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激戰
晚上八點鍾，天上開始下雨的時候，吳家祠堂臨時宴會廳裏正是酒酣耳熱的時候。酒沒過三巡，菜沒過五味，領導都講完了話，大家都在頻頻舉杯，說著熱情洋溢的各種廢話。
林玉坤風度翩翩地舉著酒杯，跟各路領導、村民交談，應酬有度，頻頻敬酒，笑得暢快，顯得十分的好心情。他剛才接到了省旅遊局局長魏繼峰的電話，對方告訴他，已經帶著貨順利地過了關卡。他已經可以高枕無憂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林玉坤笑著站起身來，正想要繼續敬酒，忽然有個手下從門外跑了進來，一臉焦急，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梧桐一晚上都在關注著林玉坤，她看到林玉坤的臉上都變了顏色，立刻知道邵大齊他們動手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裏。
林玉坤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強裝鎮定，
放下酒杯，跟大家作了個羅圈揖，笑著說：“各位領導，抱歉啊。北京的電話，打到辦公室了。我去接一下，失陪失陪。”說著起身要離開。
梧桐旁邊看見了，知道後麵已經動手，就試圖阻攔一下。她一拉林玉坤的衣袖，醉眼迷離的樣子說：“哎——，林總，各位領導的酒你都喝了，我這杯您還沒喝呢。”林玉坤被拽住袖子，看見報信那人的焦急神色，把杯子裏的酒一揚脖，全部幹掉，對趙倩說了句：“你們在這兒好好陪各位領導。”轉身就走。
大家沒覺得有什麽奇怪。林總從北京來，北京來電話打到辦公室在正常不過。看林總的神色，估計是有要事，所以除了梧桐這個不懂事的丫頭，大家也都沒有阻攔。
沒想到梧桐拽住林玉坤的衣角不鬆手，還說：“林總，您是我們吳家寨的大恩人，我們做民宿的都感激您。這樣，我再敬您一杯。”
林玉坤忽然停下了動作，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梧桐，說：“哎，你這丫頭倒是提醒了我。這電話是北京董事會打過來的，問我今天招待會辦得怎麽樣。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接這個電話，跟董事會說說我這個吳家寨大恩人的工作，幫我美言幾句，怎麽樣？”
周圍的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片跟著起哄叫好的。
梧桐知道林玉坤一定有預謀，但是騎虎難下，隻得緩慢地起身。
幾個桌子之外的吳豹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林總，桐姐不會說話，別壞了您的事——我跟您去！”
一旁坐著的吳記再傻也知道此時發生了什麽，他假意勸阻吳豹：“別瞎鬧。你桐姐是大學生，不比你會說話？讓你桐姐去。”
酒桌上的幾個領導都有點喝醉了，起哄說：“一起去！一起給咱們林總唱唱讚歌！”
梧桐本來是想把林玉坤留在會場，沒想到這一來卻被林玉坤反製。無奈之下隻得起身，一行人在林玉坤的帶領下來到了後院的辦公室。這一共是七個人，包括縣委書記韓濱陽、縣委副書記、縣長楊開、縣旅遊局局長孔慶生、吳家寨村支書吳記、吳家寨副村支書吳大友、民宿酒店代表梧桐。
他們被領進後院的一個辦公室。這間辦公室麵積不小，裏麵有一個大寫字台，寫字台前麵有沙發和椅子。林玉坤一言不發，走進裏屋。其他人就在沙發或者椅子上找地方坐下了。韓濱陽還大聲說：“林總，咱們縣裏管民俗旅遊工作的都在這兒了，董事會需要了解哪方麵，您就出來叫我們。咱們爭取給縣裏的群眾們再拉點投資！”
話音未落，丁行和楊超已經帶了五六個保安模樣的人，舉著電棍衝進來，把梧桐等人團團圍住。
韓濱陽等人大吃一驚，都說：“林總呢？這是什麽意思？”
林玉坤推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裏屋走出來。梧桐定睛一看，那個女人，竟然是楊音若。
林玉坤右手抵在那女人肩膀上，左手拿一支匕首放在那女人脖頸上，冷笑道：“什麽意思？我倒想問問各位領導是什麽意思。你們派人來闖我們公司的禁地，還誣陷我走私文物。我這些年對吳家寨鞠躬盡瘁，你們就用這些暗算報答我？”
“說的真比唱的還好聽！”邵大齊舉著槍進屋，後麵是四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以及刑警隊長李夫雄和公安局長劉剛。他們的槍口指向丁行和楊超等人，屋裏的形勢立即扭轉。
劉剛說：“你的同夥魏繼峰已經承認受你委托轉移文物，你們想要藏匿的幾樣文物也已經被我們查獲了。你還拒不認罪？”
