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截胡

一大早,原本在吃早餐的宋宜風突然收到了周伯的消息:宋白海要跟廣大建設集團的千金相親。

他放下咖啡杯,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對方,嗬,居然還是一個明星。再看長相,嘴裏發出了“嘖”的一聲。

但這一聲絕不是表達驚豔。

長卷發錐子臉,一雙歐式雙眼皮能夾死蒼蠅,長相既不如卡羅琳那般大氣,又不如姓蘇的那女人清爽自然,一股子人工雕琢的味道。也難為他大哥,為了增加自己手裏的籌碼,肯犧牲自己。

宋宜風刷著程璐的一些信息,突然看到一條關聯新聞:當紅女星CL片場顯任性,當眾砸破群演的腦袋。

這條新聞在網頁的最底端,因為標題和內容都描述得模糊,是程璐的工作室在控製輿論時的漏網之魚。如果不是手滑了一下,宋宜風本不會點進去。但是就有這麽巧,他不但點進去了,還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又是那個女人。

宋宜風微微蹙眉,雖然照片都快糊成了馬賽克,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蘇維。宋宜風也不大明白,為什麽他對這個女人的印象會如此深刻,而且剛才他還下意識地拿了程璐和她相比。

瀏覽完新聞,宋宜風的眉頭蹙得更深了,怪不得那天見到那個女人時,她的額頭上貼了創口貼,原來出處是這裏。

宋宜風突然哂笑了一聲,還以為是個多麽厲害的角色,原來也不過是個隻會忍氣吞聲的鵪鶉。

宋宜風關掉手機瀏覽頁,給唐納德去了個電話,讓他查一下宋白海和程璐打算在哪兒碰麵,之後便安然地繼續吃早餐。

雖然他對程璐完全沒有興趣,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給宋白海添堵。

程璐心情差到了極點。

自從上次她砸破了蘇維的腦袋,連時歌就已經幾天沒對她有過一絲笑容了,無論她怎麽去示好,他總是冷冷淡淡的,既不會不理她,但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她心裏憋了火,又不能對連時歌發,隻能對周圍的人撒氣,但一圈氣撒下來,幾乎將劇組的工作人員得罪了個遍,就連之前看在她父親的麵上對她恭敬有加的導演,這幾天對她的態度也冷了八個度。

程璐也沒有傻到家,她知道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的確驕縱任性了一些,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連時歌突然也參與了這部劇的投資。現在《本妃很正常》的投資格局已經發生了變化,連時歌已經成了最大投資方。他們自然跟著連時歌的態度走,就連現在的先行海報,一番也由她的名字變成了連時歌的名字。

她並不嫉妒連時歌搶了她的番位,實際上,隻要連時歌高興,讓她做什麽都可以。隻是令她非常不爽的是,連時歌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蘇維那個臭丫頭出口氣。到底她哪裏比不上那臭丫頭?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喜歡的人永遠對她青睞有加!

程璐在連時歌那兒沒討到好,也沒心思拍好戲了,於是找了個借口跟劇組請了個假。雖然導演對此頗有微詞,但程璐畢竟還有背景的,也就給了她兩天假,讓她好好調整一下自己。

但她剛回到家,程母就趕著她去相親。她滿腦子都是連時歌,哪有什麽心思見男人,何況那些所謂的富家子弟個個麵上對她紳士有禮,背後卻都罵她是整容怪,她早就心灰意冷了。於是她不耐煩地朝她媽說道:“我不去!”

說完便將高跟鞋一踢,光著腳丫子蹬蹬地上了樓。

程母看著飛到客廳老遠的高跟鞋,一邊吩咐傭人將小姐的鞋收好,一邊頭疼地追了上去:“璐璐!你可是個大家閨秀!以後不能這樣!”

