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追潮者

四個月過後,榮世輝再次踏進輝耀保健品公司的時候,感覺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他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首長正端坐在辦公桌前,問道:“好久不見了,給我帶什麽好消息來了?”

榮世輝笑著關上門,走到書櫃前,打開門,摁下了電子幹擾器的按鈕,回頭說:“有好的有壞的,首長先聽哪個?”

首長笑了笑,說:“先苦後甜吧!壞的!”

榮世輝說:“追潮者轉移了那位女同誌,目前下落不明,我們沒法保護了,後續工作不知道怎麽進行。”

首長微微點了點頭,未置可否,繼續問:“好的呢!”

榮世輝說:“那個男同誌情況好轉,痊愈了,但是,從醫院跑了。”

首長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這也算好消息?現在雖然危險暫時解除了,但是並不代表不存在危險,人跑了我們怎麽保護?他可是我們不可多得的精英,而且還有失憶症,對自己,對我們,都存在危險啊!”

榮世輝連忙解釋道:“別急,首長請聽我說完。人是跑了,但是通過追潮者的幫助,現在已經打入了敵人內部,並且是最接近核心的位置。可能是他還殘存著部分記憶吧?直接選擇了回到原點去找尋真相,不愧為是王牌,追潮者的眼光真毒。都這樣了還能找到頭緒。”

首長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連叫了三聲好!好!好!然後對榮世輝說:“首先,說一下壞消息,它並非是一件壞事。追潮者是我的老特情了,經驗豐富,他轉移那位女同誌,有他的考慮。即便是我們內部出現問題,也不會危及到她,畢竟,她是植物人,沒有行為能力。”

“首長考慮得也是。誰能保證自己不出差錯呢?”榮世輝說。

“當然,我相信大家的素質。和平年代,叛徒可能會少見,但是,現在竊聽手段那麽多,無意中泄密,就會造成重大事故。”首長語重心長地說道。

榮世輝點點頭,表示讚成。

首長又說:“第二件事情,今天我才告訴你,追潮者是我們總部通過特殊渠道安插進敵人內部的,以他的能力,這麽久沒有獲取核心機密,說明敵人對他一直有防範。這次,那位王牌進入了公司,並且接近核心圈子,是一次絕好的機會,並且,他的失憶症,就是最好的偽裝。”

榮世輝點點頭,又問:“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首長說:“釘子砸進去了,等他們內部開花吧!我們減少和追潮者的聯係。另外,我要調回總部了,這裏的聯絡工作由你代替吧。”

榮世輝想說什麽,又被首長伸手製止了。首長說:“這是一次金融戰爭,分部的任務就是獲取情報,調兵遣將的事情超出了我們能力範圍。我回總部,是為了更好地策應你們,這裏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榮世輝鄭重地點了點頭。

江浩在回家的路上,已經製定了一套安全的竊聽方案,行動日期就在明天,地點是會議室。

第二天早上,王逸要求江浩通知各部門召開例會。江浩估計是商討上次出差的考察結果,於是他馬上電話通知了各部門在會議室集合,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一寸來長的小型滴管,滴管裏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江浩把滴管小心翼翼地捏在了手中,走出了辦公室。

王逸坐在正前方,緊挨著是江浩,蘇傑和陳梅等人也走進了會議室,依次就座,會議正式開始了。王逸首先向大家闡述了這次考察的必要性,然後向大家展示了考察結果,就是根據照片、訪問記錄、數據等集合在一起製作的幻燈片。

王逸摁了按鈕,窗簾緩緩關上,燈光熄滅了,江浩知道,行動的時機到來了。他先雙手抱成拳,支撐著腦袋,假裝是在傾聽王逸的演講。當王逸講到精彩處時,江浩飛快地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人,發現他們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熒幕,於是他把拳頭伸到王逸杯子上方,以一個不易察覺的動作,微微捏了一下拳頭。黑暗中,一滴微小的**從滴管裏流了出來,滴入了王逸的杯子中。江浩迅速地收回了手,兩手抱拳,再次把腦袋靠上去,然後又掃視了一圈會議室,人們仍然緊盯著熒幕。江浩把手放下來,悄悄地把滴管藏進了衣袋裏。

