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9

許晉陽話雖然是跟方園說的,但視線一直膠在商伊文身上,他低頭盯著她的發心,難免咬牙切齒,所以他的親媽背著他帶著他愛的女人過來相親來了?

“正好我找她有事,您和阿姨們先吃著。”許晉陽把商伊文從座位裏拉起來:“單記在我的賬上,您們慢用。”

兩人走後,包廂裏的中年婦女們直接炸開了鍋,大家紛紛道:“哎呀,你看看晉陽,就是不一樣,方園你好福氣啊,有個這麽優秀的兒子,晉陽有沒有對象呢?”

門一關,將屋裏的交談聲給掩了下去,許晉陽把人拉到角落處,收回手之後見商伊文手腕上一圈紅,但她一路都忍著沒說話。

“你來這幹什麽?”許晉陽沒好氣問。

“你看不出來?許總經理?”商伊文火氣更大:“我在裏麵好好的你拉我出來幹什麽?”

“怎麽?打擾你好事了?”許晉陽摸出來根煙點上:“說說,看上誰了?我幫你牽個線。”

商伊文笑了:“我覺得那個展翼不錯。”之所以挑了他是因為全程下來她隻聽到了展翼這一個名字。

許晉陽額角的青筋暴突了一下,他折斷手裏的煙,緩了緩,對商伊文道:“好好說話。”

“切。”商伊文朝他擺擺手:“走了。”

許晉陽長腿一跨,擋在商伊文麵前:“慌什麽?遇都遇到了,一起吃個飯。”

商伊文沒搭腔。

“我們沒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樣,對吧?”許晉陽換了副口氣:“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同學,情誼還是在的。”

“情誼”這種東西從許晉陽嘴裏說出來聽起來有些奇怪,商伊文看了許晉陽一樣,見他似乎並不是在說笑,其實她也不想每次見到許晉陽都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樣,但是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

“我們可以試著當朋友。”許晉陽軟了語氣,他決定曲線救國,商伊文的脾氣他了解,逼迫和強硬隻能讓她更抵觸。

商伊文敷衍的應了一聲:“那你先吃飯吧朋友,我回家了。”

商伊文一轉頭,正看見站在兩人身後的周燦,瞧她那眼圈通紅的模樣也知道她來了有一會了。

周燦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的肉裏,淚水模糊了雙眼,她倔強的不讓它們滴落,她定定看著許晉陽,在她的印象裏,許晉陽是睿智的、冷靜的,甚至是冷酷的,但是剛剛她居然從許晉陽的身上看到了無奈與討好,她早就應該意識到這點,隻有在商伊文麵前的許晉陽才是一個鮮活的許晉陽。

商伊文看著周燦傷心過度的模樣,回頭看了許晉陽一眼,正要默默離開時,在包間裏等的實在無聊所以出來逛逛但是走迷路了的吳陽出現在了三人的視線中。

“商技師?”吳陽一眼就看到了大廳中央穿著白雪紡襯衫和紅色包臀裙的商伊文,他直接無視以商伊文為中心點的左右兩人,直著眼睛就朝商伊文那跑,快要接近終點的時候被許晉陽拎著衣服後領給拽了回去。

吳陽這才如夢初醒:“老大?你怎麽在這呢?”說完一回頭又看見了周燦:“嫂子?你怎麽不進去?”

商伊文嘲諷的挑起嘴角,轉頭走了。

“你他媽的。”許晉陽隻覺得一時間氣血上湧,氣得他快要犯了高血壓。

周燦站在原地沒動,她淚眼朦朧看著許晉陽遞給吳陽一張卡:“你倆先在這吃,我一會直接去你房間找你。”

不知道為什麽,吳陽就是想緊緊的保護住自己。

出了酒店被夜風一吹,商伊文覺得人清爽了不少,高跟鞋在路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走到無人的小巷,她緩了腳步,也不顧衣著,直接坐在了路邊,真不能怪她不愛穿高跟鞋,走起路來真是一點都不方便。

一道車光透過黑夜照射而來,商伊文偏頭一看,遠處有一輛公交車緩緩駛向她身邊的站牌,她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乘車走。等車離近了,商伊文漸漸看清駕駛員的模樣,當下眉頭一挑,這世上的事還真巧,來人不是紀海是誰。

冷不防看見商伊文,紀海也嚇了一跳,不過此時車上乘客眾多,他倒也沒之前那麽緊張。商伊文上車後主動與他打招呼:“您上班呢?”

