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這個城市的天空很灰很暗，看不到一絲光亮。
陸小西不明白，方佳蘭到底喜不喜歡他。自她從巴黎回來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沉默寡言，時常把自己關在家裏，幾乎足不出戶。他很擔心，長此以往，他的佳蘭會不會形成孤僻的性格，他多希望看到從前那個自信、開朗的方佳蘭，為此，他想盡千方百計約她出來遊玩、運動，但約十次，她有九次都不會來，所以，他隻能主動找上門來，即使是這樣，還是經常會被她以各種借口推脫掉。方佳蘭，你到底是怎麽了？
陸小西經常來找她，但方佳蘭隻是與他不鹹不淡地相處著。陸小西知道她和林嘉楠、楚語盈在法國發生的故事，他深知大家都需要時間來愈合心中的創傷。
他有時會自問：莫非當時將去法國留學的名額讓給她是一個錯誤，否則楚語盈也不會離開？可是，已經錯得很嚴重了，這場錯誤如何才能彌補？
他不會告訴方佳蘭，其實，他見到過幾次林嘉楠，每次都是在酒吧裏。他為了陪客戶，有時不得不去酒吧這種地方，沒想到意外地碰上了林嘉楠。林嘉楠經常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那個曾經英俊瀟灑、躊躇滿誌的林嘉楠已經不複存在了，他麵前的林嘉楠，是一個消極、憔悴的男人。他生活中除了事業，就隻剩下酒精了。
有好幾次他都隻是遠遠地看著，直到看到林嘉楠上了一輛別克車他才放心地離開，他猜，一定是他的司機來接他了。
有一次，林嘉楠醉得搖搖晃晃地上洗手間，正巧與剛從洗手間出來的他撞見了。他想逃開，可惜已經遲了，林嘉楠已經看到了他，顯然也認出他來。
他隨林嘉楠一起來到吧台前，“喝點什麽？”林嘉楠帶著醉意問。
“來杯白開水就好。”
林嘉楠立即反對：“到這種地方來喝白開水怎麽行？”說完，要了一杯烈性朗姆酒遞給他。他本想拒絕，但林嘉楠一仰脖，將自己手中的那杯酒一飲而盡。麵對他的示威，向來滴酒不沾的陸小西不得不勉強將一杯烈酒飲盡。
林嘉楠卻並不放過他，又點了一大瓶男爵幹紅。陸小西心中暗自叫苦，向他解釋道自己不勝酒力，可林嘉楠根本不管這些，依舊向他挑釁著。很快，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開始了。
林嘉楠給兩人倒了兩大杯，一口喝完一杯後，將空杯在陸小西麵前晃了晃，陸小西硬著頭皮勉強喝了半杯，然後無辜地望著他。可林嘉楠哪管這些，用眼神威逼他喝完。一杯酒下肚，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火燒火燎，麵部也開始發燙。不料，林嘉楠很快倒了第二杯，並且一飲而盡。陸小西心中暗自叫苦，天啦，照這樣下去，會喝死人的！他極力推脫，說自己不能再喝了，可林嘉楠對他不依不饒，硬逼著他喝完。他閉上雙眼喝了下去，然後趁林嘉楠不備，假裝咳嗽，以極快的速度抓了兩張餐巾紙，狡猾地將含在口中的酒吐到餐巾紙上。這一劫僥幸逃過，他輕歎了一口氣。
林嘉楠早已看出他根本不會喝酒，但絲毫沒有打算放過他的意思，反倒不停地攛掇他喝酒。陸小西找了許多借口，都被他一一駁回了。
“我今天開車來的，醉駕可是罰得很重的。”
“沒關係，我一會兒讓我的司機開車送你回去。”林嘉楠完全不給他機會。
“我今天感冒了，不能喝酒啊。”陸小西再次推脫道。
“感冒了喝點酒剛好可以治病啊，多喝幾杯，睡一覺，保管第二天精神百倍。”
“我有胃病，真不能喝。”
“你他媽還是不是個爺們？喝個酒推三阻四磨磨嘰嘰的！”林嘉楠顯然生氣了，開始講粗口話激他。
陸小西說不過他，又不願意被他鄙視成“不是爺們兒”，隻得強忍著慢慢地端起酒杯。他原想故伎重施，不料他剛把酒吐到餐巾紙裏，卻被眼尖的林嘉楠發現了。他猛一拍桌子，喝道：“陸小西你他媽的真不是男人！有你這麽喝酒的嗎？你這麽娘們兒，佳蘭跟著你怎麽會有安全感呢？”
原來如此。原來他是準備將方佳蘭托付給自己，並且擔心自己不能給她幸福。陸小西如夢初醒。
“林嘉楠你這個廢物！”陸小西一把抓起他的衣領，揮起拳頭狠狠地向他擊去。