去他的大家閨秀!程璐才不管她媽在後麵如何苦口婆心,進了房間就將自己摔在了**。

從小她就被迫接受淑女教育,笑應不露齒,姿態得優雅,可那又什麽用?因為天生牙齒有點齙,無論她怎麽收斂,笑的時候牙齒還是會露出來,無論她如何端正姿態,因為身上自帶的一股味道,永遠被人嘲笑。他們叫她“牙擦蘇”,叫她“香香公主”,她的缺陷被他們無限放大,令她無比自卑。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個普通的少女,會情竇初開,會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對杜旭表白時的場景。

那是一節體育課,恰逢和杜旭他們班一起上,當她鼓足勇氣走到他的身邊,說她喜歡他,可不可以和她交往的時候,杜旭的視線,卻是盯在不遠處地的蘇維身上,正眼都沒有瞧過她。

那一瞬間她的心髒就好像被人拿針刺了一下,但她倔強地沒有離開,她想為了自己的第一次心動堅持一下,然而杜旭卻親口澆滅了她的希望。

他說:“我有時候覺得,隻要她笑起來,我就願意給她整個世界。”

他沒有直接拒絕她,可這比直接拒絕她還要令她絕望。

十六七歲的年紀,愛情大過天,深受打擊的程璐從此將蘇維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盡管杜旭後來也遭到了蘇維的拒絕,可她仍覺得是蘇維令自己遭受了奇恥大辱,就是不肯放過蘇維。

後來蘇維家遭受變故,她沒有了科學家之女的光環,不再有人氣,程璐以為杜旭也不會再繼續喜歡蘇維,所以再次鼓足勇氣向杜旭告白,那時候她已經開始接受牙齒矯正,笑容也再日複一日的練習下,變得明媚了許多,可是杜旭依舊拒絕了她。

他依然對蘇維窮追不舍,甚至開始出去找兼職賺錢替蘇維還債。他比她們高一屆,已經是K大法學院的一名大一新生,他白天上課,晚上就去做家教,因為怕傷到蘇維的自尊心,還將錢偷偷交給她讓她想辦法轉交。在蘇維突然輟學消失以後,他一傷心,直接去了美國念書,再也沒有回來。

杜旭走的那一天,程璐將自己獨自關在了房間裏大哭了一場,並將她所有的班級合照拿出來,將蘇維的頭像剪了下來。

再後來,她為了以後再也不被人比下去,去整了形,從此擺脫了牙擦蘇的綽號。事實上,她身上的異味也徹底治好了,隻是以前養成的習慣根深蒂固,沒能改過來,身上便總是籠著一層厚厚的香水味。後來進了娛樂圈,因為她一出道就占盡好資源而遭人嫉妒,便有人刻意將她的黑曆史翻了出來,盡管這些最後都被她的工作室處理了,但這個圈子就沒有完全能隻手遮天的人,這些消息還是不停在各處傳播。

不過在娛樂圈混的時間久了,程璐也沒有那麽在意了。反正打死不認就是了,別人也沒有確鑿證據,她照樣是紅毯上光芒璀璨的公主,直到她再次遇到蘇維。

程璐覺得蘇維就是上天派來克她的,從杜旭走後這麽多年,她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再動過心,偏偏當她喜歡上連時歌時蘇維又出現了,而且又和連時歌有些扯不清的關係。

程璐煩悶地捶了幾下床,程母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了。

“璐璐!你到底有沒有聽媽在說話!”

程母從小就對程璐抱有極大的期待,她自己生得不漂亮,程璐的父親程光華當年卻是個俏公子,外頭都叫他程三少。當初她嫁入程家的時候,不知多少人在背後笑話,說她不過仗著家世好,否則程三少哪能看得上她。

那些貴婦其實也沒說錯,程家當時沒落,若不是她說會扶持他,他是不會答應她的求婚的。但她自尊心極強,這麽多年一直憋著一口氣,就想將女兒培養成一個挑不出錯的美人兒,好在當年那些嘲笑她的貴婦圈中找回一些麵子。

偏偏基因這種東西就是很頑強,程璐沒能像上風度翩翩的爹,卻像足了她自個兒。好在如今整容術發達,程璐經過神工鬼斧,反倒是越來越像她爹了。為此程母十分得意,就想趕緊替女兒張羅一門好親事,好再出出風頭。

