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失敗的任務
7月21日深夜，南港CBD區的中恒大廈樓下的街邊，三三兩兩地停著一些車，白天裏繁忙的街道，此刻在昏黃的街燈籠罩下顯得格外寂靜。隻有一群飛蛾圍著路燈打轉，一次次地撲上去，又被彈開，再撲上去……
突然，一架四旋翼無人機劃過寂靜的夜空，從路燈下急速飛過，飛蛾們一下子被巨大的氣浪衝散了，片刻後才又聚過來，繼續不知疲倦地圍著路燈打轉。無人機向大廈靠過去，迅速爬升到12層，懸停在窗外。“啪”的一聲，射出一粒豌豆大小的竊*聽器，黏在了窗戶上。無人機迅速撤離，隱入了黑夜中。
路邊的一輛車內閃著淡藍色的微光。一個黑影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的竊聽軟件，聲頻不停跳動著。
“明天把會議室清理一下，不能有臭蟲，九點半中東基金和華爾街的人會來。”
“怎麽啦？不放心我倆？”
“是怕有人竊聽啊，再說了，這麽多資金，肯定要派人來的。”
“目標打哪兒？”
“急什麽？電話裏不方便說，明天就知道了，他們要先看計劃。”
“我們能有什麽計劃？還不是他們指哪兒，我們就打哪兒。”
“這次不一樣，別廢話，快去準備一下。”
“好吧，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說不準，這邊壓力很大，房地美和房利美都沒撐住，雷曼也沒撐住，接著又是遊行示威，他們出手謹慎多了。”
“要不要等你回來？”
“不用，你先開始吧！”
“好的，那…叫什麽合適？”
“剛才新聞說九點三十分海水會漲潮，就叫潮汐吧。”
黑影取下耳麥，掛在了中控台的007人偶上，拿出手機發送了一條短信——7月22日9:30分，中恒國際12層，潮汐計劃。黑影隨即取出SIM卡，扭斷扔出了窗外，啟動車子離開了。
12層的窗口，隱隱看見人影在晃動……
第二天清晨，寬闊的泊油路上車輛稀少。一輛白色的道奇公羊廂式貨車開過來，拐彎上了中央主幹道，匯入了擁擠的車流中。
江浩正在開車，身旁坐著一位身材纖細，容貌清秀的女孩兒，一頭栗色的卷發，幹練中帶著一些俏皮。她叫李菲兒，是江浩的搭檔。兩人隸屬於特別情報行動組的精英。昨晚，他們收到任務去執行一項竊聽任務，目標是位於市中心標準能源公司的會議室。
江浩開著車，不時地側過頭看著身旁的導航儀。
“別急，還有兩個街區就到。”李菲兒瞟了一眼筆記本電腦旁邊上的iphone。
“喲，又換新手機了？”江浩問。
李菲兒回答道：“暫時用它做4G移動數據接入終端。”
“有一個有錢的老爸真好！”江浩調侃道。
江浩隻是聽李菲兒提起過她的父親，好像是某家企業的技術總監兼集團副總裁，屬於高管層，一年有不菲的年薪和股票分紅。
李菲兒白了江浩一眼，說：“它隻是一個禮物而已，我自己也買得起的。”她飛快地敲擊著鍵盤，屏幕上出現廂式貨車的立體圖，微波不斷掃描著身後的所有車輛。，李菲兒說：“所有車輛跟隨距離不超過3公裏，確認沒有尾巴，前麵路口左拐。”
江浩轉動方向盤，車子往左拐，進入另一條路，他瞟了一眼後視鏡，竟沒有一輛車左拐。
“再次確認，沒有尾巴。”李菲兒說。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李菲兒接聽了電話：“喂…爸爸…收到了…正用著呢…嗯…當然喜歡啦…我在工作……”
江浩瞟了一眼李菲兒，臉上有些不悅。
李菲兒看了看江浩，繼續說：“又在機場？今天我生日的，都已經訂好位了……”李菲兒故意說地很大聲，好讓身邊的江浩也聽到今天是她的生日。
江浩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運動手表，問道：“目標距離！”
李菲兒看了一眼江浩，扭頭繼續打電話：“嗯，好的，我會好好珍惜的……”
江浩敲了敲中控台，大聲說：“請報告目標距離！”
