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殺

姚芷君巴巴地坐在偵探社門口等到太陽都快落山了,才把翟天等回來,翟天開門的時候把手裏提著的東西翟過去,她接過來就打開來咬了一口,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說:“李記的東西真是越來越難吃了……”

“不愛吃別吃,”翟天也不慣著她,“餓死你得了。”

“你哪兒舍得啊,”姚芷君湊過去抱著他的胳膊撒嬌,“老頭怎麽說?”

翟天瞥她一眼,把鑰匙隨手扔在書桌上,問:“你不是算準了最後沒事才敢發的嗎?”

得到了確認的姚芷君明顯心情好轉了,轉悠著眼珠子張嘴就要胡謅,翟天伸手把她嘴角的碎屑給抹了,告訴她道:“杜琅去和你們主編說好了,班照常上,這段時間你不用出去跑新聞了,老實待在報社,每天五點小唐去接你下班。”

姚芷君嘴角一撇:“我反正不回家住,老頭兒指定念叨我。”

她尾巴一翹,翟天就知道她要上天,警告道:“住我這兒不準把你那些臭毛病給帶進來,夜裏沒人給你講故事,吃飯不準浪費、不準挑食,自己洗衣服,做得到嗎?”

“天哥哥你最好了!”姚芷君歡呼起來。

這簡直是接了個祖宗供在家裏,翟天歎了口氣,但姚芷君已經重新發問:“在報社不能繼續寫了,那在家裏能不能跟你討論案情?我敢確定,這次真不是我亂編亂造的,那個叫卿城的,真的有作案動機。”

翟天抬頭看她:“你還有什麽發現?”

姚芷君正要開口,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小唐興衝衝地跑進來,手裏還抱了一大堆東西,高興地對姚芷君道:“我替你買了新的洗漱用品,都是你喜歡的牌子!”

但姚芷君根本不理他,直接跳到桌子上坐著,雙腿一晃一晃的,非常驕傲地問:“你要和我合作嗎?”

小唐把東西都放在沙發上,去拱翟天:“姚小姐這次是真有其他發現!”

對上翟天詢問的目光,姚芷君驕傲地昂起頭,有心賣弄道:“我們在巡捕房碰巧遇到那天,就是二月初二,你還記得嗎?”

二月初二啊……那麽好的日子,怎麽可能不記得?翟天雙手背在腦後靠在椅背上,大約猜到他們想說的是什麽了。

“那天可是卿氏的大日子,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他們姐弟倆其實不和的事吧?”姚芷君尾巴都要敲到天上去了,“那天就是他們第五場比試的日子,結果你猜怎麽著?”

小唐非常配合地問:“結果誰贏了?”

這次不等姚芷君再開口,翟天已經答道:“卿城……不戰而勝。”

姚芷君和小唐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問道:“你怎麽知道?”

事實上,那天和姚芷君分開之後,翟天就直接去了卿氏。二月二,龍抬頭,這可是卿氏的大日子,翟天原先在巡捕房的時候,道上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活閻王”,別的本事不說,治那些“小鬼”真是一治一個準,其中好些個人後來都成了他的眼線,其中有一個叫趙順的,如今進了卿氏,在卿黎手下幹活,這兩年也算是混出點名堂來,能做些小主了,翟天難得開口一次,他就想法子把人帶了進去。

翟天混在烏壓壓的人群中,隔著人山人海仰望擂台邊一身輕裝的卿城。

她坐在擂台左側已經等了足足兩個小時,對麵的位置一直空著,卿黎始終沒到。師爺坐在正中間閉目養神,趙順小聲告訴翟天,另一邊坐著的一個是三爺,一個是五爺,五爺坐在那兒沒什麽表情,三爺明顯有些著急,不時掏出懷表看兩眼。

擂台正對麵的牆上,一幅巨大的蝴蝶畫像印刻在上麵,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一切。

翟天莫名覺得那蝴蝶氣場和卿城有些像。

又等了好一會兒,下頭站著的人漸漸不耐煩,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些年,卿黎帶著弟兄們四處行走,每收一筆爛賬回來,都不會虧待跟著去辦事的人,日子久了,自然得人心,翟天料到先前四場比試,卿城先贏下兩場,卿氏中必定有人不服,趙順告訴他確實如此,不等卿黎發話,弟兄們先不服起來,後來卿黎連扳兩局,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就算卿城不願承認,但卿黎在卿氏中樹立起來的威信已成事實,而這些,是無論師爺怎麽欣賞和袒護她,都換不來的。

第五場比的是槍法,卿黎的本事眾所周知,連翟天都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槍法不錯,但卿城的身手卻沒幾個人見識過,卿氏上下都覺得卿黎這次拿下這局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誰都沒想到,卿黎到現在都沒出現。

卿城坐在擂台邊,甚至可以聽到三爺毫不避諱地在和五爺交談。

“阿黎哪兒去了?怎麽還不到?”

