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廣播室樓下的花壇邊，王力宏和周曉並排坐著。
王力宏望著兩隻一動不動的小倉鼠，柔聲緩緩地說：
“小時候我奶奶給我養過一隻小黑狗，我叫它小黑。每天它跟著我上學，晚上準時接我放學，我們一起遊泳，一起睡覺，一起打鬧，那時候它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嗎？每次奶奶給我做了排骨或者紅燒肉，我都是偷偷扔到桌子下給它先吃……”
周曉眨巴著淚眼，勾著腦袋，帶著哭腔問：“那、後來呢？”
“有一年過年的時候，我和爸媽去拜年，回來的時候發現它趴在家門口等我，沒有搖著尾巴撲上來，我覺得奇怪，走近一看，它滿嘴是血，不停地喘氣，身上還有好多氣槍子彈打的傷口，我用手一摸，都是血……它被過年專門偷狗肉的人用搶打了。”
周曉鼻子一酸，一陣難過，眼淚又掉了下來。
王力宏的語調依舊很平緩，他吸了一口氣，穩住有些發顫的聲音，繼續說：
“你的心情就和我當時一樣，獸醫說沒有辦法把它救活了，受傷太嚴重了……我就抱著小黑哭了整整一晚上，最後它不停抽搐，在我懷裏掉了氣。它眼睛閉上的時候，也流了眼淚……那時候我眼睛都哭腫了，它那麽堅強，身上中了那麽多子彈都堅持等到我回來，見我最後一麵，我卻沒有辦法保護好它……我想找凶手報仇，可是不知道在哪裏去找。後來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養任何動物了……”
周曉轉過身，望著王力宏的側麵，他定定地望著前方，眼裏全是哀傷和回憶。
周曉抽泣地說：“小師父，不要難過，有你這樣的主人，狗狗一定很幸福的，它也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王力宏轉過臉來，望著周曉，認真地說：“是的，我們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就不要再難過了。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你可以大哭，但是僅限一分鍾，因為人生中你已經浪費了這一分鍾，接下來要加倍努力地開心和微笑才能彌補回來了……”
王力宏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輕聲說：“還難過一分鍾，好不好？”
周曉默默點點了頭，望著靜靜躺在花壇上的“媽媽”和“曉曉”，眼淚又掉了下來，它們那麽小，那麽可愛，眨眼兩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沒了，都怪自己沒有把它們照看好，她根本就不應該把它們帶到學校來……
時間在這一刻像靜止了一般，隻有微風拂過耳際，周曉有些恍惚，就像來到愛麗絲夢遊的仙境，周身一邊模糊，小倉鼠快樂地鑽進了草叢裏。
王力宏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把她喚了回來：“好，時間到了。”
他給周曉地上了餐巾紙，帶著溫暖的微笑望著周曉：
“小動物的生命非常脆弱，如果我們沒有能力照顧它，就不要養它。”
周曉點了點頭，已經沒有那麽難過了，她也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給她的小師父。
王力宏的表情放鬆了很多：
“還有，無論是麵對自己的喜歡的小動物，還是疼愛我們的親人，我們遲早都要麵臨離別，你要堅強點。嗯——你有過親人過世嗎？”
“有，很小的時候我奶奶就不在了。”周曉那時候還小，對死亡的概念還不清晰，隻知道再也見不到她了，但是相片上還有她慈愛的樣子。
王力宏說：“周曉，你已經16歲了，要學會麵對死亡了，無論是誰，生命都隻有一次，所以我們都要好好的，活得開心一些，才沒有遺憾。”
周曉定定地望著他，問了一句傻話：“小師父，你也會死嗎？”
王力宏“噗——”地笑了：“是啊，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嘛！”
周曉癟癟嘴：“我不想你死。”
王力宏笑了：“傻瓜，誰都會麵臨死亡的，不要害怕。正是因為生命短暫，我也越要為自己在乎的家人和朋友好好活著。就像你奶奶，她雖然不在了，她的希望是你好好地學習，快樂地長大是不是？”
“嗯。”周曉點點頭。