李菲兒加快了語速：“唉呀爸！就一個手機，再怎麽珍惜也不可能用一輩子吧？怎麽今天婆婆媽媽的？好啦…我要工作啦…”
江浩突然大聲說：“你有完沒完啊——”李菲兒愣了一下，立刻掛掉電話。江浩轉過頭看著前方。
李菲兒的印象中，江浩是一個溫順的男人，至少在她麵前是這樣。他很少這樣發火，也許是因為這次在工作中吧，李菲兒這樣想。江浩對待工作一絲不苟，他常對李菲兒說，幹這行，任何一絲的大意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雖然李菲兒一直沒有遇到過。
李菲兒偷瞄了一眼江浩。
江浩注視著前方，麵若冰霜。
車廂裏氣氛有些尷尬，隱隱聽見引擎聲。李菲兒撅了撅嘴，打開手提電腦，敲擊著鍵盤。顯示屏上的綠點順著指示的路徑不停地移動。
李菲兒說：“距離目標還有三分鍾。”然後白了江浩一眼，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凶什麽凶？從來沒有這樣過，不就是一個電話嗎？”江浩故意想緩和一下氣氛，換了一副口氣說：“執行任務要關閉通訊，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沒能救出你爸媽，是我的錯，我不能再把你搞丟了。”李菲兒搶白：“我從來沒有責怪過你。這麽多年了，我已經放下了，你為什麽不能？”
江浩無言以對，兩人沉默了，車廂裏陷入了尷尬的沉靜。
片刻後，江浩將一個盒子遞給李菲兒，說：“高性能耳麥”李菲兒接過盒子，說：“你應該試試。”江浩愣了一下，說：“我已經試過了，十分鍾光照4小時待機。”李菲兒看了看江浩，失望地接過盒子。她知道他又在故意回避，每次談及她已故父母的事情，江浩總是各種理由回避。她想讓江浩試試放下過去兩人重新開始，可是江浩總是回避，躲閃。這件事明明沒有江浩多大責任，可他執拗地認為是自己受人之托卻沒有忠人之事，此後，這件事就像一塊沉重的頑石壓在江浩內心，已經成了他內心揮之不去的夢魘。李菲兒感覺無能為力，想想都過去十年了，隻能讓時間解決這一切。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李菲兒故意微笑著將腦袋湊到了江浩臉旁，舉著手機準備自拍：“馬上要執行任務了，來合影一張，就當是生日禮物吧。”李菲兒摁下了快門，兩人的影像定格在手機上。
車子停在了大廈對麵的路邊，江浩摁了一下中控台上的按鈕，自動窗簾緩緩放下。從外觀來看，車子被貼滿了廣告畫，被裝飾成了廣告宣傳車。可是，駕駛室卻是另一番景象，光線黯淡下來，感應式照明燈隨即便亮了起來。江浩推開身後的暗門，和李菲兒一前一後跨過座位，進入了車廂，隨即便關上了暗門，自動窗簾又緩緩升了上去，駕駛室恢複了原貌。
車廂是一個密閉的空間，明亮的燈光下，箱體兩側擺滿了各種監控設備的顯示屏，操作台上放著鍵盤，這是一輛經過精心改裝的特殊車輛，有著先進的電子監聽設備。
江浩坐到了椅子上，打開了設備電源，監視器立刻顯示出車廂周圍的畫麵，緊接著開始調試眼前種類繁多的監聽設備。李菲兒有條不紊地佩戴著竊聽設備。
李菲兒將耳麥塞進了耳洞裏，又把微型攝*像頭安裝在襯衣紐扣上，然後轉身對著江浩，說：“現在開始測試。”
江浩對著她，坐出了一個V型手勢，微笑著說：“你很漂亮！”
瞬即，耳麥裏傳來江浩清晰的聲音——“你很漂亮！”
江浩回答：“聲頻信號正常。”
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像，江浩扭動了旋鈕調整了攝像頭焦距，影像逐漸清晰起來，是江浩微笑的樣子。
江浩看著她，微笑著說：“視頻信號正常。你有十七分鍾趕到對麵大廈的12層安裝竊聽器，抓緊點兒。”
江浩抬起手臂看了看表，說：“現在是八點三十一分十二秒、十三秒、十四秒、十五秒，開始對時！”
李菲兒也抬起手腕，撥動著腕表的秒針，說：“對時完成。”
“準備行動！”江浩說。
“明白！”她說。
