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管怎樣，周曉忐忑不安的心基本落了地。
她暗想：班長真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那天是他救了我一命。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周曉仔細端詳手裏的鮮花餅，拿到鼻子旁邊聞了聞，依稀聞到了玫瑰的幽幽芬芳。
她沒有立刻撕開包裝袋，而是轉身把他們塞進了掛在牆上的背包裏。
明天就是周五了，她要拿回家和媽媽一起分了吃。
想了想，她又拿出來一個，放在了校服外套的口袋裏。
好人確實有好報，戴正上次的奧數競賽獲得了全省二等獎，他還真是很低調。
但是班主任是不允許他這麽低調的，省級比賽獲獎，班分至少加5分。
加上廣播站的投稿、“文明寢室”等各項加分，129班的當月的量化考核竟然是全年級第一！班主任臉上樂開了花。
周曉一路小跑，她想和她的小師父分享這個好消息。
推開廣播室的門。
裏麵有兩個人：一個是王力宏，一個是戴著眼睛的陌生男同學。
王力宏正在輔導他逐字逐句地讀他手寫的播音稿件。
一臉茫然的周曉，呆呆地站立在廣播室門口。
就像個即將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王力宏看到周曉，連忙跑出廣播室，飽含歉意地說。
“周曉，出了點小問題。”
周曉焦急地望著王力宏。
“周三的時候，有人聽了你放的歌曲，嗯，覺得有點不太合適學生，就給校長打了電話……”
周曉拚命地搜尋那天的記憶，教委領導參觀廣播室後王力宏被校長喊去陪同領導們視察了。
她一個人在廣播室播音，那天語速有點快，讀完所有稿子後發現還有6分鍾時間。
她隻有拿出口袋裏的一張字條，那是曾開心軟磨硬泡一上午的點歌要求，她說就當周曉送給的生日禮物了。
“高一129班的開心要為偶像周傑倫點播一首歌《第一次愛的人》，她說：我會一直支持他，愛他一輩子！”
沒來得及征求王力宏的意見，她自己做主播放了。
還有，結束曲她選擇的是姐姐那張CD裏的新歌《見習愛神》。
王力宏是臨時被叫走的，她一時翻不到那張鋼琴伴奏CD。
她想：不管怎樣，姐姐聽到這首歌一定會很開心的。
她想起當中的一部分歌詞：……
地球每一分每一秒
都有戀情要發酵……
我想問見習的愛人如何勝任
愛情的課程怎樣得分
就是吻的時候我沒天份……
周曉的臉變得煞白，她甚至能夠想象，舉報她的人說了些什麽：
“這簡直就是黃色歌曲嘛！還有什麽吻啊愛啊的，在校園廣播裏播出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周曉用發顫地聲音對王力宏說：“對不起……”
還沒說玩，眼眶裏一直打轉的東西“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王力宏疼惜地望著周曉。
“聽我說，我還在想辦法。教務處隻是希望培養更多廣播員，讓別的班級的同學有機會表現自己。我也覺得你每天太累了，每天這樣跑廣播室會影響你的學習和休息。這樣，你一周來一次，就周四那天來，你看好嗎？”
周曉抽著鼻子，望著王力宏，點了點頭。
“老師，這是什麽字啊——”
那個戴眼睛的男生在廣播室裏喊。
周曉慶幸沒人和她一樣稱呼王力宏為“小師父”，這是她的專屬稱呼。雖然“師父”和“老師”差不多，但是她覺得自己的稱呼才是最特別的。
王力宏應了一聲，準備進廣播室。
周曉像想起來什麽，把手伸進校服口袋。
王力宏抬起手拒絕了她。
“廣播室的鑰匙先不要還我，歡迎你隨時過來。還有，你好好把成績提上來，多用點心。”
周曉掏出一個玫瑰花餅。
張小仙曾經在女生宿舍玩過一個心理測試：一分鍾測出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怎麽樣？
她給周曉出了幾個有選項的問題，根據答案累計得分，最後測算結果。
周曉記得，她隻得了3分！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極差，遇到困難容易灰心。
下午第一堂語文課，何老師說了什麽，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木木地看著黑板，眼神空洞，腦子裏更是一團糟！
她右手的黑色水芯筆已經在筆記本的同一個位置畫了幾十個圈，深黑色的圓圈疊加在一起，就像一個未知的黑洞，她瘦弱的身體就在這個洞裏漂浮著，不斷旋轉。
兩個星期以來發生的所有事都在她腦子裏不停播放、暫停、倒退、快進，又播放。
雜亂無序。
當校廣播站主持人、遇到王力宏、劉圓圓的指責、廣播室聽歌、戴正的突然出現、當市電台嘉賓、主持升旗儀式……
各種片段，像打亂了的魔方，周曉已經拚不回原來的模樣。
田樂瞟了周曉幾次，又警覺地望了望老師。
今天，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用鋼筆戳走周曉不小心越過課桌中間線的右手手肘。
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在筆記本的黑洞上又畫了幾個圓圈……
此刻，簡潔、明亮的校長辦公室裏，王力宏畢恭畢敬地站在彭校長對麵。
他懇切地說：“……這個孩子特別有積極性，非常努力，你也知道她是目前我們學校裏最適合當校園主持的學生，學生們的反響也相當好。怎麽可以突然不讓她去廣播室了呢？”
彭校長穿著黑色外套，戴著一副厚鏡片的眼鏡。
他端起深棕色辦公桌上的白色陶瓷杯，喝了一大口，不急不緩地說。
“我沒有說不讓她去廣播室了啊。我了解了下這個孩子的學習情況，覺得她應該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每天去廣播室太耽誤她的時間了，所以暫時讓她把成績提上去了再說。”
王力宏有些著急。
“可是……我聽葉主任說，你是接了教委領導的電話，說那天她放了幾首不合適的歌……”
彭校長靜默了一會兒，慈祥而不失威嚴地望著王力宏。
“……那天教委來視察，教育局劉局長特意聽了我們的校園廣播，她和我交流了一下她的看法，我也表示讚同。現在的流行歌曲良莠不齊，在校園裏播放這些情情愛愛的歌曲，還說愛這個愛那個明星，對學生確實有不好的引導作用。”
王力宏提高了音量，語氣有些急促。
“那天我跟著你們一起視察學校，一路聽了廣播，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啊！學校廣播裏放點流行歌曲怎麽啦？它可以放鬆孩子們的神經，緩解他們的學習壓力，有什麽問題？再說孩子們單純，說喜歡明星也隻是好玩，釋放一下天性，能錯到哪裏去？我覺得就是某些領導小題大做！”
“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你不要著急嘛！”
不知道什麽時候，教導主任葉主任站在了校長室的門口，他笑眯眯地走進來，輕輕地拍著王力宏的肩膀。“年輕就是氣盛啊！”
他又把頭轉向彭校長。
“你看！還真有點你年輕時候的氣勢，很有脾氣呢！”
彭校長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