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生初見

南複生在江都釋放殺氣,隨即被長歌感應到。

魔刀九歌現世了。

於是樂靈奉了長歌之命,邀請南複生上山做客。

小妍輕功似與樂靈不相伯仲,兩人在前引路。

從山腳上得山來,已是風光迥異,愈往山上行走,愈覺雲霧繚繞。隱隱見些粉紅粉白花朵在山間,似隨霧流轉。

南複生向後望了一眼,山下已是雲霧一片,氤氳的醉心景致。三人快步行過山腰一碧水小溪,溪中紅鯉尾尾。溪水稍寒,沾濕長袍,自此刻尤其清涼無比。

樂靈有意帶南複生領略長歌門仙山景致,放慢腳步。南複生顧目四周,隻覺雲煙氤氳,水墨依舊,奇山,碧水,碧水,奇山,人在畫中,畫在眼裏,直教人不知人世何世!

這仙山的靈氣,和冷涼初身上散發的別無二致!南複生心中琢磨,若說六大法器有一件散落在江都,這仙山靈氣匯集,必是深藏法器之所。他為探究自己師承和長歌門的淵源而來,不料竟然有新的收獲。

上得山來,樂靈稟告門主,將南複生相邀聽雨閣用茶。

南複生第一次看見長歌門主。

長歌門主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的雙眼似可洞察萬物,櫻唇總是帶淺笑,她很年輕,每一寸肌膚透著活力,光彩照人,似一朵海棠。

南複生走進聽雨閣時,長歌門主正在悠悠閑閑的沏茶,茶具古樸而典雅。

長歌坐在一張很舒服的竹椅上,神色禪靜,一雙纖纖素手熟練的擺弄茶具。

聽雨閣倚山壁而建,閣子裏全是竹器,窗外簷下裝著一排竹筒,延伸至閣上一眼自湧泉。竹筒正下方放著七個大小深淺不一的竹碗,碗內盛水。泉水經竹筒流下,從屋簷滴入竹碗,發出不同聲響,頗有音韻之美。

聽雨閣之名由此而來。

長歌門主為南複生斟茶:“請。”

南複生嚐了一口,茶味苦澀得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長歌門主緩緩道:“公子的刀,邪氣太重,茶味亦變苦了。”她語聲和潤,如百靈般好聽。

南複生道:“何以我的刀會影響到茶味?”

長歌門主淺淺一笑,道:“沏茶講究極深,除了茶具茶葉、水質的講究外,沏茶人的心神亦非常重要。”

南複生好奇道:“願聞其詳。”

長歌門主道:“這壺茶是以老山玉泉衝合天崗五葉,品的是與世無爭隱居山林的心境,沏茶人若在衝水時不能無欲無求,茶水中自然缺少山林氣息了。公子人雖在閣外,刀的邪氣卻早已直襲進來,令人須收斂心神抵禦,如此一來,又如何以無爭之心沏出無爭之茶呢?”

南複生雖隨老仆品過多種香茗,卻不知沏茶之道如此玄妙,問道:“門主認得我這套刀?”

長歌門主道:“天下邪刃,魔刀九歌。”

南複生道:“門主當知它的來曆?”

長歌門主道:“我非但知道它的來曆,我們長歌門便是為它而生。”

南複生道:“門主可願詳談否?”

長歌門主沉聲道:“公子師承何處?”

南複生正色道:“我師父乃是斷魂樓主。”

長歌門主露出思慮的神色,道:“可是那斷魂樓的雲雪姬? ”

南複生道:“正是。”

長歌門主正色道:“雲雪姬曾立下誓言,終生不得承認自己是長歌門人。若她不叛門遠走,我還得稱她一聲師伯。”

南複生道:“我的刀和長歌門有何關係?”

長歌門主道:“魔刀九歌乃數十亡國之君怨氣所聚,邪力逼人,而曆代長歌門主,都肩負使命——封印這套邪刀。上一代門人中出了一個絕世奇才,本是不二人選。”

南複生道:“看門主麵顯憾色,這位奇才當是我師父。”

長歌門主道:“正是,雲雪姬本是掌門繼承人,她的修為足以鎮守這套邪刀,可惜她犯了門規。”

“是什麽樣的門規?”