耳麥裏同時也傳來她的聲音，說完，暗門打開了，她跨過去坐在了座位上，在暗門關閉的瞬間，耳麥裏傳來她的聲音：“開始計時！”
江浩轉過身，盯著屏幕。此刻，屏幕上出現了李菲兒她胸前微型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麵。江浩轉過頭看著另一個顯示屏，上麵是李菲兒準備過街的背影。黑色鉛筆褲和高跟鞋襯托出她筆直而纖長的雙腿，禁不住對著麥克風說了一句：“哇……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耳麥裏傳來她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問道：“是嗎？”然後溫柔地說了一句：“謝謝！”
紅燈亮了起來，李菲兒在十字街口停下了腳步，身前，車流不息她的影像傳到了車內的顯示屏上。江浩隨即抬起腕表，心裏默數著時間。
紅燈熄滅，綠燈亮起，李菲兒跨過十字路口，向大廈走去。耳麥裏傳來江浩的聲音：“紅燈等待時間為30秒。”
李菲兒回答：“明白！”然後走進了中恒大廈。
車內，顯示屏上的畫麵跟隨著李菲兒的腳步穿過大廳，向左側的電梯走去。江浩對著麥克風說：“還有十四分十五秒。”顯示屏裏是李菲兒抬起手腕看表的畫麵，手表的秒針不停的跳動著，她放下手，“叮”的一聲，電梯打開了，李菲兒邁開步子走了進去，門緩緩關上的時候，畫麵隨之開始出現雪花，漸漸消失了。
電梯由於全金屬結構，對電磁波具有屏蔽作用。江浩也熟知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出現任何緊張的表情，隻是默默地數著：“1、2、3、4、5……”
電梯裏，李菲兒望著液晶屏上顯示的樓層數字不斷地跳動著：8、9、10……她伸出手又看了看表，乘坐電梯耗費了四十秒。“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一個全玻璃結構極具後現代風格的接待前台出現在眼前。牆上寫著“Standard energy”字樣，前台坐著一位端莊的接待小姐。李菲兒朝前台走了過去。
車內的顯示屏上出現了接待小姐職業的微笑。李菲兒在耳麥裏說：“請問會議室在哪兒？”
“請隨我來！”接待小姐在耳麥裏回答。
然後畫麵跟隨接待小姐的背影走進了辦公區，然後扭動肩膀故意讓攝像頭掃過整個大廳，寬敞的辦公區全都用一整塊一整塊的半透明落地玻璃隔開，很好地保護了個人隱私，而又不會妨礙交流，顯得非常人性化。
畫麵上出現一道玻璃門，門上的掛牌上寫著“飲水區”，畫麵突然折向玻璃門裏，李菲兒對著耳麥說了一句：“開始計時！”然後快速伸出手拿起一個紙杯，又迅速拿起咖啡壺倒上了一杯，端著杯子又返回了走道。
接待小姐站在走道盡頭的會議室門口，仍然禮貌地微笑著伸出手打開會議室，說：“請進！”
李菲兒點了點頭，說：“好的！”然後端著咖啡走進了會議室，坐了下來，畫麵定格在桌上的紙杯上，車廂的揚聲器裏傳來接待小姐的聲音：“請您稍等，對方可能要過一會兒才到。”
車廂裏，江浩對著耳麥說：“計時結束！從飲水區到會議室往返時間為25秒！”
紙杯被李菲兒又端起來，畫麵中再次出現接待小姐的樣子，揚聲器裏是李菲兒的聲音：“麻煩您……再續一點兒咖啡，謝謝！”
接待小姐說：“好的”然後接過杯子，轉身關上門離開了。
江浩對著耳麥說：“你隻有25秒的時間，開始！”
李菲兒快速地從衣袋裏掏出一塊指甲殼大小的微型竊*聽器，抬頭緊張地掃視了一圈會議室，最後，牆角的一盆不知名的植物盆景映入了眼簾，她迅速站起身，拿著竊*聽器走到盆景旁邊，丟了進去，又站起身。
耳麥裏傳來江浩的聲音：“不行，太容易被發現了，埋在土裏麵！快一點兒！”
李菲兒又蹲下來，撿起竊*聽器，用指甲刨開一小堆土，把竊*聽器放進去。江浩在耳麥裏催促道：“倒計時開始，10、9、8……”
李菲兒飛快地用手把土刨進去，動作依舊顯得有條不紊。