林玉坤哈哈一笑：“笑話，我林某人叱吒江湖這麽多年，想要給我潑髒水的人多了去了。就憑一個魏繼峰，你們就以為能扳倒我？”
邵大齊說：“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馮坤定、魏繼峰、蔣慧來，將近十個人證都定不了你的罪？拋開這些不說，就衝你私藏武器，挾持人質，也足以入刑了！”
林玉坤一梗脖子：“你們誣陷我在先，我這叫正當防衛。這個女人也不是好東西，派人到我公司來偷東西。別扯那些沒用的，我要去找我的律師，回來咱們法庭上見！韓書記，給我安排車！”
韓濱陽已經看的目瞪口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林……林總，這裏麵可能有誤會，不如你把刀放下，咱們好好解釋，總會真相大白的。”
“你手下這些精兵強將，可不會聽我解釋的。”林玉坤衝周圍瞥了一眼，示意楊超和丁行等手下聚到他身邊，“趕緊安排車！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咱們再走法律程序。”
吳記悄悄地在韓濱陽耳邊說：“韓書記，那女人可是咱們吳家寨吳元吳司令的夫人。可不能讓她在咱們地界出事啊。”
韓濱陽一時間手足無措：“吳……元？啊呀，他夫人怎麽會在這兒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劉剛的槍口穩穩地指著林玉坤，對韓濱陽堅定地說：“韓書記，林玉坤及其同夥涉嫌走私文物，證據確鑿，今天絕對不能放走他！”
楊音若被林玉坤抓在手裏，她的嘴被布條堵住，說不出話，隻是滿眼流淚，哀求地看向韓濱陽等人。她聽到劉剛的話，覺得今天很難脫身，驚懼之下，腿一軟，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癱在林玉坤腳邊。
林玉坤怒氣衝衝地踢了她幾下，沒把她踢醒，恨得舉刀要刺。
“慢著！”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林玉坤的暴行，梧桐施施然站了起來，“林總，您放開她，我來當您的人質。”
“不行！”邵大齊和吳豹一起急了。林玉坤看在眼裏，計上心頭，“哦？想不到吳老板竟然有這個膽量，在下佩服。既然是這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梧桐望了焦急的邵大齊一眼，走向林玉坤，林玉坤把楊音若一腳踢開，韓濱陽等人趕緊扶住她。
“那我就借您幾位的車一用，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放了這丫頭。”林玉坤衝韓濱陽等人陰測測地一笑，“不好意思啊，今天讓領導們受驚了。”
他手裏的匕首緊緊地抵住梧桐白皙的脖頸，周圍又是丁行楊超等打手，邵大齊、劉剛和李夫雄無計可施，隻得讓出一條路來。
林玉坤得意洋洋，押著梧桐走到後院停車場韓濱陽的座駕前。楊超迅速奔向駕駛座，丁行彎下腰給林玉坤打開車門，林玉坤先是把梧桐往車上一推，隨後就要跟著坐進去——
就在這時，急變突生。轎車裏一雙腿狠狠踢出來，正中林玉坤前胸，他被踢得坐倒在地，撫著胸口，好像喘不上氣來一樣。原來秦杉正藏在這輛車上，他先踢中林玉坤，同時一按梧桐，大喝：“臥倒！”兩腿已經又騰空旋起，踢向駕駛座的楊超。楊超還算敏捷，猛地低頭躲過，仍是肩膀上中了一腳，退到車外，滾到車底下。秦杉不待雙腳落地又從車門踢出，丁行躲避不及，頸椎哢吧一聲，頭軟軟地垂下，竟然被踢斷了脖子。邵大齊和劉剛等人抓住機會立刻開槍，林玉坤的手下有反應快的，從腰裏拔出手槍還擊，反應慢的已經中槍倒在地上。
楊超從車底另一側滾出來，一邊衝警察開槍還擊，一邊退到林玉坤身邊護住他。這時林玉坤的手下已經就剩下兩三個，被秦杉飛快地幹掉。林玉坤一邊躲到車後，一邊吹了幾聲口哨。就見後院裏飛快地躥出兩條黑影，正是他養的那兩條大狗。林玉坤催著狗衝秦杉撲去，畜牲凶猛，秦杉一時被牽扯住，不能去抓林玉坤。警察們合圍起來，逐漸縮小包圍圈。吳豹從轎車另一邊開門把梧桐拉下了車，把她推到安全的地方，並且掏出彈弓，試著打那兩條黑狗，但是又怕誤傷了秦杉，顯得左右難為。
擒賊先擒王，邵大齊半蹲在車後，手中的槍瞄準了林玉坤。還沒扣下扳機，卻見白光一閃，轟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吳家祠堂後院仿佛塌了一角，不知道那邊有多少人在，驚呼聲、哭叫聲響亮地傳了過來。
“都他媽別動！”林玉坤怒氣衝衝地大喊，直起腰來，把手機高舉過頭頂。
邵大齊暗叫不好，忙喊住大家：“都放下槍！”
林玉坤嗬嗬笑著，看向邵大齊：“小子，真有你的，看來你早就知道了吧。”