長歌門主悠悠道:“長歌門主絕不可有私情,可是雲雪姬卻執意要嫁給南陵國主!”

南複生失笑道:“這算什麽門規?難道連喜歡一個人都要管?”

南複生隨口一問,長歌門主神情微微一震。

長歌門主道:“既入我道,就不該貪戀紅塵。雲雪姬泥足深陷,師尊久勸不住,門內上下又無人攔得住她,隻得讓她立下誓言,反出了長歌門。”

南複生道:“那何以魔刀又到了我師父手中?”

長歌門主神色凝重道:“魔刀九歌是雲雪姬從我師父逍遙散人手中搶了去!”

南複生正色道:“這麽說,我與你們,是敵非友。”

長歌門主一字字道:“對,你與我,注定是宿敵,我們終有一戰!”

長歌門主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秀目光華閃動,她身後一道結界光芒亮起,一股懾人心魄的力量將南複生籠罩。

簷下依然滴滴答答,山頂的清新霧氣緩緩鑽入,又慢慢化散開來,成了一眼的朦朧,模糊中長歌門主美得更是不可方物。

南複生忽然感到已身在濃霧之中,四周之物全不可見,僅餘對麵的長歌門主而已。

長歌門主忽然躍起,在空中揮袖而轉,袖風所及,已緊鎖南複生的身形。她舞步起,指作蓮花,仍使的那招“無缺月”。

南複生識得厲害,長歌門主是在以身法召喚一種強大結界,他不敢大意,以快搶快,步步搶占她玉足落地之處,令其難以施展。

長歌門主驀地殺意頓消,舞步漸緩,令南複生不可預知下一步踏至何處。隻見長歌玉手緩緩舉起,動作慢至極點,五指輕翻了一朵蓮花,亦似過了千年般。

長歌門主的玉手徐徐朝南複生麵門拂來,緩得似時間已停煞。

這一掌很慢,可是它卻包含了十六種以上厲害的後招,無論南複生要如何躲避,都會踩入陷阱之中。

待長歌門主勁力逼至南複生身前兩尺處,這一掌已避無可避。

南複生不及細想,一矮身,雙臂朝她纖腰抱去。

長歌門主一驚,變招攻下,隻是任她反應多快,亦不及南複生這“奇怪”的招數。

南複生緊緊將其抱住,一扭身,令她身形失控,這一掌之力打在地上,擊起轟響。響聲直入耳鼓,南複生一陣恍惚,他眼前一亮,身周濃霧已散,簷下依然雨聲滴滴,懷中空無一物,隻餘淡淡幽香。

結界散去,長歌門主神色悠然,安坐窗邊,正自足的品著香茗,似從未起過身。

二人初試身手,已知對方深淺,二人放開身手,估計三百招內難分勝負。

南複生傲然道:“門主的結界雖然厲害,但要封印魔刀,隻怕還要過我這一關。”

長歌門主笑道:“公子智慧過人,可是背負複仇恨念,你快樂嗎?”

南複生心中一震,沒有回答,長歌門主輕移蓮步,從他身旁擦肩而過,隻聞到那股懷中的幽香。

南複生道:“長歌門靈氣匯集,想必深藏仙師法器,我想向門主借取一物。”

長歌門主道:“魔刀九歌尚未歸還,還要強取他物?公子打得好算盤。”

南複生道:“你是不是說過,我們必有一戰?”

長歌門主道:“正是。”

南複生道:“既然一戰不可避免,何妨把賭注加大一些?”

長歌門主道:“你我必有一戰,卻不是今日。”

南複生道:“你我在三百招內難分勝負。”

長歌門主道:“而今日長歌門外敵環伺。”

“你我一戰,可待何日?”南複生道。

長歌門主正色道:“你跑不了,一生一世。”

南複生道:“一約既定,不死不休。”

是夜。長歌門對南複生以禮相待,為其安排山間客房。

南複生開始思考長歌門主白天最後的問題:“背負複仇恨念,公子,你快樂嗎?”