紀海慌忙點了兩下頭,仿若上學時被校霸攔在小胡同裏欲行不軌的三好學生。

商伊文坐在後門處,但這並不影響她打量紀海,今天要是沒看見他她都忘了自己還不知道他家住址的事。

畫麵從商伊文剛坐穩便傳了過來,入眼是一片菜市場,紀海的母親拎著布袋正挑著西紅柿,紀彥霖找不到事做,幹脆在一旁跟攤主聊天,也不知道兩人到底聊了什麽,攤主抓了一把小蔥塞到了紀彥霖手裏。

“老婆子你看見沒?這就叫人緣。”出了菜市場,紀彥霖麵上帶著得意。

紀海的母親斜睨他一眼:“我看你這叫化緣,我讓你跟我要飯來了?”

“去去去,跟你說不通。”紀彥霖連連擺手,最後賭氣似的拎著一兜子菜拉開與紀海母親的距離。

紀海的母親並未因此而惱怒,她看著老伴那副模樣,反而笑了出來,但笑著笑著,麵色就有些不對勁起來,她又走了兩步,心窩處傳來一陣絞痛,她向前伸著手,想喚住老伴,但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發出聲音,四肢突然僵硬無法動彈,紀海的母親直愣愣倒在地上。

周圍人群一片嘩然,紀海的母親在地上躺了一會,又僵著四肢試圖從地上站起來,不待站穩,再次一頭向前戧了下去,麵色此時已經紫青,再無任何聲息。

商伊文急的叫出了聲:“紀大爺!”

車廂內突然安靜了下來,紀海則渾身一震,他不敢置信的從後視鏡看著商伊文,直覺告訴他她那一聲“紀大爺”肯定是與自己有關,這個女人怕不是個瘋子吧?紀海掌心出了點汗。

紀彥霖仿佛聽到了商伊文的喊聲一般,突然回了下頭,當看見一群人都圍在一起時,他右眼皮緊著跳了兩下,他趕緊跑到人堆裏,力排眾人朝中心擠,在看見自己老伴全身僵硬倒在路中央時,袋子脫手而落,西紅柿滾了一地。他想把人拉起來,但是手腳一軟,整個人如爛泥一般堆在地上,人也失了禁,他爬向老伴,費了很大力氣將人抱在懷裏。

“救命啊。”他緊緊老伴,看著人群無意識的喃喃道:“求求你們救救我老伴。”

看到這一幕,商伊文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車子到了總站,商伊文下了車後沒像往常那樣直接離開,她假意踱出總站後,去了旁邊的快餐店,點了份薯條後便找了處能看到總站門口的位置坐下等著紀海下班。夜色漸黑,路邊的燈光越發明亮,八點正,商伊文一份薯條早就隻剩下空盒,這才看見紀海慢慢從總站晃了出來。

出門左拐,紀海並沒有開車,商伊文小跑著跟了上去,始終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穿過兩條小巷子,樓群就變得破舊起來,剛才看到的畫麵幾乎一整個晚上都在商伊文的腦海裏徘徊,紀彥霖的無助以及紀海母親的垂死掙紮,一幀一幀,生命的流失速度實在震撼人心,明明上一秒還在笑著的人,下一秒笑容卻已定格。

此時有兩個稍顯佝僂的人影正站在樓頭說話,看見紀海之後,其中一道人影向他擺了擺手,紀海加快了步速向前走。

“今天怎麽出來這麽早啊?”

紀海的語氣裏並沒有多少吃驚,看樣子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習以為常。

“我跟你爸做完飯在家待著也沒事,就出來了。”紀海的母親遞給紀海一條毛巾:“熱不熱,趕緊擦擦,飯菜都給你熱好了,上去就能吃了。”

老人家還在說著什麽,被夜風一吹,散的七七八八,商伊文站在陰影裏沒有再繼續跟隨,她默默看著紀海母親的背影,或許天下父母對於孩子的那份關愛都是一樣的,從之前的畫麵裏不難看出紀海母親的身體各關節似乎不太好,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是老人家依舊穿著長褲,可這些疼痛與不適並沒有影響她對自己孩子的愛。

商伊文看著一家三口走遠,心裏有些感慨,作為成年人的我們或許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獨立的思想,但是在父母看來,我們仍然是那個需要他們時時關懷的孩子,商伊文覺得沒有誰可以剝奪一個母親愛孩子的權利,老天爺也不行。

一輛流線型的跑車突然停在麵前擋住了商伊文的視線,她詫異的俯身去看駕駛位,隻見許晉陽也看著自己。

“你怎麽在這?”商伊文結結實實被驚到了:“你一直跟著我?”說完又覺得有點自作多情。

“送個人,正好看到你了。”許晉陽看著商伊文的目光含著些不明的意味,似是在探索著什麽:“上車吧,送你回去。”

商伊文下意識想拒絕,又覺得自己對許晉陽一直如此似乎矯情太過了,他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反倒顯得自己一直對過去念念不忘,可是她實在是不想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