一切就在黑暗中完成了第一步。這是一種極度利尿的藥物,無色無味。在服用此種藥物後的三個小時內,有效顆粒通過增強腎小球的濾過作用,抑製腎小管和集合管的重吸收,使服用者尿量突然增多。江浩拒絕使用腹瀉藥物,是害怕突然的腹瀉讓它產生懷疑,而尿量增多則不會。江浩要讓王逸頻繁地進入衛生間,以此為自己安裝竊聽軟件提供充足的時間。

會議完成後,大家各自回到了辦公室。江浩坐過的辦公桌上,一滴微小的**還殘留在桌上的油漆麵上,突然,一隻陌生的手伸了出來蘸了一下**,**像膠水一樣,在手指和桌麵間形成了一道細絲。原來,江浩一直把滴管握在手心,熱脹冷縮,滴管裏的空氣就把**擠壓了一滴出來,落在了桌子上。

江浩坐在辦公室,從虛掩的門縫中觀察著王逸的情況。此時,王逸走了出來,江浩卻沒有立刻進入他的辦公室,而是按下了秒表,三分十八秒後,王逸返回了辦公室,江浩記下了時間,等待著王逸第二次進入洗手間。像第一次一樣,江浩按下了秒表,三分四十秒後,王逸回來了。江浩這樣做是為了安全起見,因為他沒有助手的配合,不知道王逸什麽時候能回來,隻好采用這種測算方法來估計王逸在洗手間的滯留時間。

半個小時後,王逸再次打開門走了出去。江浩立刻進入了他的辦公室,拿起擺在桌上的手機,通過藍牙向手機傳輸了控製軟件。很順利,進度條在不到半分鍾的時間裏就完成了。江浩把手機放回原處,悄悄溜出了王逸的辦公室。

江浩重新坐回辦公室,打開了竊聽器,合上了抽屜,忐忑不安地期待著,希望這一次能聽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突然,一陣急促地電話鈴聲響起,江浩拿起了話筒。

“喂,江先生,麻煩您到財務部去辦理一下銀行卡,以後包括薪水、養老金都會用到。”陳梅在電話裏說。

“哦,好的!”江浩說完掛上了電話,走出了辦公室。

江浩推開財務部的門,問:“是在這裏辦理銀行卡嗎?”

瞬間,格子間冒出了幾個腦袋,盯著江浩,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江浩皺起了眉頭,關上門往人事部辦公室走去。半路上,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不好!電話是假的!於是,江浩立刻折身,快步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一進入辦公室,江浩立刻反鎖上門,拉開抽屜一看,剛才放在抽屜裏的竊聽器突然不見了。江浩頓時頭皮發麻,愣在原地,腦袋裏一片空白,瞬間又轉為一陣恐怖的寒意,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腳尖,進而從每一個毛孔中散發開來。

江浩感覺快要窒息了一樣,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了也回不過神來。到底是誰偷走了竊聽器?他想到了陳梅打給他的電話,也想到了那天打給陳梅的電話,都是模擬了對方號碼,再模擬了對方聲音的人,也就是那個隱形的戰友。他為什麽要阻止自己的竊聽計劃?此時,江浩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開始懷疑這個隱形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戰友了。

江浩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發呆,一直到下班,他才魂不守舍地拿起衣服準備回家。他依舊乘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發動車子開出了大廈。