江浩在聲音仍舊在耳麥裏數著：“7、6……”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無情地向李菲兒的神經刺過來，她快速用手撫平盆景裏的泥土。當耳麥裏傳來“0”的一聲時，她迫不得已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轉身，門被推開了。
耳麥另一頭，江浩一邊飛快地敲擊著鍵盤一邊自言自語催促著：“對…說點兒什麽…應該說點兒……”，顯示屏上出現了會議室盆景的畫麵，縮小，定格為樹葉畫麵，進度條不斷向右跑，彈出對話框——北美鵝掌楸。江浩立刻對著耳麥喊著：“北美鵝掌楸，也叫鬱金香樹。”
李菲兒用手撫摸著樹葉，背對著接待小姐說：“老板是美國人？”
接待小姐遞上紙杯，說：“小姐怎麽知道？”
李菲兒轉過身，接過紙杯，輕描淡寫地說：“鵝掌楸，一種很珍貴的樹種，又叫鬱金香樹，產於北美。”
接待小姐說：“小姐好眼力，是總裁PAUL（保羅）從北美帶過來的。”禮貌地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
李菲兒叫住了她，問：“哎！請問會議什麽時候能開始？現在已經九點過十分了，不是說九點準時開會嗎？”
接待小姐說：“會議是九點半準時召開的，請問小姐是不是記錯了？”
李菲兒皺起了眉頭，說：“不會吧……你們不是西屋電子嗎？”
接待小姐仍舊是禮貌地微笑，回答說：“小姐，可能您走錯了，西屋電子在13層，這裏是12層。”
李菲兒故意捂住張大的嘴，裝作一副萬分驚訝的樣子，半天才反應過來，拿著杯子說：“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是我……走錯了……”
接待小姐笑著說：“沒關係。請慢走！”
李菲兒端著咖啡走出了會議室。
接待小姐緊跟在後，送李菲兒走出了公司。
李菲兒用電話指著樓梯，問：“樓梯在這兒嗎？”
接待小姐笑著點了點頭。
李菲兒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對著電話不耐煩地說著：“好了好了，就這樣，我掛了！”掛掉電話跨進了樓梯，又退回來，舉著杯子對接待小姐說：“咖啡味道不錯！”
李菲兒從樓梯上了13層，又換乘了下樓的電梯。當電梯門打開時候，已到了底樓大廳了，耳麥裏再度響起了江浩的聲音：“還有八秒，恭喜你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回來吧。”
一對清潔工走進了大廳，向李菲兒走來，她飛快地瞟了一眼他們，就收起目光看著旋轉門外。當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最後一位清潔工和李菲兒不小心撞了一個滿懷，紙杯裏的咖啡灑在清潔工身上。
李菲兒連忙伸出手企圖擦幹清潔工身上的咖啡漬，慌張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清潔工連忙警覺地往後退了半步，伸出手禮貌地擋住了李菲兒的手，說：“沒關係，我自己來！”然後從工具包裏取出一塊毛巾擦拭著衣服。清潔工的手腕上露出一個紋身，是一隻展翅飛翔的鷹。
李菲兒報以歉意的微笑，然後目送著清潔工們走進了電梯，才轉身離開了大廳。
耳麥裏響起了江浩的聲音：“剛才竊聽了標準能源公司的電話，後勤部叫了清潔公司，他們比預計時間提前了三分鍾。”
李菲兒回答說：“明白！任務隻成功了一半，我立刻返回。”說話間，她已經站在了十字路口等待著過路的信號。此刻，李菲兒的心理掠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但是仔細一想，又是在沒有什麽頭緒，她隻好告訴江浩，任務隻成功了一半，這是女人的直覺給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