人在江湖,又有誰能告訴他什麽叫快樂呢?

南複生輾轉難以入睡,心中思忖萬千,長歌的武學修為極高,加之擅長陣法結界,他到底該用什麽方法才能打敗長歌?

長歌必定要封印他的魔刀,誠如樂靈所說,他的武功之中,尚有重大破綻,如果一旦失去魔刀,他更難躋身高手之列。

南複生聽見了樂靈的笛聲,他起身打開軒窗。

樂靈的笛聲悠悠揚揚,似從內心深處飄出的傾訴低語。

南複生心有感應,竟然讀出樂靈內心的孤獨與寂寞,他瀟灑不羈的麵貌背後,竟深藏孤寂。

誰能撫慰他內心的孤寂呢?

恐惟有那一支碧翠清靈的玉笛而已。

南複生內力深厚,聽力極佳,他聽見黑夜之中小妍歎息,她的語聲不似先前頑皮,她對樂靈說道:“樂師哥你又在想晴姐姐。”

笛聲驟止,樂靈笑道:“你怎麽總改不了鬼鬼祟祟的毛病?”

“還不滾進來。”樂靈打開門,看見了窗戶底下盤腿坐著的小妍。

樂靈看到了對麵房間的南複生,他含笑向南複生點頭。

南複生知趣的關了窗戶。

樂靈與小妍壓低了聲音。

小妍一臉委屈道:“哪裏是人家來偷聽,明明是門主遣我來叫你。”

樂靈苦笑道:“門主定然是聽到笛聲了,今晚看來又要挨訓。”

小妍勸告道:“樂師哥,你今晚不要頂撞門主,上個月門主都吐了一次血。”

樂靈道:“門主強行修習長歌決的終極境界,兩次遇到了走火入魔的危機。”

小妍道:“強敵環伺,此劫不易。”

樂靈道:“你讓她省省心,就是最好的幫襯。”

翌日清晨,樂靈邀請南複生共進早膳,隨即禮送南複生下山。

二人從後山下山,走了半日腳程,這才依依惜別。

南複生從來沒有朋友,他與樂靈短短相識兩日,對樂靈大有好感。有些朋友,一定是上輩子注定過。

長歌門強敵環伺,必定遇到難題,南複生多次想要開口相詢,但都被樂靈顧左右而言他,搪塞過去。

南複生心下雪亮,自己手握魔刀,本來和長歌門正邪殊途,樂靈和長歌既然未便開口,南複生自己也不便多問。

好在既然已經知悉了自己師承和長歌門的淵源,也算了結一樁心事。

那天師法器必定藏在長歌門,長歌門主既然和他下了戰約,等過陣子,他再次登門持拜帖上山挑戰。

在這段時間裏,他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心神,精益自己的武功,否則他將很難戰勝長歌。

南複生走在回江都路上,驀地腰間發出一聲長鳴,魔刀九歌劇烈顫抖起來,他手按刀袋,一柄紫色的飛刀彈射而出,遙指長歌門方向。

這柄刀是魔刀九歌之一,叫做“河伯”。

雲雪姬以生命淬煉魔刀,用怨念刻出九個名字,它能自行感應到這九個人的存在,南複生必須用九歌殺死這刻著名字的九個人。

長歌門強敵環伺,九歌魔刀作此反應,毫無疑問,來圍攻長歌門的,定然有北都文帝坐下的十大殺將!

南複生興奮不已,疾馳回長歌門,他奔至半山腰,發現數十長歌門的弟子倒在血泊中,從戰況痕跡來看,來犯之敵人數眾多,高手如雲。

北都文帝仰仗楊居胥等人得了天下,卻因猜忌而禁武,這些年陸續拿江湖門派開刀。

能這麽大張旗鼓攻打長歌門的,除了文帝座下的鷹犬,還有誰?

