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讀者談談·我的黑曆史(序)

我已經記不得這本書改過多少次名字了,如果這本書能順利的出版發行,我希望讀者們能原諒我的黑曆史。

我的圖書編輯兼酒友辜君,曾斷言我每次想好的名字,估計隻能撐過兩個禮拜。

其實他錯了,在這之前,這本書改了不下十個名字,《長歌訣》《複城訣》《雲雪玉歌訣》是比較正常的武俠風,但是過於普通,且在網絡有重名;《**》有點古早,且在後來的網絡名詞進化中,出現了和內涵意義的撞車。

這本書最近的名字叫《複城訣》,那是2021年在七貓網文平台上,打出了9.2分的高分,當然,這個分我目前沒有考證有沒有水分。

這本書早些時候還叫過一個名,叫《黑魂雪寂》,我忘記了中間有沒有“和”,好像是叫《黑魂和雪寂》,這名字和當時一款時髦洋酒很像,叫做“傑克和丹妮”。

這個名字是大學時候的一個師兄幫我取的,並且指導我,想要出書,首先要取個很酷炫很唬人的名字,然後要在天涯論壇的“舞文弄墨”去發貼!最重要的是,你要請你同學們、室友們吃飯,要讓你的同學們去幫忙頂貼,去幫忙灌水,營造你很有讀者的樣子,這樣就能勾起出版社或者圖書公司的注意,對了,你記得以後有了讀者了,要請我喝“傑克和露西”,嗝。

是,這本書寫得很早,早在我的高中時期。我生長在一個小縣城,我高中時期羨慕過同時代的年輕作家們,但我從2004年開始寫稿,直到2016年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其間12年,被退稿103次。記得第一次被退稿,就是這一篇“傑克和露西”,那是我到重慶上大學的第一年,我在大學選修課文藝學老師的支持下,給了我一個熟悉的出版社編輯的名片,我當時感覺自己離夢想隻差一裏地。

當時我沒有電腦,寫的都是手稿,歪歪扭扭的書稿很不整齊,我隻好省吃儉用,托人把我厚厚的手稿,全部打成了Word文檔,然後用一張磁盤,對,是磁盤,感覺那是上個世紀才用的東西,拷出來,去校外的打印店,花錢打成工整的A4稿。

我坐了一段渝北兩路到陽光城的私營區間公交,然後轉801路、619路公交車,到菜園壩再坐兩路口的大扶梯,然後……然後就不能說了,再說大家就知道是哪家出版社,我怕讀者們去吐口水。

幾個月後,我接到了人生第一次退稿的通知,當時我在學校有幾個死黨,號稱“西政五土”,對,是“土”,因為大家都沒見過什麽世麵。“五土”裏的“霞姐”還是自告奮勇的舉手,陪我再坐一趟公交車,去把稿子拿回來,她說畢竟打印稿很貴,可以拿回來墊一下桌腳什麽的。

霞姐帶著我出門,這一次我們徒步距離比上次多一些,一路上,霞姐還給我介紹了下什麽是人行過街天橋。霞姐不愧是從北京來的。

在拿到第一次退稿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情緒是低落的,再後來,再後來我退稿,就被退麻木了。

幸虧當時這家出版社開了個好頭,如果不狠狠給我提退稿意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多麽不擅長寫武俠小說!

這些年,我借著自己所學法學專業、犯罪學專業的先天優勢,發行了很多警匪題材、諜戰題材的小說,有《暗戰》《破曉》《我最好朋友的秘密》《辯護大師》《國安局密檔》《反盜墓九組:明王密藏》《AI特偵局》《無缺神宮》《白衣司命》《密室之王》等,也出了好幾部大家知道的影視作品,這些作品有的是我小說改編,有的是我原創劇本。

我這人向來悲觀,行事另類,有一段時間很喜歡去微信讀書、當當和京東的評論區翻讀者的反饋,而且專挑負麵反饋,看到有人罵我寫的東西是坨翔,有人罵這樣的書都能出版出版社是不是作者開的雲雲,認真講,看到這些,我無比歡樂,這說明我還有進步的空間。

無敵讓人昏頭,隻有批評才能讓人清醒。

而且有人罵我很像高中生,嗯,謝謝讀者大大。

我又是個小富即安的人,沒什麽遠大理想,當年碼字的小夢想,貌似已經實現卻總感覺差點什麽意思。

午夜夢回,想起當年第一次退稿的時候,抱著文稿在返校的公交車上,窗外是重慶高低錯落的山水夜景,車水馬龍卻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那霓虹寂寞,終是人生寂寞,來自小城的人,有一天會明白“傑克和丹妮”與“山城啤酒”,終將不是同一個東西。

我發現自己內心有一個聲音還沒有消停。

這個聲音到底是什麽,我一直沒搞明白。

既然搞不明白,那就不去搞了。

又過了幾年,我在成都遇到一個賴姓的遠方宗親,他鶴發童顏,年近古稀,但一聊起武俠題材來,整個人煥發著創作的熱情和青春的光。

我的這位遠親,叫賴水清。他的名字我小時候看電視一眼就記住了,因為我老家在一個叫水清的農村場鎮。

等我長大了,終於看到本尊,我第一反應想起《倚天屠龍記》裏咆哮版的馬景濤教主,畢竟我是看賴導的武俠劇長大的。

賴水清導演吃了幾杯茶,對成都的麻婆豆腐讚不絕口,在大快朵頤間,對我進行了靈魂拷問: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一個武俠夢,或是英雄情結?

