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證詞
翟天和姚芷君上門來時,卿城剛和先前那位酒井先生吃完飯,見他們進來,酒井先生就起身告辭,卿城對他客氣得很,吩咐朱媽把翟天他們安置在客廳裏,好茶奉著,自己親自把酒井先生送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才回來。
姚芷君“哼”了一聲,把那遝照片扔在茶幾上,極盡嘲諷道:“你還真是葷素不忌,臉麵都不要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中國人嗎?”
卿城笑了一聲,沒理會她的話,拿起幾張照片仔細看了看,表情似乎還有點愉悅,她將手裏的照片揚了揚:“照片拍得不錯,不過姚小姐下次如果還想替我拍照,大可直接來同我打招呼。”
“你不解釋解釋?”
“解釋什麽?”卿城不答反問,“姚小姐還沒說,來找我有什麽事?”
“這是白潔死的前一晚,我在百樂門門口拍到的照片,你還敢說你們之間沒關係嗎?”姚芷君一鼓作氣質問道,“白潔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龔戎就在案發現場,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你卻把他從巡捕房提走了,你敢說這樁命案跟你沒關係?”
卿城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一樣,含笑回答道:“我那晚確實在百樂門和你們龔總編見麵,不過是為了感激他在報上維護我聲譽,他帶什麽人去,我自然不會知道,更何況那晚他們很早就走了。”
“你難道沒有跟出去?”
“我非但沒有跟出去,反倒還在那裏又見了個熟人,”卿城笑著喝了口咖啡,然後才貌似隨意地看向翟天,“怎麽,你沒告訴姚小姐?”
姚芷君果然立馬炸了:“你說什麽?”然後轉向翟天,“天哥哥她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那晚我出來之後還正好逮著你,”翟天並不回避,他看著卿城問道,“那晚你幾點離開的?”
“十一點不到我就從百樂門出來回家了,”卿城撥弄著自己的手指,嘴角噙笑,“怎麽辦,回商會之後我一直在處理事務,多得是人替我作證,翟探長如果想要去調查,就沒必要再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
“你!”姚芷君憤憤地用手指指著她。
卿城直接將她的手撥開,用略帶威脅的語氣警告她:“姚小姐,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提醒你,即便你父親是巡捕房的局長,也不能如此信口開河,我浦江商會還沒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如果還有下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姚芷君被她氣狠了,拉著翟天的手急急道:“天哥哥,你相信我,我親眼看見……”
但翟天已經起身,還順手托住了她的手肘,先低聲喝了她一句:“行了!”然後才看向卿城道,“打擾了,我們先告辭。”
卿城作出“隨意”的動作,這次並沒有起身相送,翟天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卿城還坐在那裏,也正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目光一相接,卿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翟天很快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姚芷君不肯回家,賴著跟翟天回了偵探社,沈諒怕人笑話他的白頭發,不知道從哪兒找了頂帽子戴著,戴也不好好戴,就這麽隨意地歪在腦袋上,看得姚芷君手癢,一伸手想把那帽子給撥正,但沈諒趕緊往後一仰躲開了,還嚷嚷著:“幹嘛呀,人家這是造型!”
姚芷君直接翻了個白眼,突然聽到了奶聲奶氣的什麽動物的叫聲,她“咦”了一聲:“剛才是什麽在叫?貓嗎?”
沈諒趕緊道:“沒有啊,我什麽都沒聽見,你聽錯了吧。”
好在姚芷君也沒打算深究,就在翟天對麵坐下來,還一臉不高興的表情:“天哥哥,你怎麽老是不相信我,那個卿城真的有問題!”
“我看有問題的是你,”翟天皺著眉,“我也不是一味反對你摻和查案,但有些事還是得講規矩,卿城剛才的話已經說得相當不客氣,你平時跟你爸鬧歸鬧,真的惹出什麽禍來,還得他去給你收拾爛攤子,幫不上忙可以,但不能添亂!”
