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夢非夢(下)
……要知道,有一次我偶然看見他摘下眼鏡(真的是很偶然!他平時其實很少待在寢室,即使在,因為遮光簾總是拉上的緣故,如果不去注意,也很難判斷裏麵有沒有人),雖然有點不願意承認,但我的確發現,他長得比我英俊得多。
記得我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是亞洲人的五官一般比較柔和,可一旦深邃起來,人就會顯得十分英俊。黎望顯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證。雖然,咳咳,我是一個看更看重內在的人,但也對黎望這種浪費長相資源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我敢打賭,如果他平時不戴那老氣的眼鏡,一定會成為班上女同學的話題人物。
最重要的是,黎望和沒戴眼鏡的我一樣,其實並不近視。
“如果你能改改,你那聽別人講話老是走神的習慣,那你肯定會更有成就感的。”站在黎望左邊、也就是我左邊的左邊的林梓蕭,毫不客氣地對我說。
與黎望相反,林梓蕭是一個存在感極強的人。雖然是人都可以看出,他已經在努力避開各種風頭了,但他的長相、家世、性格和能力決定了他不可能默默無聞。想想看,在學校裏,一個長相英俊、出手闊綽、骨子裏桀驁不馴、各方麵能力都很強的男生,會引起多少人的關注。尤其當這個男生是在男女比例嚴重不平衡的文科班時。
我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左邊的方向看。估計,他又自戀地以為我是在看他了。
所以說,自戀也是要有限度的。我原以為他的自戀隻是針對女生。因為據說有不少女生從各種途徑得到了他的QQ號,想要加他為好友。結果他設置了加好友問題。而那問題卻是:“你是不是暗戀我?”
當我因為有事上QQ找他的時候,對話框也跳出了同樣的問題。好吧,可能是因為我用了女號吧,可是我明明附上了我的名字,並說明是同班同學了。
除非他已經自戀到,認為他不需要記住別人的名字,隻有別人才需要去記他名字的程度(畢竟班上本來就沒幾個男生,我的名字又不難記)。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咳咳,這邊的風景不錯。”我有些尷尬地扭過頭,求助似的目光投向小A:“你也看見了,這邊的向日葵開得很美。”不是我不想向站在我左邊的黎望求助,而是我實在不想“刻意”看到林梓蕭那自戀的樣子。
雖然他的確很有自戀的資本。
我們現在,是在學校圖書館旁的空地拍集體照。這裏的空地也稱葵花地,每年這個時間段都會種向日葵,寓意大概是欣欣向榮、天天向上之類,堪稱學校最經典的美景。我們學校素有“公園大學”的美譽。
“……嗯,今年的花,開得的確挺美的。”小A輕聲說道。嗯,雖然聲音的確有點輕,與她的身形似乎有點違和,好歹是應了我的求助。而且相信以林梓蕭那驚人的耳力,一定能聽清楚小A說了什麽。我感激地衝她一笑。
說起來也很奇怪,林梓蕭的耳朵不知道是怎麽長的,幾乎什麽聲音都能聽得見。有一段時間我都奇怪,他為什麽從來不會出現在“最強XX”、“挑戰XXX”之類的節目上。
後來我想通了,大概像他這麽自戀的人,是不屑於去參加這種帶有一點娛樂性質的節目吧。如果林梓蕭真的上場了……我發現我還是不要細想比較好。至少主持人會第一個崩潰的吧。
不過我意外發現,好像,林梓蕭聽不清黎望刻意壓低聲音後講的話。他能聽見黎望講話的聲音,但卻無法準確判斷黎望究竟講了什麽。不過我也是偶然發現的。也許是我弄錯了也說不準。沒錯,一定是我弄錯了。林梓蕭可是連我偶爾的碎碎念,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人!
林梓蕭眉頭一皺,不屑地冷哼一聲。不過好歹沒再說什麽刻薄的話。
最終,拍集體照這件事還是順利地進行下去了。班長憑借自身的身高優勢,及高超的拍照技巧,以高難度的姿勢,成功地將每一排的同學都拍清楚了。
***
我無語地看著剛發到QQ班群上的集體照。照片上的我沒有一點笑容,與我自身的氣質嚴重不符。
——大概是因為我當時偶然發現,我站的地方是個小小的土坑,所以才顯得我比平常要矮一點吧。而同時,我也在不經意間,發現小A穿的是厚底運動鞋。
原來世界上連運動鞋都有厚底的,長知識了。
更令我感到窘迫的是,照片的背景居然不是向日葵,而是另一種我從沒見過的花。這種花還挺漂亮的,花瓣有好幾種顏色,紫紅的粉紅的白的甚至還有黑的,每一種顏色的都有獨屬於自己的美,似乎是格桑花……好吧,我承認,林梓蕭的冷哼的確是事出有因,我當時的確走神了。
不然我怎麽可能會眼瞎到這種程度,格桑花和向日葵一點也不像好嗎!