南複生不由得對樂靈和長歌擔心起來。他握緊了“河伯”,感到河泊興奮起來,一股通靈的邪力傳遍了南複生全身,他全身的血液亦開始沸騰。

當南複生奔至長歌門大殿之時,他隻覺一股熱血衝鬧,他看見樂靈已經負了重傷。

樂靈肩頭鮮血汩汩,被一枚銀梭擊中,他倚柱而立,右手飛刀緊握,他腳下是三十二具刺客屍體,這樣的人海戰術,樂靈顯然寡不敵眾。

樂靈一共發出三十二柄飛刀,沒有一柄落空。

他明顯已經力竭。

在大殿之上還有二人,一人安坐椅上,神色閑適,另一人站立椅旁,手中銀梭閃閃。

南複生一身殺氣的走了進來。

樂靈看著南複生有些驚訝,他隨即笑道:“我知道你還想在這山上看看景色,可是今天有些不巧。”

南複生正色道:“今天實在太巧,我也不是來看這山上的景色!”

樂靈道:“他們奉皇帝的命令,要長歌門交出一件法器,難道你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南複生道:“不是。”

樂靈道:“那是為何去而複返?”

南複生一字字道:“我來殺人。”

語畢,他取出“河伯”,刀身紫光瑩瑩,嗡嗡作響。

南複生的目光像刀一樣,掃向了對麵的兩人。

安坐椅上人是個胖子,穿著金絲文繡的薄貂襖,戴著鑲了玲瓏玉的商賈帽,一身生意人打扮。他生態閑適得很,將雙手互插在袖管裏,未將眼前殺伐放在心上。

他身旁的年輕人道:“這位是五分利幫的金老板,我是他的貼身護衛長豪。”

南複生冷笑道:“五分利幫也投了文帝?”

金老板一臉和氣地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替陛下的親衛部隊帶帶路,也是在下的榮幸!”

南複生不說話了,他從來不願意浪費口舌。

長豪盯著南複生的手,他目光很毒,說道:“金老板的一位朋友,名叫楊花,死在長歌門絕技之下。”

南複生打斷道:“錯了,楊花並非長歌門所殺,他是被我幹掉的。”

長豪雙目精光暴起,轉頭向金老板請示,金老板微微點頭。

長豪右手直揮,飛梭出手,來勢快疾。

南複生凝聚心神,飛起一腳,正點在飛梭梭麵之上,將飛梭震開了去。長豪接過飛梭,又當做了近身相搏的判官筆、點穴筆一類的兵器,向南複生撲了過來。

二人眨眼間就鬥了十數招,南複生殺氣大勝,腰間的“河伯”正在釋放巨大邪力,邪力源源不斷輸入南複生身體之中,他功力陡然間提高了不止一倍。

南複生大喝一聲,單手截下長豪的兵刃。

金老板微微有些詫異,長豪的兵刃雖然算不上神兵利器,可是也是表現不俗的殺人武器,眼前的少年是練過金剛不壞之身嗎,憑著肉體凡胎的單手就將長豪的兵刃抓了下來。

金老板雙手已不在袖筒之中,他依然神色閑適,還取出一酒袋,喝了兩口籍以暖身。

發狂的長豪撲了上去,準備做最後的掙紮,南複生反手將他的兵刃刺出,刺破了長豪的喉嚨。

樂靈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南複生和日前簡直判若兩人,魔刀九歌的邪力附體,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這場殺伐並未因長豪而終結,“河伯”並未出手。

真正令“河伯”有所感應的不是長豪,而是另有其人。

就在南複生轉身向樂靈示意時,他身後一枚白銀飛梭快絕而至。

這一擊無論是力道,還是準頭、角度、時機,都堪稱絕殺。

南複生並不轉身,他反手拍出,以“河伯”將它截下,他冷冷一笑,看見了金老板一臉的驚訝與不信。

他絕料不到南複生已識破了他。

他的這一擊,普天之下,能避開的絕對不會超出十人!