我如聞雷轟,靈魂像被老師罰站。

我在這一瞬間終於明白我心中念念不忘的事。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武俠夢,我的武俠夢,來自高中時期。

我坐過一段時間教室的終極娛樂區,一群哥子輪流去租書看。那個時候的租書店,一本書一天隻要5毛,後來漲到了1塊。當時我的書友有熊貓、言哥、超哥、鴨子、胖子等,還有個叫翔仔。他們會租一些正規和不正規的武俠書,在課堂裏偷著看。

這些一起讀武俠書的人,有的現在還廝混,有的已經天各一方。

也不知道在生活中,他們的武俠情結,還在不在,被生活和工作消磨的青春,是否還有熱血?

我寫那麽多警匪,寫那麽多涉案,主人公充滿熱血、心懷正義,曆經艱難險阻,不畏強權,終於戰勝邪惡,這不是內心的武俠,又是什麽?

我翻出了當年的“傑克和露西”,哦不,“黑魂和雪寂”,咦?三生三世?男男CP?一股幼稚而前衛的文風撲麵而來,把自己腦袋都給打痛。

馬的我過去寫的東西,怎麽會這麽幼稚?腦袋太痛了,比常年發作的偏頭痛都還痛。

我痛定思痛,決定在原稿基礎上,深度修改它!

借用我一位王姓帥哥死黨的話,自己當年選的翔,跪著也要吃完。

曆經多少寒暑,終於把“傑克和露西”修完了,並且給了它一個好名字。

我一直想表達一些樸素的俠義,我一直在現實中迎合這、迎合那,這一次,希望我不會因為走得太遠,而忘記自己為什麽出發。

《九歌:歲晏孰華》取自屈原《山鬼》中兩句“留靈修兮澹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意為“等待神女怡然忘歸,年華漸老,誰能讓我永葆容顏?”

這種翹首相盼、小心翼翼的心情,在這兩句詩中寫得淋漓盡致。有情人等待情人相聚,直到年歲已老,韶華難回,他倒是不害怕自己變老,他隻是生生害怕重逢之日已非昨日容顏,對方認不出自己罷了。

這種刻骨銘心的情感,沒有癡癡等待過的人,又怎麽會懂?

當然這個名字我隻能待定在這裏。

我也不知道最後還能不能保留這個名字,畢竟我的酒友辜君說了,我想的名字,在書下印廠前,都是不保險的。

文稿在精修完成後,我的圖書編輯辜君說他要先行品鑒,我說他的水平估計隻能喝國窖1573冰鑒,要品鑒武俠小說,多半還是不大對口。因為我記得他說他看過最武俠的一本書,叫《唐吉坷德》,這給我一種酒醉後的癡人夢幻,哦不,是後現代主義的抽象審美類比。

《九歌:歲晏孰華》講的是在亂世中漂泊的赤子少年,曆經風雲變幻、世事更迭、愛恨糾葛,依然保持著仁善之心,以及一腔熱血,追求真相和正義,最終仁愛戰勝仇恨,參透人間禪法,實現天下大愛。

這本書裏有一個不愛說話的角色,叫呂重陽,他隻是一個配角,他的每句台詞都很短,他能少說一個字,絕對不多說,他總是說不聽就動刀動槍,在現實中這人有些黑臉張飛的魯莽,而實際上,我最喜歡全書中的台詞,正是他說,江湖走得深了,你就會發現,如果沒有朋友,你喝酒會多麽寂寞。

疫情反複已經三年,2022年7月15日成都突發疫情,我因軌跡與病例重合,被居家監測多日,在此期間終於完成了本書的修訂。

疫情影響令我很是擔心,我編劇的一部院線電影《金錢堡壘》原定本月30日開機,王千源、馮紹峰、王麗坤等新老朋友正在趕赴成都,希望不要被疫情耽誤劇組工作。聽說馮紹峰給我們導演彭發提出一個要求,希望自己每天晚上9點能收工,原因是習慣晚上一個人在房間品酒小酌,這頗有些武俠小說裏的詩酒江湖的氣質,我很喜歡。

這是我在自己眾多小說中,第二次寫序言,有點手生。另外,如果在正文閱讀過程中,大家還是發現比較抽象的地方……就當我勸君更盡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吧。

賴繼 於成都 獅子山

2022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