人選其實她老早就看好了,宋家的長子宋白海,長得一表人才年紀也合適,先前就趁著跟宋家主母潘亞琴一起在美容院做臉的時候提過,可當時那長臉婦還不肯答應。說什麽“我們家白海啊,眼光有點挑,我這當媽的可不敢隨便給她做主”,明裏暗裏不就是在說瞧不上他們程家麽,這事也就擱置了。

沒想到最近那潘亞琴卻又主動提了起來,程母本還想拿喬,可潘亞琴又是請她下私房菜館吃飯,又是邀她去做SPA的,她找不到借口,也就應下了相親的事。更何況,這也不僅僅隻是麵子上的問題,還有利益關係在裏頭。

未來集團現在的局勢很明顯,宋居安生了退意,想在兩個兒子當中選一個繼承人出來。雖然外界盛傳宋居安有意傳位給宋宜風,但程母還是更意屬宋白海一些。一來畢竟宋白海是名正言順的宋家人,潘家雖比不上宋家,但宋居安也不可能不看潘家的麵子。二來,宋白海好歹在集團紮根了這麽多年,這才從國外回來幾個月的次子,能力再大也不可能翻天,更何況潘亞琴許了她5%的股份做聘禮。要知道未來集團這幾年涉足的領域範圍之廣,影響力之大,早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這5%的股份價值不是小數目,就衝這點,程母也得支持宋白海。

“我說了我不去!媽,我都告訴過你我有喜歡的人了,你別再強迫我相親了好不好?”程璐將頭埋進枕頭裏,塞住了耳朵。

“就你說的那瘦得跟竹竿似的戲子?他有哪點好?璐璐你聽媽的勸,自古戲子多無情,你好好的大家閨秀,為什麽要自降身份?那宋家的大公子,小時候你也見過的,長得不比那戲子差,你隻要去見一麵,保管會……”

“媽——!”

程璐忍不住打斷了絮絮叨叨地程母。程母不了解連時歌,程璐卻是了解的,雖然連時歌的家世可能在徐市排不上號,但他個人的吸金能力卻已經是國內藝人的前三了,還有自己的公司,一點都不比那些什麽世家公子差。再說都什麽年代了,還戲子戲子說得那麽難聽,按這個說法,她不也隻是個戲子?而且還是三流的……

程母被打斷,拉長的臉更顯陰沉,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根針一般刺進程璐的耳朵:“我告訴你,這事沒得商量,現在你就給我出門做頭發,禮服我也給你選好了,餐廳也定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程母生起氣來,還是有幾分威懾力的,程璐知道再鬧下去,恐怕自己的卡都會被停掉,於是隻能不耐煩地應了,“行了行了,知道了!”

可待兩人又是做完發型又是挑完禮服,程璐卻接到了程父的一通電話,聽完程父的意思,程璐也茫然了,轉頭向自己的母親一攤手:“這下好了,爸也讓我去相親,您也讓我去相親,不如把我劈作兩半得了。”

“什麽?你爸讓你去相親?”程母聞言,從手包裏拿出手機,“你等等,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待程母和程父溝通完,程母原本還興致勃勃的臉變成了豬肝色。程璐都不用問,就知道她媽估計是挨訓了,這一仗是父親贏。於是不等程母安排,她便對司機說了程父所說的餐廳地址,車子調轉方向駛去。

沒多久,宋家內,原本還在挑選西服的宋白海收到了一條消息。

“哥,不好意思,截胡了。”

消息後緊跟的圖片,是程璐與宋宜風用餐的照片。

宋白海眼眸危險地一眯,下一秒,“啪”的一聲,手機被摔在了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外麵的傭人聽到響聲,驚慌地闖了進來:“怎麽了大少爺?您沒事吧?”

“滾出去!”宋白海一聲厲喝,一張臉陰森而扭曲,平日裏的溫潤消失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