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誤會

無頭屍案沒有一點進展,姚芷君又被勒令隻能在報社和偵探社兩點一線之間走動,都快悶出毛病了,但小唐奉了杜琅和翟天雙重命令,像是得了塊金牌令箭似的,執行起來半點折扣都不打,任姚芷君怎麽撒嬌或者撒潑都不管用。

這天他為了逗姚芷君開心,就說了樁她一定會感興趣的事:“天哥去把趙順收拾了一頓,結果你猜怎麽著?”

可惜姚芷君對趙順的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這幾天翟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早出晚歸的,人影都見不到,倒是還抽空去見了那混蛋?連趙順的待遇都比她好!她不高興地一腳把小石子踢飛起來,一個不留神差點兒被電車給撞到,幸虧小唐及時拉了一把,看她還是一臉不高興,這才拋出殺手鐧:“告訴你吧,天哥從姓趙的那裏聽說,卿氏現在內部都在傳,卿黎失蹤了。”

這次果然成功吸引了姚芷君的注意力,她立馬亢奮起來:“對吧,我就說那具無頭屍肯定就是卿黎,要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巧!”

“這件事倒還沒有確定,”小唐心裏也沒底,“屍體還在停屍房裏,也沒見叫人去驗屍,更何況卿黎失蹤的事,浦江商會一直瞞著,連案都沒報,巡捕房就是想插手也沒辦法。”

“我有一個辦法!”姚芷君朝他勾勾手指頭,小唐明知道大小姐肯定又在憋壞招兒,但就是抗拒不了,身體已經先於意識朝她傾了過去。

兩人很快回了偵探社,今天翟天破天荒地沒出門,姚芷君見到他在家,有點心虛,翟天雙腳都蹬到桌麵上去,交叉著翹起來,直接開口誇道:“文筆確實進步不少。”

“真的嗎……”姚芷君下意識問完,立刻察覺到自己上當了,抵賴道,“什麽啊,我最近都沒寫稿子了,你怎麽知道文筆進沒進步!”

翟天把從她枕頭底下搜出來的一遝稿子全都扔在桌上,揚眉問:“那這些是誰寫的?”

他的表情好像也不是特別反感的樣子,姚芷君試探道:“是……我沒事寫著玩兒的,不會交的。”說完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交了也不可能登報。”

沒想到這次翟天居然說:“這麽好的新聞,我一個人看了算怎麽回事兒,既然寫了,為什麽不交?不交怎麽知道你們頭兒就一定不會用?”

姚芷君聽出門道來,興奮地跑過去蹲在地上仰望著他問:“天哥哥,你這話什麽意思呀?”

“卿黎已經超過五天沒有露麵,期間缺席了和卿城那場比試,錯過了他最看重的軍火生意,還連帶著把手頭最緊要的差事都拱手相讓了,這不是他的性格,”翟天揉著眉心,道,“他的失蹤和無頭屍案一定有關,現在所有線索都斷了,要想有突破,隻能主動出擊。”

這下姚芷君開心了,她一轉身,靠在牆邊笑道:“那到時候老頭找我麻煩算誰的?”

“算誰的也不會真算到你頭上,”小唐“噗嗤”一聲笑出來,“再說了,你姚大小姐什麽時候怕過別人啊,從來都是咱們局長怕你好嗎?”

“玩笑話之後再說,”翟天收回腿,從懷裏掏出封信來往桌上一扔,“小唐你現在就送芷君回報社,把這封信交給龔主編,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姚芷君得了令,讓她辦的事辦妥了,不讓她辦的事也沒耽誤,小唐氣喘籲籲跑來告訴他,姚芷君又跑去浦江商會的時候,翟天覺得自己大概能了解一點姚局長有時候恨不得掐死她的心情了。

“姚小姐說這件事始作俑者就是卿城,就算她背後有浦江商會,也要去找她理論一番。”小唐哭喪著臉說,“我根本攔不住,她還帶了相機過去,這要是出事了可怎麽辦?”

真是片刻都不安生!翟天拎起外套就往外跑,他側著頭吩咐了還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小唐一句:“去巡捕房,通知姚局長!”

翟天趕到浦江商會門口時,姚芷君正被人架著往外扔,她身邊還有個女孩子在使勁兒掰扯,努力想將她從那些人手裏拽出來。還好隻是把人往外扔,看來商會辦事多少還是顧及著巡捕房的麵子,沒把事做絕。翟天鬆了口氣,就不急著上前去救人了,索性站在不遠處看起了熱鬧。

姚芷君身邊的那個女孩子當然敵不過一幫練家子,掰扯了半天也沒用之後,幹脆放棄了拚武力,舉起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就開始拍照。

從翟天的角度看過去,很快那些人就把姚芷君推到了地上,轉移注意力去搶那個女孩子手裏的相機了,姚芷君很講義氣,自己剛從地上爬起來,灰頭土臉地就撲過去想救……相機?