“可是她……”
“就算卿城真有問題,但我們現在沒有證據,她剛才也說了,案發那天晚上她一直都有時間證人,甚至你我都是她的時間證人!”翟天嚴厲地說,“你隻拍到她和龔戎、白潔一起進了百樂門,他們走的時候我進去,卿城還在,等我走了,她又有其他時間證人,即便現在還沒完全核實,但她既然敢說,就一定已經做好了準備。”
居然連她和翟天都算計進去,姚芷君就算再不服氣,也隻能憋著,半天才在扶手上狠狠一錘,然後:“……好痛!”
翟天揉了揉眉心,這時沈諒問起來:“你們怎麽會懷疑卿城?”
姚芷君正愁一肚子氣沒地方撒,這時候直接跳起來:“怎麽就不能懷疑卿城了?”
“根據驗屍結果,白潔的致命傷在腰腹部,從傷口的深淺程度和位置來看,凶手應該比她高很多,而且下手非常狠,”沈諒想了想,“這樣看來,其實非但和卿城不符,連龔戎都可能性不大。”
翟天轉向他,摸著鼻梁問:“怎麽說?”
“從傷口的位置來看,卿城的身高不符,從深淺程度來看,卿城身手不錯,力量有可能能做到,但龔戎……”
姚芷君反駁道:“就算龔戎是個捏筆杆子的,但他怎麽說也是個男人啊!”
“這倒也是,”沈諒學著翟天摸了摸自己鼻子,然後說,“不管怎麽說,首先可以排除卿城的是,她的身高不符,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也是站在高處向下刺的,這種可能性其實不大,而且死亡時間可以確定是在夜裏一點到三點之間,據我所知,他們浦江商會最喜歡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談事情了……”
這時門外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沈諒去把門打開,小唐看見他的新造型還一愣,接著就被他扯了進來:“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有?”
小唐這才看著翟天說:“天哥,我去查過了,浦江商會的人案發當晚,從十二點一直開會到第二天早上六點,聽說還因為起了爭執,鬧得不太愉快。”
“浦江商會的人,證詞怎麽能算數?萬一他們串通好了的呢?”姚芷君就是不願意承認卿城真的有時間證人。
“我也這麽想,所以特意去查了他們當天的行蹤,”小唐歎氣,“有打更的作證,也不知道那卿城回來的時間是不是算好了,居然這麽巧就撞上了打更的。”
不管是她刻意,還是真的隻是巧合,但這已經是事實。
翟天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時小唐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看向翟天道:“瞧我這記性,剛才我去查時間點的時候去了趟浦江商會,正巧遇到卿小姐出門,她讓我帶句話給你。”
帶句話給他?翟天挑眉看著他,小唐慢慢地說:“她說,有時候偏見足以毀掉一個人的理智,就像先前的無頭屍案,種種線索都指向她時,她尚且不是凶手,這次明明她有各種不在場證明,怎麽就非得盯著她不放?”
姚芷君哼了一聲,小唐又繼續說:“她還給了一個方向,說與其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從其他人身上入手,比如說……姚小姐那個急著給龔戎定罪的同事。”
“王珊?”
“珊珊?”
沈諒和姚芷君一起說出了她的名字,翟天“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句話不說直接衝了出去。
姚芷君和小唐麵麵相覷,隻有沈諒很快反應過來,扶著帽子就跟著奔了出去。
翟天去的當然是百樂門,雖然王沛死在龔戎的私人公寓裏,但她死前最後去的地方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百樂門了,就算真的和卿城無關,和百樂門也脫不了關係。
沈諒跟過來,在他身後追著問:“天哥,你覺得這樁案子真的跟卿城有關嗎?”
“你聽到她說的那句話了,什麽想法?”翟天反問。
“其實就算她不說,我也在想,這個王珊對龔戎這麽大反應,又一直這麽積極配合巡捕房,看起來特別想把龔戎抓起來的樣子,”沈諒說,“龔戎是她姐夫啊,照理說她姐姐現在已經不在了,再找人也合情理,會不會是她姐姐的死……”
翟天點頭道:“也許和龔戎有關。”
“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如果王沛當年的死不是意外的話,最有可能查到當年案件線索的,大概隻有巡捕房了。
翟天腳下一停,很快調轉了方向:“去巡捕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