可是,南複生卻料敵先機,截下了它。

“河伯”上刻著一個名字。

追影。

文帝坐下“十殺將”排名第七的追影。

這些年追影潛入了江湖之中,改頭換麵,成了五分利幫的金老板。

他雖是這般打扮,南複生還是從他長滿繭的食中二指上識破了他。

那是長年練習暗器留下的痕跡。

就在與長豪相鬥時,就在他取酒暖身時,他的手,直接地成了他的破綻。

於是南複生識破了追影。

雲姨曾告訴南複生:“追影的飛梭是以南陵百姓的血染紅的,所以你不要客氣,見了就殺。”

於是南複生二話沒說,“河伯”清嘯一聲,直指追影的喉嚨。

追影大袖一揮,渾身上下像是長出了千百雙手,打出了無數飛梭,漫天花雨般攻向南複生。

這是追影豁盡全力一擊。

如果不能殺掉對手,那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他沒有退路。

這是追影成名絕技,他畢生之力,當這一招發出,天上地下,四麵八方,都是他的暗器飛梭。

當年號稱“暗器之王”的“千手觀音”孫四娘,就是敗在了追影的這一招之下。

孫四娘當年的段位已經接近宗師級數,超三品。

連“暗器之王”都無法閃避,追影他自然相信,眼前的南複生根本就沒法躲開。

南複生眼睛眨也不眨,樂靈一聲驚呼,隻見“河伯”化作一道紫光,迅速擴延,充塞了長歌門大殿,形成一道虛無、茫然的結界。

那四麵八方、天上地下的飛梭,全都吸入了一道紫光中,隨即化為虛無。

所有的暗器消失在了紫光結界中。

結界撲向了追影,總他頭上罩了下去。

追影大喊一聲,麵色蒼白,雙目中盡是恐懼,不知他看到了什麽,也不知他聽到了什麽。

“河伯”的結界代表著虛無和恐慌,在看不見那紫光的盡頭,是不可預知的死滅和定寂。

任他修為多深,又怎能抗衡無數的恨念,恨念凝集的魔刀!

追影近乎瘋狂的在挽留自己的一點神誌。他愈瘋狂,便愈喪失神誌。

他大叫一聲,紫光收斂,幻境消失。

追影倒在地上,似一堆爛泥,“河伯”插入他的喉嚨,沒有半點血。

樂靈歎著氣,說道:“邪刀,唉,邪刀。”

南複生回過神來,驚覺長歌大廳全部坍塌,“河伯”之力,一強於斯。

魔刀的邪力,的確是有滅世的力量。

灰屑彌漫,光線黯淡,坍塌的大殿,樂靈無奈的眼神。

樂靈起身道:“好了,現在我們得去看看門主。”

南複生問道:“何處?”

樂靈道:“存放法器的房間在後山。攻過去的殺手,比我這兒多了一倍。”

南複生攙起樂靈,從雜亂的大殿後門徑直走出,直往後山而去。

二人走出塵屑飛揚,來到大殿之後的一棵參天巨鬆之下。

巨鬆繁茂,陽光灑下,形成一圈圈空洞的影,樹椏無限寂寞。

樂靈長吸一口氣,歎道:“混著血腥的空氣當真難聞極了。”

空中泛著血腥味。

南複生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樂靈輕拍南複生,道:“魔刀邪力能助你殺敵,可是也會反噬你自身!”

南複生奇道:“就像是會……上癮?”

樂靈道:“就像南疆中蠱。”

南複生道:“若我能駕馭它,是不是就不會反噬?”

樂靈道:“所有以為自己能駕馭魔刀的人,最後都被魔刀蠶食心智,被引導成魔。”

南複生隻覺頭昏目眩,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般,樂靈輕輕拍打他的背心,將長歌訣的正氣源源不斷渡給南複生。

南複生驚懼的心魔終於平複,樂靈掌心那源源不斷的溫暖,直達他內心,就像小時候老仆抱著他,唱著南朝一水秀麗的歌,他就在歌聲中沉沉睡去,無憂無慮。

夢回江南水悠悠,

青衫予,著俏頭。

愁鬢鏡中笑顏時,

卻是兒郎戲水,

豆蔻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