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土不服
“簡直胡鬧!”陳伯的怒氣透過渾厚的嗓音傳過來,雖然並不是針對自己,但蘇維差點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她的如意算盤,最終還是沒打成。
陳東替小西上醫院的事讓陳伯知道了。
關於上哪家醫院去問,蘇維並沒有給陳東規定,隻是讓他避開上次她請的那個社區醫院就行了,結果陳東去了一家和陳伯常去的老中醫館。
中醫館的謝大夫和陳伯交情甚篤,陳東這麽去問話,對方自然以為是陳東身體出了毛病,這不趕緊叫來了陳伯。
在陳伯的逼問下,陳東麻溜地“出賣”了蘇維,將一切和盤托出。
在她被無精打采的陳東請下樓的時,她就知道事情敗露了。
陳伯果然很生氣,蘇維內疚地道歉:“對不起,陳伯。不關小東的事,是我太亂來了。”
“小維啊,你的確是太亂來了!”這一次陳伯也沒給蘇維麵子,分外語重心長,“這臭小子不懂事就罷了,怎麽連你都這麽不懂事?”
蘇維被陳伯說得心情沉重,她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歉意,隻能再次彎下腰。跟過來的小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一向都是蘇維的“複製器”,所以跟著蘇維一起也彎下了腰。
不過他繞到了蘇維的對麵,兩人看起來就像在對拜。
白天他在電視上看到的一個場景就是這樣的,穿著各式各樣紅色衣服的人們在敲鑼打鼓,然後站在中間的兩個人就跟他們現在一樣,所有人都喜氣洋洋,所以他也喜氣洋洋。
蘇維感覺到自己的頭被頂住,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笨蛋,別鬧。”
小西覺得她在跟自己玩,被撥開又彈回來,屁股對著陳伯晃來晃去。
因為衛生棉的教學現場被突然到來的陳東打斷,後來蘇維也沒有勇氣再繼續教下去,因此這幾天都是放任小西默默流血,此刻他的褲子上沾滿了幹掉的血跡,看起來非常狼狽。
陳伯被晃得頭暈,揮手打斷他們:“好了好了,既然生病了,就該正經請大夫看看,小維啊,我帶著小西去看醫生,你和這臭小子留在家裏等我。”
蘇維抬頭:“陳伯你不怪我了?”
陳伯笑得有些無奈:“難道你希望我繼續怪你?”
蘇維忙搖頭,她當然不希望。
“下次有事,與其和我家臭小子一起想那些歪點子,不如直接來找我。你陳伯我什麽世麵沒見過,不要怕麻煩。”陳伯拍了拍蘇維的肩膀,又招呼小西,“小西過來,先給你換條褲子,就這樣出門別人是要看笑話的。”
小西看了蘇維一眼,見蘇維點頭,便乖乖跟了過去。
“對了,放心,我會帶他去謝大夫那兒,謝醫生與我相交多年,醫術和人品都是信得過的,你不必擔心他的身份問題。”陳伯走到了房間門口,似又想到什麽,轉頭對蘇維說道。說完,他便拉著小西進了房間。
蘇維一怔,看著兩人的身影,伸手拂過陳伯剛才拍過的地方,眼眶漸紅。
***
檢查結果出來以後,蘇維鬆了一口氣。
原來小西並不是生理期,隻是得了痔瘡,至於得了痔瘡的原因,謝大夫總結了四個字:水土不服。
總的來說,就是小西可能是從外地初到徐市,由於飲食和環境的改變,導致內火旺盛,因此得了痔瘡。至於為什麽血流不止,大約是之前不注意飲食導致營養不良,身體機能變差,恢複遲緩。
蘇維拍了拍胸口,還好不是什麽大問題。
謝大夫開了幾幅藥給小西,叮囑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喝兩次方能藥到病除。
對於小西外表的不同尋常,謝大夫也沒多問,隻是叮囑蘇維,要好好照顧他,不要讓他感冒了,特別是發燒。蘇維想起小西前幾天發燒時他的異常,覺得謝大夫或許是檢查出了什麽?但因為一切都是陳伯轉述的,蘇維也沒見到謝大夫的麵兒,心想改天再親自去問問。
陳伯見蘇維家裏一沒有煎藥的陶瓷罐,二來蘇維這幾天照顧小西也很辛苦,幹脆提議將小西接到自己家中住幾天。
“你不是沒了工作麽,小西放我家,這樣一來你也有時間出去麵試。反正小東上學後,我也是一個人在家,有個伴還熱鬧一些。”陳伯說道。
“陳伯,真的,謝謝你。”蘇維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被陳伯感動了,她在這裏住了一年,平日裏忙於工作,即便和陳伯相識已經卻也很少真正打交道,不過在陳伯的夜宵攤子照顧照顧生意,僅此而已。可陳伯對她的幫助,已經超過一個鄰居太多太多。
蘇維不知道該如何報道這份恩情。
陳伯卻笑了:“傻孩子,我又不是為了求你的報恩才幫你的。看到你這麽辛苦一個人外麵打拚啊,我就想到了當年我的兒子也是這麽過來的。可惜他去世的早,還留下這麽一個不聽話的臭小子給我……哎,造化弄人啊。”
蘇維這才知道,原來陳東的爸爸已經去世了。
“那陳東他媽媽呢?”
“他媽媽改嫁了,原本是想帶走小東的,可小東那孩子不肯。他說,他媽媽有了新的丈夫,未來還會有新的兒子,什麽都不會缺,可我什麽都沒有了,他不想讓我一個人孤獨地守著一個屋子終老。”陳伯回憶起陳東的那番話,聲音漸啞,“哎,我知道我平時是對他嚴厲了些,他調皮也有我的責任,可是這孩子從小就主意大,我真怕一不留神他就走歪了,到時候下了黃泉,怎麽對得住我兒子哦。”
“不會的,您這麽善良,小東隨您,一定不會走歪路的。更何況,先死去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要求還活著的人按他們生前的意願走下去……”最後一句話,蘇維說得很低,顯然是想到了自己。
說起來,陳東的境遇與她是多麽相似,隻是好歹他媽媽還曾想過帶她走,好歹他還有爺爺,哪像她……蘇維神色一黯。
“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蘇維的身世,陳伯雖了解得並不很清楚,但也知道她很小就沒有了父親,想必是自己這番話令她觸景生情,他抹了抹眼睛,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蘇維掃去眉間的陰影,朝陳伯笑了笑,繼續收拾小西的個人物品。
見她在疊小西的衣服,陳伯揶揄:“小維,你跟陳伯說老實話,小西不是你表弟吧?看他那個樣子,實在不像是什麽來徐市遊玩寄住在你這裏的親戚。”
蘇維臉一紅,是被人戳破謊言後的不好意思,“陳伯……我……”
“行了,我也不是警察來盤問他的戶口,你有難言之隱的話,不必勉強說出來。”陳伯到底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蘇維的窘迫,主動化解了尷尬,但他已經在心裏將蘇維當成了自己家的姑娘,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不過,小西雖然像個孩子,但到底是個成年男人。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開放不計較,但少不了要落人口舌。不過你們要是婚姻關係的話就另當別論……”
“咳咳……”明明沒喝水,但蘇維卻差點被嗆到。什麽婚姻關係?他和她半毛錢關係就沒有好不好!
“陳伯,不是你想的那樣……”蘇維撓了撓頭發,她的確是很難開口,小西的來曆牽扯到太多,她不想惹來麻煩。
可是轉念一想,她一個人的確照顧不來小西,陳伯對她這麽好,是個能信任的人……
“陳伯,其實小西他……是我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