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盡長廊與記憶碎片（2）
江寒熙淺淺地將唇角往上一勾，“那是因為有人曾經告訴過我一件差不多的事情。”
杜雪薇收斂起笑容，換上很認真的神情，問他：“江寒熙，我們是一早就認識的嗎？”
苦笑了一下，他略帶遺憾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感覺上我們應該是熟人，但我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
她歪頭想了想，“我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甚至連自己認識一個刑警，這樣的記憶都沒有。那……剛剛那件事隻是巧合？”
“還有一種可能。”
她連忙追問：“什麽可能？”
“我們是網友，曾經在網上說起過同一件事情。”
她思索著點點頭，“是有這種可能。可……我總覺得不是這樣一回事。”
“我們現在先不管這件事，你還能想起更多的事情嗎？”
她輕輕蹙眉搖了搖頭，“都是些很零碎的記憶。”
“我剛剛倒是想起，我小時候去海邊的事情。”
“海邊？”仿佛受到他的話語牽引，她腦海中出現了一幅畫麵。
蔚藍的海，晴朗的天，潔白的雲，微涼的海風……
“那大概是小學時候的事了，我跟著爸媽到海邊度假。傍晚的時候，爸媽帶著我到沙灘邊散步，我想留在酒店打遊戲，我爸沒批準，我鬧情緒故意落在他們後邊很遠很遠……”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漸漸變輕，然後停住了。
腦海中的畫麵越來越清晰，那片沐浴在夕陽下的金黃沙灘，燦爛得仿佛不是由沙子鋪就，而是用黃金絲線編織的絨毯。
在那張華麗的金色毯子上，一名短發女孩在撿著海螺。風拂動她長長的輕紗裙擺，宛如一隻戲水的白鷺在搖動它潔白的羽翼。不知道為什麽，女孩的臉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望著看著手中的海螺，她語氣中滿帶惋惜，“這個也破了……”然後，她轉過頭來問他：“為什麽它會破了？”
他歪了頭想了想，回答她：“因為浪太大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水不是溫柔的嗎？為什麽會破壞？”
“任何事情都有兩麵的吧，俗語說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他不知不覺用上了父親對他說大道理的時候的比喻。察覺到這點，他馬上住了嘴。
女孩似乎沒有察覺他的沉默，依舊望著手中的海螺。
環繞在女孩周圍的失落氣氛，讓他胸中豪氣頓生。他大聲說道：“我幫你撿個好的。”說著，彎下腰在沙灘搜尋起來。
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音，女孩走過來和他並肩在沙灘上尋找著。
“為什麽你喜歡海螺？形狀完好的貝殼多的是。”他問。
“那是因為……”女孩直起腰抬頭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我喜歡它那個螺旋狀的紋？又或許我喜歡它的形狀，旋轉著到達細細的頂尖。明明是那麽的寬大，到最後卻變得那麽纖細，惹人憐愛。”
“為什麽不反過來？從細細的一個小尖尖，漸漸旋轉著變得那麽大，就好像女孩子都喜歡的那種蓬鬆的公主裙。”
“嘻，說得對！或許我就是因為那個才喜歡海螺。”
“這個給你。”他將一枚形狀如海螺墜子遞給女孩。
比剛才長大了不少的女孩伸出手掌，讓墜子落在自己的掌中。
“好漂亮！”
“喜歡？”
她沒有回答，將墜子扣在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朝他張開雙手，讓海風拂動她的裙擺和衣袖，用清脆的嗓音問：“好看嗎？”
他點點頭，“果然跟你這條裙子很陪襯。”
“好看的隻是裙子嗎？”女孩微微彎腰把頭湊到他眼皮下，仰臉望向他。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當然不是，好看的是你……的項鏈。”說完，忍不住笑了出聲。
女孩“噗嗤”一聲也笑了，“你這是變相誇獎自己的禮物嗎？”
“你不喜歡？”
“當然喜歡，因為它是讓我變得漂亮的魔法道具。我的王子，現在我已經變得漂亮了，你要怎麽辦？”
怎麽辦？
他低下了頭，用唇輕輕碰了碰女孩仰起的臉。淡淡的梔子花香飄入鼻端，唇上的觸感柔軟細膩……
“你想起了什麽？”杜雪薇從遙遠的彼方飄來，將他從回憶中驚醒。
他抬起眼，見她用關切的目光望著自己，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入神得停下了腳步。
滿帶歉意地笑了笑，他回道：“想起了過去的事情，有點走神了，我們繼續走吧。”說著，他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拉著杜雪薇，邁開腳步。
他們又走過一條走廊，杜雪薇忽然開口道：“其實，我剛剛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是什麽事，我能聽嗎？”
沉靜了十多秒，她才輕聲說道：“我記起來的不是什麽好事。應該說，不是一個叫人愉快的地方。”
像拚圖一樣拚湊起來的畫麵一片蒼白，淡得快要變成白色的床單，淡得快要失去顏色的窗簾，濃的隻有難聞的消毒水味道。
那是一間病房，彌漫著死亡氣息的病房。
她躺在**，聽著監測儀器輕微又規律的“滴、滴”聲，望著被窗簾遮去了半邊的窗戶。那裏本該有一片蔚藍的天空，但她卻看不見那美麗的顏色，隻有昭示著死亡的鉛灰色。
想見你，我好想見你！
回響在腦際的心聲非常的大聲。
自己想要見誰？她記不起來了，隻是那盤亙在心間的那份不甘，那份悲傷，那份渴望，那份戀慕，是那樣的強烈而深刻，現在回憶起來都隻覺得心髒隱隱地發痛。
突然，一個聲音回**在自己的腦中，“為什麽你還不來？”
想他，想見他，好想見見他！想得心髒都宛如被捏緊了一般的痛……
眼淚不受控製地淌下來，她停下腳步，兩手抱著頭一臉的痛苦，“我……想不起來……”
“別急慢慢來，不要緊的。”江寒熙將她攏在雙臂間，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以後自然會想起來的，不要太勉強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平複下來。
擦去臉上的淚，她抬起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嚇到你了？我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會那樣。感覺有股很強烈的感情湧上來，我都控製不住自己了。”
“還能走嗎？要不在這裏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