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1

地麵上是重型卡車緊急刹車後留下的兩道痕跡,路上擠滿了圍觀的人群,大家口中議論紛紛。

許晉陽安撫的順著商伊文的頭發,等察覺到懷中的人稍微緩過來些後,才將人推開。剛才看見照片時的那些憤怒已經隨著剛才的驚險畫麵飛到了九霄雲外。

“你沒事吧?”他輕聲問。

商伊文緩緩抬頭看著許晉陽,覺得心髒幾乎要跳出了胸腔。

“你,你……”商伊文說不出話來:“你也可以?”

商伊文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沒想到自己一直避諱的事情許晉陽竟然都知道。

許晉陽依舊攬著商伊文的腰:“什麽都先別問,先回家,你要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乖別怕。”

直到坐在沙發上,商伊文還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剛才她打車回來,下車的時候剛好看到許晉陽的車停在路邊,鬼使神差的,她過去摸了一下他車上豎起的車標。畫麵就是從那個時候傳過來的。

商伊文看見許晉陽從樓道裏出來,然後站在自己的車前,再然後,她看到了許晉陽看到的畫麵。畫麵裏她自己站在路邊,一輛似乎是剛剛衝過警卡的重型卡車從路的另一邊疾速開過來……

雖然事情有些詭異,但是商伊文還是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想就是對的。

“你想問什麽?”許晉陽端著杯熱水過來,見商伊文咬著下唇欲言又止,直接開口。

商伊文低頭猶豫了好一會,許晉陽見狀開門見山:“你看到的就是事實。”

商伊文原本低著的頭猛然抬起,人也跟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當心碰到許晉陽的手臂,滾燙的水從杯子濺出來了些,許晉陽眼疾手快,立馬將杯子換到了另一隻手中,這才免去了被熱水燙傷的痛苦。

“毛毛躁躁的。”他皺眉喝斥。

商伊文沒有時間去管他的說話態度,她拉著許晉陽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能看到那些畫麵的?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我也能看到那些畫麵的?”

“從小我就可以看到。”許晉陽在商伊文身邊坐下,睨著她:“隻是我們分手之前我看到的頻率沒有那麽高。”

商伊文整個人依然處在震驚之中,似乎在一瞬間她便摒棄了前嫌,攀著許晉陽的手臂問:“那你都不覺得這給你的生活帶來了什麽不方便嗎?”

提到這個,許晉陽神色稍微黯了些,他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嘴角挑起個笑:“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當警察了嗎?”

商伊文見許晉陽眼中有些失落,心道自己可能是問錯問題了,再相遇之後她隻顧著躲許晉陽,絲毫沒有想過他為什麽脫下了警服,記得上學那時候他說他的夢想就是當一名人民警察,他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夢想的。

許晉陽將臉埋在掌心裏,聲音有些發悶。

“因為我救不了任何人。”

“曾經有個人,因為我死了。”

“身為一個警察,救不了人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當時是許晉陽和商伊文分手的第二年。那時候在邊境有一個販毒團夥比較活躍,他了解到情況之後便打報告申請調去了邊境緝毒大隊,欲借繁忙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那個團夥在邊境非常有名,甚至在警方內部也是非常棘手的存在,許晉陽蹲他們就蹲了半年,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深入了他們團夥的內部。

他記得那天的天氣十分晴朗,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邊境常年是雷雨天氣,而他的腰有舊傷,所以那半年以來他就沒有站直過,每天晚上都睡不上個囫圇覺,隻有那一天,他才覺得自己終於像了個人。

“許隊,今天心情不錯?”

那天他剛進屋就有人跟他打趣。

許晉陽也跟著笑:“不錯。”說完伸手翻了下口袋,發現沒帶煙,腳步一轉又轉出去準備買煙。

大街上來往的行人穿著都比較具有當地的特色,女人穿著小豎圓領的開衩開到腰際的裙子,有些類似國人的旗袍,頭上戴著白色的帽子,男人們則戴著綠色的帽子,滿大街幾乎都是這樣的裝扮,看起來倒是新鮮。

許晉陽打量著陽光普照下的街道,忽然看見遠處他要去的那家商店裏出來了一個人,那人手裏拎著袋子,似乎是買了東西出來。

許晉陽不做猶豫的走了過去,狀似不小心般撞上了那個人。

“哎呀。”一聲驚呼過後,許晉陽的腳邊就多了個女人。

許晉陽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是他剛才撞到了人家,隻是凝眉低頭看著人家。

“你這人,長沒長眼睛啊?”女人不滿,幹脆坐在地上瞪許晉陽。

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樣跟商伊文莫名的有些相像,許晉陽心中一動,蹲下身子看著那女人。

“你長沒長眼睛?”