“你記住，要是有一天你身邊的親人不在了，消失的是肉體，他們的靈魂在更遠的地方望著你，隻要你心裏有愛，常常思念他（她），他（她）就永遠不會消失，總有一天，你們會再次相聚，你要毫無愧疚地告訴他（她），我沒有浪費生命。”
周曉鄭重地點了點頭，從來沒有人給她講過這些話，包括父母和老師，這比任何安慰都有效果，此刻她的心變得溫暖而堅定起來。
她特別感激王力宏，每次見到他就有一種踏實的安全感。是他給的力量，讓她變得篤定和勇敢。
第二天晚自習前，王力宏給他送了一本書，嶄新的，應該是去新華書店買的。
書名叫《天藍色的彼岸》，封麵也是藍色的。
當天晚上，周曉就打著手電筒看完了，枕頭濕了一大片。那個叫哈裏的幽靈小男孩的經曆，讓她更加珍惜生命。她覺得自己不再害怕死亡，以後她老了，也一定會微笑著麵對死亡！
另外，她覺得活著是件特別美好的事情。生命太脆弱了，她要珍惜身邊所有人，包括她的“死對頭”。她原諒了田樂，也原諒了自己。她默默對自己說：我要好好活著，珍惜每一分鍾。
她在紙條上寫下了這句話，來到了昨天和王力宏埋葬小倉鼠的地方。
她挖出了一點新土，把紙條埋在了小倉鼠的旁邊……
“考試考試老師的法寶，分數分數學生的命根。”
陽明鎮中學的孩子們，一邊調侃和抗拒著沒完沒了的考試，一邊又在戰戰兢兢地為期中考試挑燈夜戰。
語數外史地生政，七座碉堡，七場攻堅戰，周曉想把他們炸得灰飛煙滅。
終於考完了！
周曉的心一直處在忐忑不安的狀態。
用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你們心裏就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吧？
周曉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真的很笨，即使那麽認真的複習、複習、再複習，考試的時候檢查、檢查、再檢查，但她渾身冒汗聽完班主任公布名次和分數——
“周曉44名！”
她腦子裏隻剩兩個字：完了！
是誰發明了萬惡的考試？一張薄薄的考卷，一串冰冷的數字，左右了學生的快樂和未知的前途。它離間了父母和孩子的感情，拉開了老師和孩子的距離，還活生生剝奪了自己成長的快樂！
周曉忿忿不平地想。
一想到周末要把成績單帶回家，她的頭皮就發麻，這個星期肯定是在擔心受怕中度過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陣哆嗦。
班主任很生氣，本次期中考試129班的年級排名到了第三。特別是班主任引以為豪的數學單科排名，竟然到了年級倒數第二名。她在講台上大發雷霆，全班同學大氣都不敢出。
這次就連數學尖子戴正都沒有考進年級前十名。
更不用說周曉了，120分的卷子，她隻考了65分！比全班的平均分都低了8分。
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分數，周曉把腦袋深深埋進了課桌裏，她就是班主任嘴裏說的拖全班後腿的“可惡分子！”
班主任發完脾氣後，要求每個同學交1000字的期中考試總結，並寫出下半學期的學習計劃。
為了有效提高她所教的數學單科考試的成績，她要求全班“結對子”。
數學考試排名前10位的同學幫扶排名倒數10位的同學，中間排名的同學自由結成對手，每次課堂測試都進行PK，贏的那方直接加操行分。
周曉羞愧難當，她在黑板上排名倒數10位的名單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班主任請排名前十名的同學選擇要幫助的對象，她飽含感情地說：你們就是老師的臂膀，也是同學們的榜樣，129班需要你們的無私付出和全心努力，幫助班級打贏這場勝仗！
周曉抬起頭又看了一眼黑板，她發現排名倒數10位的名單裏竟然還有劉圓圓！
此刻，她正一臉期待的看著戴正。
當班主任請戴正站起來，選擇黑板上的幫助對象的時候，周曉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在教室裏響亮地響起。
周曉默默地低下了腦袋，沒有一點欣喜，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人從農貿市場的籠子裏買走的小狗。
誰也沒有發現，教室那頭的劉圓圓臉色已經變成了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