江浩在電梯裏又遇見了鄰居老伯,老伯興致勃勃地聊著自己新買的股票,江浩對於股票不怎麽感興趣,所以隨便聊了幾句敷衍過去了,電梯門一開,江浩逃似的告別了老伯。

晚上,江浩躺在**還在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隱形戰友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了他,竊聽王逸的電話是非常危險的,那麽接下來該如何去展開調查呢?還有一件事情是他不明白的——隱形戰友怎麽知道自己對王逸展開了進攻?江浩仔細地回想著購買竊聽器的細節,通過網上查詢到了賣貨人,公用電話聯係,而且電話是他自己隨意找的,並不在自己公寓附近,沒有人會知道。即使是賣貨人也不會知道自己在什麽地點,對什麽人下手,所以,不會是賣貨人。然後又仔細地梳理了一遍會議室裏的情景。自己是在辦公室準備好滴管的,一直握在手上沒有人會看見,而且自己一直佯裝在聽演講,最後滴注的動作十分隱秘,在那樣昏暗的光線下,即使是在自己身邊的人,也不可能看得清一滴**在十公分內作自由落體運動的軌跡,更何況當時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地看著熒幕。到底自己的哪一步暴露了行蹤呢?江浩怎麽也不會想到,是因為熱脹冷縮後的那一滴**,幸好,發現的人是他的隱形戰友。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隱形戰友就在江浩身邊。

夜晚,細雨迷蒙。大廈樓下的街道籠罩在一片雨霧中,昏暗的路燈在雨中顯得尤為幽暗。

一輛廂式貨車穿過雨幕開過來,緩緩地,像是在尋找什麽。車子停在了街邊,車門打開了,走下了一個身穿連帽雨衣的人,他朝垃圾桶走去,伸出一隻戴著黑色塑膠手套的手在垃圾箱裏翻找著,不一會兒,他從垃圾箱裏撿起一個黑色盒子。盒子上,一顆紅色的LED指示燈還在雨中不停地閃爍著。雨衣人拿出電話撥打了出去,說:“今天你一進門我的儀器就不停地報警,跟你說你身上安裝了竊聽器你還不信,怎麽樣?我找到了竊聽設備,你猜在哪兒?”

電話另一頭,王逸顯得有些吃驚,問:“那麽這樣說來,我們現在的通話仍然是不安全的嘍?”

雨衣人回答道:“這是一種植入式竊聽軟件,優點是安裝方便,不知不覺中就被竊聽了,但是,缺點嘛,自然是受距離限製。”

王逸的臉立刻變了色,說:“說明我們公司又出現了內鬼。”

雨衣人冷笑了一下,回答說:“不是又出現,是一直有。上次解決的兩個隻是外應。都跟你說了,外人靠不住,你偏不聽,你看,這次知道厲害了吧?”

王逸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問:“能查出指紋嗎?”

雨衣人說:“能搞到這種竊聽器的人,能讓你查出指紋嗎?對方很聰明,選了這麽大的雨天把接受裝置丟在垃圾桶裏,查不出來的。”

王逸回了一句,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雨衣人也悻悻地掛斷了電話,然後轉過臉看了看大廈,冷笑了兩聲,上了車。

廂式貨車緩緩小時在雨霧中。

雨衣人,就是王衛。

明天是周末,江浩決定還是好好睡一覺再說。突然,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發出“滴滴”的兩聲,憑直覺,江浩知道是電子郵件進來了。於是他爬起來,打開了郵件。果然不出所料,是神秘人物的發來的,內容是“明早十點,家樂福四樓試聽區6號位。”

江浩看見了郵件,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他再次確認了,隱形戰友就在公司內部,因為隻有在公司,才能有自己的電子郵件。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將是自己第一次與這位隱形戰友見麵的日子。他一定知道很多,自己也有很多疑問需要向他問個明白:7月22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標準能源公司到底是一家什麽樣的公司?為什麽要去竊聽那次會議?還有,李菲兒是誰?想到這些,江浩徹夜難眠。

