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張涵穎

一樓的畫廊,鍾晦一個人隨意走著。作為一名律師,各行各業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接觸,畫展他也是去過的。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感到意外。

這裏的布置即便是在他這樣一個外行人看來也是相當專業的,除去油畫展覽的特殊展燈之外,畫廊空間色調的搭配也很巧妙。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那是一種可以放開身心的舒暢。這裏即使和那些專業展廳相比也不遑多讓,這才是鍾晦意外的地方。

和其他人相比,畫廊帶給鍾晦的舒暢感更加強烈,這也要歸功於記憶的原主人。他現在已經漸漸習慣了“更加敏銳的感覺”,這種感覺沒有讓他不自在。尤其是在此刻,他竟然有些享受這種額外的暢快感。

不僅如此,鍾晦發現這種感覺可以人為的去調整。他不懂畫,對於牆上掛著的這些藝術品,他也隻是勉強觸碰到畫中的意境。幸運的是,記憶的主人在這方麵和他有著類似的感受。

他通過自己細微的感受變化去判斷對方當時看這些畫時產生的感受,然後再引導自己去附和對方,從而達到放大特定感受的目的。他發現這個方法用起來還蠻方便的,這些平時完全無法理解的油畫變得更容易理解了。

“這些畫美麽?”張涵穎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鍾晦尋聲看去,張涵穎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她的視線就落在鍾晦剛才正在看的那副油畫上,眼神專注而熱切。

鍾晦認得這種眼神,他在很多委托人的臉上都見過。這是一種包含了強烈願望的眼神,可以理解為對自由又或者是對真相的強烈渴望。

在張涵穎身上,鍾晦體會到了這種眼神的另外一種解讀——對金錢的貪婪。在她的眼中,這些畫作怕是早已和金錢畫上等號了吧。

“鍾警官,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張涵穎,張翰濤的姐姐。”張涵穎看向鍾晦,她眯起眼睛擠出了一個笑容,“沒打擾到你吧?”

“不打擾,我就是隨便看看,油畫我是不大懂的。”鍾晦禮貌的微微一笑,這是他多年來的職業習慣。

“我也不懂畫,真搞不懂為什麽這些畫這麽值錢,那麽多人願意花大價錢去收藏。”張涵穎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是巴不得這些畫賣出更高的價錢。

鍾晦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從張涵穎的舉動上看,完全看不出來她剛死了弟弟。他不由的開始懷疑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是否摻了水分,還是說即將到手大筆遺產的喜悅已經衝淡了失去弟弟的悲傷?

“張小姐,關於張先生墜樓這事,你是怎麽看的?”鍾晦還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在這件事情上他似乎比張涵穎更加上心。

“這事我看八成是個意外吧,我弟弟那個人我了解,他平時就毛手毛腳的經常捅婁子。這次應該是自己不小心從陽台上掉了下去吧。”

“可是據我所知,事發當晚每個人都是獨自行動,誰也拿不出不在場證明。你就一點都不懷疑他的死因麽?”

“鍾警官,殺人也得有動機啊。我弟弟和他們無怨無仇的,誰又會對他下黑手呢?”

“無怨無仇是不假,可是這中間牽扯到利益衝突。畢竟那麽大一筆遺產放在眼前,少一個人分錢總是好的。”

“你懷疑李明輝?他可沒這個膽子,也不會動什麽歪腦筋。”張涵穎笑了,在這件事情上她還是有把握的。

鍾晦很奇怪,張涵穎對於弟弟的死居然沒有一絲懷疑,她表現的太自信了,這個女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鍾晦決定試探一下她,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懷好意,“我就說的再清楚一點好了,張翰濤出事那天,在場的繼承人不是隻有李明輝一個。”

“你不會在懷疑我吧?他可是我的親弟弟啊!”張涵穎努力保持著已經僵硬了的笑容,她睜大雙眼看著鍾晦,希望在他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跡象。

然而張涵穎並沒有從鍾晦臉上找到笑意,她漸漸認識到鍾晦沒有在跟她開玩笑。氣氛在短暫的沉默過後變得凝重,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你和張翰濤的關係似乎並不好,更何況在巨額遺產麵前,親情往往會變成最大的阻礙。我們這一行幹久了就會知道,隻要擺在麵前的利益足夠誘人,任何感情都靠不住。”鍾晦沒有撒謊,能夠經常遇到這種事情的不隻是警察,還有律師。

鍾晦的話讓她無從反駁,這筆遺產有著無法抵擋的可怕**,對於這一點她深有體會。看著鍾晦篤定的眼神,她有些不安,這個警察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麽了?

“你和他本來就不合,他的死又能讓你多拿到一些遺產。所以你有充分的理由殺死他,人是你殺的,對不對?!”鍾晦繼續給張涵穎施壓,這是他在法庭上的常用手段,稍作改變後就變成了警方的誘供。

“不……我沒有殺人!她的死就是個意外!說我殺人,你有證據麽?”張涵穎突然變得非常激動,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眼神也陌生的可怕。

鍾晦此刻相當驚訝,他沒想到張涵穎的反應會這麽大。他隻是突發奇想模仿警方誘供,可是對方的表現實在出乎意料。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用錯了方法?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了。”張涵穎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轉身離開畫廊朝樓上走去。

鍾晦沒有阻止她,隻是站在原地默默的目送她離開。他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