林嘉楠冷不丁挨了一拳，豈能輕易善罷甘休，他惱怒地奮起還擊。陸小西被他打了兩拳，感覺臉火辣辣地痛，抬起腿就向林嘉楠踢去。兩人誰也不服誰，雙雙扭打在一起。
打架了，打架了！酒吧裏有人在喝彩，有人吹口哨，很快來了一大批人圍觀，幾個保安也圍了上來。
“停手吧，我們這樣打有什麽意義呢？”見此狀，陸小西希望休戰，並且先停手了，林嘉楠又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頓時他的鼻子開始流血。
“不，為我們都愛的方佳蘭而戰。”林嘉楠暫且收住手，堅定地說。
“為佳蘭而戰？”他不解地問。
“誰打贏了才有資格去追她，並且，要同她結婚！”林嘉楠道。
“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看我像喝多了的樣子嗎？就憑這點酒就能把我喝醉？你太小瞧我了吧！我告你，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他一把抓起手邊的半瓶酒咕咚咕咚一氣喝完了，把陸小西驚呆了。他接著說：“從現在開始，我倆幹一架，贏了的人才有資格追方佳蘭！”
不等陸小西答應，林嘉楠就霸道地將他拖到門外。“幹嘛？”陸小西從他手中掙脫開來。
“找個地方單挑。”林嘉楠咄咄逼人地說。
“你有完沒完啊？”
“今天我還就跟你死磕上了，走，有種的咱倆幹一場，不幹不是男人！”林嘉楠再次激他。
陸小西站著不動。林嘉楠繼續激他：“你要是不同意，方佳蘭可就是我的了！”
陸小西一聽這話，急了，抓住他的肩膀問：“去哪兒打？”
“我們學校的操場上。”
“好！走！”說完，兩人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不久就來到林嘉楠的母校——北京大學。正逢暑假，偌大的操場空無一人，隻偶爾有幾個學校的家屬從這裏經過。
“開始吧！”林嘉楠三下兩下脫下外套，往地上一扔，挑釁地看著陸小西。陸小西也不甘示弱，擼起袖子，擺開陣勢準備開戰。
林嘉楠一拳揮過來，被陸小西擋了回去，他又揮舞過來第二拳，擊中了陸小西的肩膀。陸小西也火了，一記勾拳打在林嘉楠眼睛上，他的眼鏡立時掉在地上，摔碎了。好勝的林嘉楠豈肯善罷甘休，手腳並用，以極快的速度向陸小西發起進攻。陸小西連連後退，卻還是被他踢中了幾腳，疼得他呲牙咧嘴。林嘉楠趁勢發起猛烈進攻，陸小西又接連挨了他好幾拳。
眼看陸小西差一點就要被打倒在地了，林嘉楠就要贏了，陸小西忽然緊扣住他的肩，然後一個掃堂腿，林嘉楠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倒地了，陸小西突然用手拉住了他。
“為什麽要拉我？”林嘉楠氣憤地問，“如果你不拉我，輸的就是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方佳蘭了。”
“她最愛的人是你，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她。”陸小西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你回來！”林嘉楠抓住他的肩膀，認真地說，“她是個好女孩，我恐怕自己會辜負她，所以，我決定退出。”
陸小西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驚愕地看著他。“你真的決定這樣做嗎？”他驚奇地問。
“是的。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她，把她交給你，我也放心了。”說完，他緊握了一下陸小西的手。
“可是，剛才我們並沒有分出勝負。”陸小西說。
“我和佳蘭的性格太像了，我怕自己會傷害她。而且，我擔心我倆都無法從以前的陰影裏走出來，所以，我恐怕不能給她幸福。好好把握她吧，祝你們祝福！”林嘉楠說完，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林嘉楠。”陸小西想叫住他，他卻隻留給陸小西一個淒清而落寞的背影。陸小西目送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