第二天,江浩一早就起了床,內心懷著一種無比的興奮與衝動來到了家樂福超市。

周末的家樂福正在搞促銷活動,人群宛如潮水般從各方聚攏來,湧向超市的入口。門口掛著巨大的充氣橫幅,周圍站滿了身穿各種卡通服裝的促銷人員,高音喇叭裏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江浩夾在人潮中向入口移動,強烈的節奏讓他感覺一陣陣的眩暈。

江浩明白,自己的這位隱形戰友是一位受過特殊訓練且經驗豐富的人,從當初的電子郵件,到陳梅接到的假電話,再到自己丟失竊聽器,每一次都是他在暗處指引自己,幫助自己。此人在網絡和數字通訊技術如此發達的今天,卻杜絕采用先進的通訊方式聯係,而是用了最原始的接頭方式,可見其保密意識非常強。對於接頭地址的選擇如此老道,讓江浩在還未踏進家樂福超市大門的那一刻就被深深折服了。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潮水一樣湧動著,即使是你最親近的人在這裏也有可能被擠散,就算彼此看見了對方,想要再次聚攏過來,恐怕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相比自己選擇的廣場,那簡直是小兒科了。

江浩隨著人群踏上了扶梯,直到第四層,人稍微少了一些,可是仍然是舉步維艱。他在四層的試聽區搜尋著6號位的位置,原來第1、2、3號區域都是流行音樂的CD出售區,人很多,幾乎沒有空位。第4、5號區域分別是國外流行樂、古典交響樂,人相對來說要少一些,第6號區域則是民俗音樂,幾乎沒有人。

“他可真會找地方!”江浩在內心不由得讚歎了一句。在這樣人滿為患的超市居然能找到這樣一個僻靜的地方,就好比在繁華的商業中心找到了一個幽靜的亭子。

江浩朝6號試聽區走去。在兩排CD架中間,擺放著一個類似衣帽架一樣的架子,上麵掛著兩對高保真耳麥。架子中間立著一塊小紙片,上麵用手書——“請戴上耳麥!”落款是:追潮者。

江浩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發現每一個耳麥架上都立著一個紙片兒,與6號區域不同的是全部采用印刷字體,顯然6號區域的紙片是人為添加上去的,難道是讓自己戴上耳麥嗎?江浩猶豫了,索性撤掉紙條坐到了旁邊的長條凳上。他看到了紙條的落款——追潮者。難道真的是他?江浩突然想起了手機短信上那次被叫做“潮汐”的任務,他可能一直自詡為追潮者,這張紙條是他給自己的指示。於是,江浩騰地一下站起身,又驚覺地掃視一遍四周,人們都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有的選CD,有的戴著耳麥,陶醉於音樂中。

江浩把紙條揣進了衣袋裏,戴上了耳麥,摁了按鍵,耳麥裏卻沒有傳來什麽民俗音樂的聲音,而是絲絲的電流聲,緊接著,是一個渾厚而略帶滄桑的男聲:

江浩,我是追潮者,歡迎你加入。本來是一次簡單的竊聽任務,沒想到演變為一次殺戮,因為我們觸及到了對方最敏感的神經,擺在你麵前的遠比你想象的複雜得多,陰暗得多。這是一場醞釀數十年的跨國陰謀,涉及金融戰爭,這裏的每個人都有兩張不同的麵具,你根本無法斷定你看見的那張是不是真的!現在,請你也戴好自己的麵具——薑天佑。標準能源隻是冰山一角,竊聽王逸的電話要非常小心,樓下儲物室B-17有一把鑰匙和一個地址,你可以找到你所需要的高精尖設備。選擇你,是我力排眾議的決定,是因為你有優良的格鬥能力,智商和情商。另外,李菲兒,也就是程雨菲,是第12號特工,我不知道你現在還能不能記得她?因為你現在患有間歇性失憶症。你可以忘記她,可以忘記自己的至親至愛,甚至可以忘記自己,但是,請你千萬不能忘記你的使命。你背後是千千萬萬人,你要替他們擋住洪水,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捍衛國家利益,它崇高、神聖而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