又或者,是我那神奇的“強迫症並拖延症似人似鬼間歇性失憶症綜合征”又發作了。順便吐槽一句,這病的名字真是見鬼的長。
話說,這病我是什麽時候患上的來著?誰給我診斷的?
“其實,那是波斯菊,也叫大波斯菊,別名秋英、秋櫻。第一個是‘英語’的‘英’,第二個是‘櫻花’的‘櫻’。”黎望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因為我們學校在這個時間段年年種植向日葵,需要偶爾輪種來保持土壤的養分。”
“嚇死我了,原來是你呀。”我拍拍胸脯。我可是個很容易被嚇到的人。
黎望其實就住在我的上鋪,但因為他平時作息規律,一般這個時間點都睡了,或者根本就不在寢室——大概他在外麵租了房子吧。不過學校附近的房子貴得嚇人,而他平時看著還是比較艱苦樸素的。
“……而向日葵的花語是,太陽、沉默的愛、愛慕。”黎望說完這句話就不吭聲了。不過原本他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隻是……黎望同學你能不能稍微解釋一下,為什麽你前腳說完波斯菊,後腳就開始講向日葵的花語了?要解釋,也應該是先解釋一下波斯菊的花語吧?
“波斯菊被很多人誤以為是格桑花。在藏語中,‘格桑’是‘美好的時光’或‘幸福’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幸福花。但其實,在藏區,波斯菊叫‘張大人花’。嚴格地說,波斯菊不是真正的格桑花。”黎望的聲音還是平平淡淡:“而波斯菊的花語很多,總的來說是珍惜眼前人,少女的純情。隻是,黑色波斯菊也象征著一段浪漫愛情的終結。”
看來我又在不經意間,把心中的疑問問出來了。
——等等,黎望同學,你原先隻肯告訴我向日葵的花語,你的意思是……
“難道說,其實小A喜歡我?”可是不管怎麽分析,都像是小A誤以為我暗戀她吧……趙高是“指鹿為馬”,我卻是“指格桑花為向日葵”。可能在小A眼裏,我們的心理活動如下:
我:我對你是“沉默的愛”(向日葵),即使種的是“愛情的終結”(夾雜在一群其他顏色中的黑色波斯菊)。
小A:那你要“珍惜眼前人”(波斯菊總的花語)
我(溫柔地對她一笑):當然。
……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個極大的誤會。
因為事情明明是這樣的:
首先:“咳咳,這邊的風景不錯。”我有些尷尬地扭過頭,求助似的目光投向小A:“你也看見了,這邊的向日葵開得很美。”不是我不想向站在我左邊的黎望求助,而是我實在不想“刻意”看到林梓蕭那自戀的樣子。雖然他的確很有自戀的資本;
然後:“……嗯,今年的花,開得的確挺美的。”小A輕聲說道;
最後:嗯,雖然聲音的確有點輕,與她的身形似乎有點違和,好歹是應了我的求助。而且相信以林梓蕭那驚人的耳力,一定能聽清楚小A說了什麽。我感激地衝她一笑。
……怪不得我寫的偽言情小說撲街了,因為我連最最基本的花語大全都不知道啊!
“……”黎望同學保持沉默。
不過這才是黎望同學的風格嘛。他今天一天之內居然能講這麽多話,實在是令人詫異。
等等,小A,小A是誰?為什麽她長了張和古月嬡極為相似的臉?
“不要叫我黎望同學。”黎望終於又開了口,聲音低沉到有些陌生:“你要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李望,這也是你的名字。你不叫方雨,你叫李望,你叫李望,你叫李望……”
黎望,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可是,如果聽不懂的話,為什麽我會覺得,我的頭很痛,我的心也很痛?就好像,有什麽我所恐懼的東西,就要破殼而出……
我驚訝地發現,我說出來的話沒有聲音。而同時,我瘦削單薄的身體突然長高長大,臉似乎也發生了變化。我看見鏡子中的自己變成黎望的模樣,而黎望的麵孔也越來越模糊,最後變成了另一張我所熟悉的臉,我禁不住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