再鬧下去事情就會棘手了,翟天這時才大步向前,一把搭上了正準備朝姚芷君揮拳那人的肩膀。

“臭娘兒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那人以為又是先前的女孩子,頭也不回,反手就想來個過肩摔,可惜一使力並沒能甩動,轉過身才發現這次竟然是個高個子男人,張嘴罵道,“你他媽哪兒冒出來的小雜種,毛還沒長齊就像玩英雄救美是吧?老子……”

話實在太不堪入耳,翟天沒有那樣的好涵養等他說完,直接一腳踹過去,正中那人的鼻子,被踢的人還捂著鼻子半躺在地上,他又上前一把抓住人胸前的衣服,沒怎麽費力就把人扔了出去。

這一變故惹得其他幾個人都集中火力朝他攻過來,姚芷君見到翟天被人圍攻,急得趕緊跑過去,結果被圍起來的人直接把身上那件皮外套脫下來扔給她,語氣輕鬆地說了一句:“我渾身上下也就這件衣服還值點兒錢,給我保管好了!”

姚芷君就喜歡他著痞裏痞氣的自信,當下也就不急著往裏衝了,另一個女孩子見狀趕緊上前來拉扯她:“快走!”

但當然被甩開了手,姚芷君得意洋洋地說:“我不走,我等著看天哥哥怎麽教訓他們!”

這就是她天天掛在嘴邊的那個“活閻王”翟天?女孩子攥緊了手裏的相機,咬咬牙一跺腳:“那我也陪你!”

翟天收拾那些人的時候沒下重手,想著萬事不做絕,來日有餘地,這時候他們已經拉扯了許久,引來了一群人圍觀,姚芷君推了一把身邊的女孩子:“珊珊快拍啊!浦江商會當街毆打良民,這麽好的機會,拍好了明天的頭條又是我們的!”

被她叫“珊珊”的女孩子比姚芷君整整高出一個多頭來,高挑又苗條,但她整個人都很緊張,小聲勸她:“別鬧了吧……頭兒今天都說了,讓我們別再報道這個案子了。”

“你怕什麽?這不是還有我呢嗎?”姚芷君喜滋滋地看著翟天把那群人當猴似的耍來耍去,“你還怕他把你開除不成?放心吧,你且看著,我交上去的那篇文章,一定會刊發出來!”

珊珊死死咬住嘴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終於舉起相機朝人群拍了起來。

才拍到第三張,身後就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也沒覺得那手使了多大力氣,但珊珊握著相機但手不知道怎麽的就麻了,她手一鬆,相機立刻往下掉,好在很快被那隻手接住,姚芷君和她一起回頭,隻見一個穿著藏青色外套但女孩子穩穩地捧著相機,也正看著她們。

這女孩子一頭長發垂在肩上,看著弱不經風的模樣,可不就是被姚芷君登報過的那個……卿城嗎?

她一出現,翟天那邊就停手了,那幫人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傷,站成一排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大小姐!”

但卿城並沒有理會,反倒是把手裏的相機往外遞了出去,珊珊很快上前去把相機接回來,小聲對她說了句:“謝謝。”

這聲道謝得到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姚芷君根本不拿正眼瞧她,見翟天停手了,就跑過去摸著他的胳膊問:“天哥哥,你沒受傷吧?”

翟天沒有回答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卿城的方向。

卿城坦然地回視過來,沒等姚芷君再次開口打岔,一輛洋汽車飛快地開過來,一個急刹停在了一邊,姚局長從車上走下來,二話不說就揮掌朝姚芷君扇了過去。

這巴掌當然隻是虛張聲勢,算準了姚芷君不會躲,也算準了她身邊的翟天會伸手攔。

翟天沒怎麽用力就擋了下來,姚局長順勢回轉身看著卿城打招呼:“卿小姐,好久不見。”

卿城笑了笑,眼神落在姚芷君身上,說:“虎父無犬女,姚局長千金真是女中豪傑。”

其實她的眉眼長得十分清秀,也明明是在笑著,可姚芷君麵對這目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往翟天身後躲了躲。

“卿小姐謬讚了,小女不知天高地厚,跑到浦江商會來鬧事,”姚局長見她這樣,心裏大概有了數,知道她這是有心賣自己一個麵子,不準備計較,就表態道,“姚某回去一定好好收拾她!”

“令千金活潑可愛,有膽有謀,令卿城十分敬佩,”話雖如此說,但這次她的目光已經落在了翟天身上,“說來還要多謝手下留情。”

明明是笑著的模樣,偏偏眼底沒一分笑意,嘴裏說著客氣話,散發出的氣場卻十分淩厲,看著柔柔弱弱的,動起手來招招狠辣,這樣一個人,翟天無法說服自己她會見到無頭屍就受驚過度,可那天她分明又當著他的麵吐得差點虛脫。

翟天迎視著她探究的目光,突然也笑了起來:“卿小姐客氣。”

卿城很快看向那個叫珊珊的女孩子,勾起一邊嘴角說:“相機我還給你了,但有些照片不適合登報,明白我的意思嗎?”

珊珊訥訥點頭:“明白、我明白,卿小姐放心。”

姚芷君不服氣,正要辯解幾句,就被翟天一個眼神製止,她隻好又委屈地站回他身後。姚局長擔心又要出變故,趕緊朝卿城伸出手去:“一場誤會,小女頑皮,姚某必會好好教導,就不耽誤卿小姐時間了。”

卿城給麵子地也把手伸出去和他交握,微微點頭:“後會有期。”

她正準備把手收回來,突然一隻手又朝她伸過來,卿城抬頭去看,翟天正笑得意味深長,她頓了頓,還是把手伸過去,聽他低聲重複了一句:“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