“你!”女人大概是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原本就圓滾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再沒長眼睛也好過你倒打一耙。”

“中國人?”許晉陽並沒有再逗她,直接把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女人氣咻咻的甩開許晉陽的手:“關你什麽事。”

許晉陽沒惱,隻是一直笑:“腳還能走嗎?”

女人眉頭皺成個蛋,沒好氣道:“能!”說完一抬頭,正對上許晉陽的臉,當下語氣一轉:“能呀。”

對方的轉變實在太生硬,許晉陽哭笑不得,她越是這樣,就越是像商伊文,他一時間有些失神。

女人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訕訕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在看什麽?”

許晉陽淡淡笑了一下:“沒事就好。”說完繞過她就要進屋。

“你把我撞了一下就這麽算了嗎?”女人見他要走,又跟了兩步。

許晉陽哪能聽不出來對方的言下之意,當下笑意加深,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就這麽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發展出了感情。

對方叫胡圍,是販毒團夥的領導人的獨生女,警方之前調查販毒團夥各位主要領導的背景時就在思忖該從哪個突破口滲入比較容易,卻沒想到大家一直憂心的事情如此簡單便達成了。

說起胡圍這個人,性格跟商伊文很像,這也導致許晉陽雖然有心利用她,但卻也顧及到了她的人身安全。其實她自己也知道父親做的是什麽生意,這麽多年以來父親為了保護她,很少與她聯係,她從幼兒時期一直到現在都是在國外度過,隻是因為近來爺爺身體不好,所以家裏人才將她給叫了回來,沒成想這一回來就遇上了許晉陽。

“你以後準備做什麽啊?”這是胡圍經常問許晉陽的問題:“你總不能無所事事啊。”

“我朋友在國外做了個項目。”許晉陽每次都敷衍:“過段時間我就走了,你什麽時候走?”

胡圍想了想:“後天爺爺過完生日我就走了。”

許晉陽當晚便將這情況上報到了隊裏。

上級領導當下表示:“各部門做好布防,我們三天後展開抓捕行動。”頓了頓,看向許晉陽:“小許啊,你就別去了,我知道你不方便露麵。”

許晉陽心中天人交戰,沉思良久,還是道:“我親自去。”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胡家老爺子大壽,道上的各路人馬都來恭賀,場麵可謂是十分浩大,胡一國疑心重,自然沒有邀請許晉陽,雖然他已經調查過這個人的背景,就是一普通的白領,但是他這個人總給他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所以他不太喜歡。

壽宴進行到一半,軍警與戰人員都已經準備就緒,許晉陽端著槍靜靜趴在屋頂,槍口一直指著私人莊園的門口處。

很快,胡一國在一行人的簇擁下像個皇帝一般從屋裏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他身邊緊緊跟著的就是胡圍。

軍警一擁而上,胡一國的保鏢見形勢不妙,護送著胡一國撤退。場麵當下亂成一團,一時間槍聲不斷,許晉陽一直沒動地方,他微抬槍口,時刻準備著接收擊斃胡一國的指令。

他從瞄準鏡中觀察著下麵的混亂,就像一個看客在看台上的演員演戲,整個人毫無波動。

混戰中,許晉陽突然從瞄準鏡中接收到了胡圍的視線,他眉頭微皺,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等再看時,卻發現對方的確是在仰頭看著自己。他握著槍聲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但還是沒有動。

“騙子。”胡圍無聲的動了動嘴角。

許晉陽也說不清自己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一瞬間胡圍和商伊文的身影重疊到了一起,他穩了穩心神,將商伊文從腦海中甩掉。

樓下,胡圍趁亂鑽上了停在樓前的一輛車,許晉陽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胡圍是想引開眾人的視線,給胡一國製造逃跑的機會。他當下從一層高的房頂一躍而下,趕在車子剛剛發動時便跳上了副駕駛。

“你不要添亂。”許晉陽緊緊握著方向盤,正要再說什麽,眼前忽然一黑,一些畫麵不受控製的便湧入了眼簾。就是他這耽誤的幾秒鍾時間,胡圍踩了油門,排氣筒的嗡鳴聲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上級終於下達擊斃的命令。

胡圍就是在許晉陽的眼前被他的同事給一槍擊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