“就算讓那丫頭三槍,她也贏不了!”

“阿黎那槍法,連我也不是對手,更何況一個黃毛丫頭!”

“若不是他看在姐弟情份上有意放水,頭兩局怎麽可能會輸?”

五爺素來不得罪人,聽三爺抱怨,也隻偶爾安撫他少安毋躁,但三爺話裏話外都透著對卿黎的絕對自信,以及對卿城的不屑,翟天隔著這麽遠都能聽出來,這些話卿城自然聽得更清楚了,但這些話她從小到大聽得多了,當下也沒什麽特殊反應,倒是上首的師爺突然咳嗽了一聲,問道:“阿黎人呢?”

“不知道。”卿城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什麽別的表情,她的手插在口袋裏,用力抓了抓掌心那張字條,起身問師爺,“還要繼續等嗎?”

三爺冷哼了一聲,卿城沒理會他,五爺出來打圓場:“師爺,阿黎從來準時,今日怕是有事耽擱了,不如改日再比?”

卿城再次看向師爺,師爺道:“這麽大的事豈能兒戲,他若是不到,便是自動棄權!”

“師爺,您可不能太偏心!”三爺不服氣,“就算是您有心栽培,就這丫頭,她能擔得起這麽大的生意嗎?要是有點什麽閃失,誰負責?”

卿城不說話,冷冷地看著他。

師爺沒理會,五爺也靜觀其變,眾人還在竊竊私語,翟天盯著卿城,隻見她突然轉過身,麵對著堂會正中牆上的蝴蝶,一句話都沒說,手滑到腰間掏出一把槍,直接擊中了紅綢下的機關。

霎時間從四麵八方飛出無數隻色彩各異的蝴蝶,它們全都湧向堂會正中那隻蝴蝶畫像上,卿城一個漂亮的回旋踢,不知從哪裏又摸出一把槍來,雙槍齊發,不過眨眼功夫子彈已經放盡,她躍起來,疾風將她身上的風衣揚起,露出裏麵別著的彈夾,電光火石間,兩把槍的子彈已經重新上膛,隻聽得此起彼伏的槍聲響起,沒過一會兒,所有蝴蝶都被釘在了畫像上。

堂會裏瞬間鴉雀無聲。

被嚴絲合縫打在那副蝴蝶畫像上的彩蝶們翅膀還在翕動著,仿佛那隻巨大的蝴蝶馬上就要從牆上飛出,看得人毛骨悚然。

卿城將槍重新別回腰間,眼神一一從眾人臉上掠過,最後落在了三爺身上。

她明明一句話沒說,三爺偏偏感覺到了挑釁,他腮幫子一鼓,眼看就要發怒,師爺已經清了清嗓子,對卿城道:“那批軍火就交給你了,好好幹,別讓我失望。”

原來他們姐弟二人爭的是一樁軍火生意。

卿城答應了一聲,很快躍下擂台,朝著不知名的方向冷笑了一聲,三爺青筋都爆起,但事情已經定局,五爺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衝動,卿城也沒再給他機會衝動,直接過去從師爺手裏把倉庫鑰匙接下了。

人群中盡是倒吸涼氣的聲音,這次翟天低下頭,在趙順的掩護下,悄悄地退了出去。

姚芷君聽完也倒吸了一口氣,咋舌道:“想不到這個卿城這麽厲害……”

小唐也忍不住讚了一句:“真是威風!”

姚芷君說著又想起來,趕緊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所以說我懷疑死的那個人就是卿黎,這樣一來,卿城是不是就更有作案動機了?”

不想翟天眼皮子一抬,不答反問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我……”姚芷君下意識往小唐身後去躲,“我……”

小唐被那淩厲的眼風帶到,忐忑又不安地想打圓場:“其實姚小姐隻是……”

還沒說完,翟天又咳嗽了一聲,這次小唐再也沒膽子隱瞞了,一股腦全給交代出來:“卿氏集團有個叫趙順的,說是從前跟過你,和姚小姐也打過交道,最近追求姚小姐攻勢很足,約著吃飯都好幾次了,我攔著不讓,但姚小姐非要去……”

趙順?翟天冷笑一聲,這小子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姚芷君都敢肖想,看來是皮鬆了,是時候替他緊一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