無法接受你,因為我早已丟失了自己。請你,不要揭開我不可言說的傷。傷口會很痛,痛進骨髓裏。

有些日子,幾天比一生都漫長;有些人,愛了便可以愛一輩子。所以,請原諒我隻能愛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你。

方佳蘭一個人獨處時,會漫無邊際地發呆,會啃咬自己的手指,咬得參差不齊。她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上,寫著與她年齡不相稱的落寞。

期待嗎?昨日的傷口還有餘痛。拒絕嗎?方佳蘭,你為何要將自己封閉起來?還能愛嗎?為什麽不可以?可以愛嗎?真的可以嗎?

林嘉楠,你是我燈火闌珊處尋尋覓覓的人。你是我的劫,我的結。熊熊烈火中我是一隻飛蛾,撲向明明滅滅的火焰,焚他,自焚。

不若就此離散,從此各奔天涯!

方父眼看著女兒一天天憔悴,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知道女兒的苦楚,便絕口不提婚禮那天發生的事。他主動拿出那個珍貴的木頭盒子遞給女兒:“佳蘭,這是你母親的遺物,現在到了該給你看的時候了。”

“我不想看。”她疲憊地說。

“看看吧,裏麵有她寫給你的信。”

有嗎?她上次怎麽沒有看到。仔細想想,也對,她上次因為氣憤,並沒有將信全部看完。

捧著那個沉甸甸的木頭盒子,她心裏百感交集。此時的她,對母親的怨恨已經漸漸變淡了,時間能衝淡一切。她淡然地打開那個盒子,一封封地讀林嘉楠的父親寫給自己的母親曾晚晴的信。

信中將他們在巴黎的浪漫邂逅,地震後相親相愛,以及同阿黛爾發生的趣事一一重現在她麵前。

他們回國後,所有的信都是字字血淚,點點相思。兩家的父母生生將他們拆散,逼迫他們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他們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衝破家庭的樊籠。最後,他們不得不含淚告別深愛自己的家人、兒女,選擇去西安私奔。他們一起逃至古城西安,不料路途中卻發生了地震,導致車翻人亡。他們最終攜手走向了天國。

讀完母親所有的情書,方佳蘭淚如泉湧。她想不到,母親竟是一個為情如此執著的人,而自己,卻將自己封閉在貌似堅硬的外殼裏,害怕接受任何感情。

她擦幹眼淚,打開母親寫給她的遺書。

蘭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已經離開了。請原諒媽媽不能陪伴你長大,看你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媽媽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尋找自己的幸福,不惜舍棄你和你的父親。如果可以,請忘記我。

你的父親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我從沒愛過他,他早已知道這一切,卻從未怪過我。我寧願他恨我,這樣,我內心也可以少一分愧疚。蘭兒,長大後記得一定要孝順他,給他做好吃的,買最好的衣服給他穿。蘭兒,媽媽很快就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了,媽媽這麽做是迫不得已啊,人活一世,快樂太短暫了,我不能因為要滿足所有人的麵子而委屈自己,在悔恨中度過一生。

我會和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去古城西安,等我們的生活安定後再接你來這裏。不,不,如果你的父親舍不得你,我也不會奪他所愛,我和他對你的愛都是同樣真摯而濃烈。蘭兒,為什麽你不是雙胞胎?

蘭兒,我有時會想象你長大後的樣子,會像我還是像爸爸呢?一想到你長大後也會喜歡一個帥氣的男人,媽媽心裏就很快樂呢。如果遇到愛你對你好的男人,一定不要錯過他。不要矜持,不必羞澀,不要因為誤解而錯過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遇到真愛,一定要抓牢它,握緊它。

媽媽和他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媽媽即將啟程,無論去了何地,媽媽都會微笑著為你祝福。我的小蘭兒,媽媽永遠愛你,永遠都會祝你幸福,快樂。

蘭兒,愛你,吻你。

最愛你的媽媽

讀完母親的信,方佳蘭淚如泉湧。

“如果遇到愛你對你好的男人,一定不要錯過他。不要矜持,不必羞澀,不要因為誤解而錯過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遇到真愛,一定要抓牢它,握緊它。”母親的話言猶在耳。

她放下信,不顧外麵下著大雨,衝出大門。陸小西,陸小西,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人,請你等等我,一定要等著我!

她濕漉漉地趕到陸小西家時,發現他正在收拾行李。

“小西,你要去哪裏?”

“佳蘭,你來了,快坐下。”他連忙將全身淋得透濕的她按到椅子上,又拿來毛巾和浴巾將她的頭發、衣服擦幹,還找了套睡衣讓她換上。

她顧不上換衣服,急切地問道:“小西,阿嚏!你要,要去哪裏,阿嚏!”

“我報名參加了去西藏支教,今天晚上的火車。”

“真的要走嗎?”方佳蘭癡癡地問。

“是啊,這個城市沒有什麽可以讓我留戀的了。”他苦笑著說。

“如果,我請求你留下呢?”她幽幽地看著他問。

“佳蘭,我從前聽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男孩向女孩求婚,女孩回答道,如果你真的愛我,請用100天,每天手捧鮮花,等在我的門前,我就嫁給你。男孩一口應允。於是,男孩風雨無阻,每天手捧著鮮花,來到心愛的女孩門前守候了99天。然而,第100天,男孩卻沒有來。女孩等了一整天,男孩依舊沒有來。第101天,女孩來到男孩門前問他:為什麽?100天的等待,99天的風雨無阻,第100天的離開?男孩答道:前99天代表我喜歡你,最後1天代表我的尊嚴,而這100天代表我真的愛你。從前,我認為那個男孩很傻,現在我終於懂了,那個男孩是對的,感情的世界裏,傷害了,散了,就再也回不到原點。”

方佳蘭流著淚說:“我懂了。”

她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在雨裏瘋狂奔跑。

沒有人會在原地永遠等候你。

不經意間,她失去了林嘉楠,又錯過了陸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