邵大齊苦澀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這祠堂下麵埋了炸藥。”他回頭看了一眼秦杉，秦杉已經幹掉了一隻黑狗，另一隻也被他踹斷了脊背，正在地上嗷嗷慘叫，他正在攻擊林玉坤的另一個手下，眼看就要擰上那人的脖子，“秦大叔，住手吧……這下麵有炸藥，非常危險！”
秦杉隻得停手，林玉坤那個手下慌忙跑到林玉坤身邊。現在林玉坤身邊隻剩下他和楊超兩個打手。
林玉坤冷笑著：“想不到你們今天能把我逼到這個地步。我苦心經營了好幾年，請高人為我布置下這炸藥庫，剛才隻是炸掉了一點邊角，再來我可就要動真格的了。你們最好別逼我，不然這一下不光是炸掉吳家祠堂，你們所有人，連同整個吳家寨都得被埋在臥龍山下！”
韓濱陽先叫起來：“別別別！林……林總，有話千萬好好說，我們這裏的老百姓跟您無冤無仇，千萬千萬別動手。”
林玉坤衝他笑笑，“當然。韓書記，我對咱們吳家寨也是很有感情的嘛。你放心，隻要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也不會趕盡殺絕。”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吳記，“別人不知道，村支書是知道的，咱們這吳家祠堂下麵有的是山洞地道，我這些炸藥埋在哪兒，你們沒個十天半月排查不出來。我這手機關聯到炸藥的機關，隻要我在境內，隨時都可能按下去，那這百年祠堂可就保不住了。當然，我也不想這麽做。我隻是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等我到了國外，咱們這些事我絕不追究。”
韓濱陽無計可施，隻得衝劉剛點點頭。林玉坤命令警察們都扔掉槍，站到院子的角落裏。眾人看看他拿的手機，隻能照辦。
直升飛機的螺旋槳呼呼地轉動著，慢慢地落在後院停車場。楊超大聲喊：“林總，咱們走！”
林玉坤卻不著急，慢慢地走向從警察們手裏繳下的那堆槍，從裏麵挑出一把，推上膛，笑著走向秦杉。秦杉高昂著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啪！”林玉坤對準秦杉的左臂開了一槍。
“不！”梧桐驚呼一聲，想要衝過去，被邵大齊死死抱住。
鮮血從秦杉的胳膊上流到地上，秦杉臉色發白，但仍是緊緊地抿著嘴唇，哼都沒哼一聲。
“哈哈哈哈哈，好樣的！不愧是秦海石的兒子！”林玉坤衝他伸了伸大拇指，“行了，咱們兩家的恩怨到此為止了。”
秦杉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說：“這事……你說了可不算。”
林玉坤冷笑一聲，剛想說話，卻聽見身後手下驚呼：“林總……”他正要回頭，卻覺得手上被什麽尖利地東西劃過，鑽心的疼痛傳了過來，一直緊攥著的手機啪地摔到地上。
長長的鷹嚦聲響徹耳畔，攻擊林玉坤的竟然是一隻雄鷹。林玉坤顧不上震驚，回頭就去地上撿手機，卻被秦杉一腳踢開。邵大齊已經利落地一個翻滾，抓走了地上的手機。
“林總快走！”林玉坤的另一個手下猛地推了他一把，擋在了他身前，接著痛苦地哭號起來。那隻鷹又飛回來，鷹爪和翅膀抓住他的頭臉又拍又打，那人臉上已經血肉模糊。
林玉坤不敢多看，手腳並用地爬上了直升機，“快走！快走！”
楊超已經拉升起飛機，地上的慘叫聲離他們越來越遠。林玉坤往地下看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撮唇發出聲響，驅動那鷹攻擊自己的手下。
“秦海石這個老不死的！果然是他！”林玉坤恨恨地說。
“林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楊超一邊駕駛飛機，一邊安慰林玉坤。
“轟！”一聲巨響，仿佛什麽東西擊中了直升機的螺旋槳，飛機搖晃了幾下，墜向地麵……
“還沒找到林玉坤嗎？”劉剛焦急地問。
邵大齊搖了搖頭。
他們已經帶人搜尋了半天。雖然林玉坤的直升機已經墜毀在鳳飲河畔，但在現場並沒有發現林玉坤和楊超的屍體。他們當時剛起飛，離地麵不高，下麵又是鳳飲河，很有可能掉到河裏，並沒有喪生。
“唉，我當時太心急了，生怕他們跑掉，才讓黑熊用石頭砸那個飛機……”一邊坐著的秦海石搖頭。
“這怎麽能怪您呢。”秦杉胳膊上的子彈已經被取了出來，傷處也包紮好了，他吊著胳膊，安慰著父親。
秦海石歎息一聲：“如果他們逃到這大山裏，咱們可有的找了。”
讓秦海石不安的，不僅是失蹤的林玉坤和他的手下楊超，而且還有村支書吳記。林玉坤第一次引爆後，吳記混在救災的人群中，已經找不著了。
“咱們這麽多人，早晚能找到他們的。”梧桐也在一邊安慰著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