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蘇永

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彎月逐漸地亮了起來，地平線上灑滿了黃澄澄的光，像是碎裂一地的金子一般奪人眼球，這是一片黑夜下的沙漠，視野窮盡也看不到邊。

這時，在皎潔的月光下映襯出一個人的輪廓，他的神情看起來疲憊極了，在他身旁，斜著一個棺材式的容器，不出所料正是冷凍艙，而這個人如果白琦看到的話一定很驚訝，正是蘇永，彼時的蘇永還待在那個教堂一般的建築裏，此刻卻出現在了這無垠的沙漠中。

蘇永的手指扣在冷凍艙的蓋子上，任由冰冷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遞到他的神經末梢，整個人忍不住打了顫，就在他沉溺於思考的時候，冷凍艙裏麵傳來了一陣沉悶的聲響，蘇永的臉上露出一些惱怒的神色，他忍不住敲打了下冷凍艙，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和其他人說話，“別叫了，在叫我也不會放你出來。”

“為什麽你還會活著呢，我一直很納悶這個問題，每次都活過來，殺了你你還是會活過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總感覺自己在一遍一遍地重複這個殺你的過程，真的我都好疲憊。”蘇永冷漠地說道，聲音裏不含一點點感情色彩。

可是冷凍艙裏的聲響依舊在繼續，甚至愈演愈烈，蘇永臉上的神情已經由惱怒變得歇斯底裏，“你放棄吧，我不可能放你出來的，白琦，我就要在這裏看著你死去，不然我絕不可能離開這裏。”

而此刻被封在冷凍艙裏的白琦卻是感到鬱悶和煩躁，他不懂為什麽蘇永要把他打暈拖到這個冷凍艙裏，之前他甚至救了一次蘇永，他根本不明白蘇永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忍不住咆哮道，“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邱澤不是我殺的，他是自己死掉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然而令白琦絕望的是，他說話的聲音一點點都沒有傳到外麵，蘇永也根本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蘇永甚至是躺倒在冷凍艙的蓋子上，目光直愣愣地瞧著天上的月光，看著月光一點點地黯淡，最後消失到一點點光芒都沒有。

夜一陣陣的冰冷，空氣中帶來了幹燥的冷風，蒸發掉地麵上本來就少有的水氣，躺在冷凍艙上麵的蘇永已經睡著了，冷凍艙裏麵的白琦不甘地用手指蓋一點點地劃著冷凍艙的蓋子，最後直到沒有任何力氣癱倒在冷凍艙的營養液中。

等到夜耗盡了所有的時間，白天開始抵達這片荒漠世界，黃沙在冰冷中開始覺醒，溫度開始在它們中間升騰，陽光終究占領了這片單調乏味的世界。

蘇永早已經醒來，他是看著地平線的太陽從魚肚白開始變成璀璨的光球，而還沒等他細細打聽著冷凍艙裏的聲音，在視線可及的遠處，他就已經看到掀起來的滾滾黃沙，這無疑昭示著即將來到的沙塵暴。

而蘇永表現得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動容，而是一副僵硬的表情，眼睛緩緩地閉上了，像是要接受已經被安排好的命運，在他的腦海裏劃過無數個同樣的畫麵，甚至他都能回憶起在被黃沙裹挾起來的痛楚，窒息卻不曾死去。

這場沙塵暴來的迅猛，退的也快，甚至被黃沙遮蔽的天空上雲朵都未曾挪移幾步的時間裏，這片無垠的沙漠再次恢複了平靜，周遭是被覆蓋厚厚的黃沙，沒過多久這層厚厚的黃沙中有一隻手爬了出來，接著是整個人，當這個人站在黃沙堆積的世界中時，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琦，而在這一刻，白琦像是明白過來很多事情。

白琦的目光順著這片沙漠延伸到遠處的沙坡，他注視著那個不高的沙坡，蹲下身來將手探到了身旁的冷凍艙裏，在冰冷的營養液裏接觸到了光滑的記錄儀，還有在貼著最裏麵一層的一堆骸骨。

“我又活過來了啊，可是卻沒有做那個夢，我的噩夢沒有開始，而他們的噩夢還在繼續。”白琦不由地慘笑一聲，他終於明白了邱澤在臨死時說的那句話。

邱澤為什麽一直強調是白琦殺了他，白琦知道這個‘殺’字的含義，裏麵代表了更深一層的秘密，這個家夥一定是忍受不了這樣反複的過程。

那現在應該怎麽辦呢？白琦望著鋥亮的天空，腳踩在黃沙上觸及到了熱度，他知道自己如果沿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那麽肯定能夠找到蘇永，重新認識他一次。

可是那時候的白琦是完全沒有任何記憶的，他可能會照著這樣的方向繼續前進，但此刻他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白琦隻想著脫離開這種無形的束縛，隱隱地有種錯覺在他的內心中產生，仿佛在冥冥之中有把困住自己的命運枷鎖，將自己牢牢地困在一個圈子裏。

尤其是在麵對身旁的冷凍艙，白琦的心裏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甚至能夠想象得到在這冷凍艙裏的屍骨是誰的，邱澤的死還在他的眼前晃過，白琦永遠也忘不了在那溶洞裏所發生的一切。

白琦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揚了出去，順著黃沙落下的間隙看到了耀眼的光芒，隨即朝著相反的方向走過去，這一次他和自己打了個賭，一定要走出這個命運的麥田怪圈。

洋溢在天空中的光芒四射開來，將黃沙裏麵的溫度逐步地升高，白琦腳步不停地朝前邁開腳步，腳踩在沙子裏留下一道道不深不淺的痕跡，等著白琦的身影走過，那些痕跡又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被磨平了。

時間過去的很快，白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直到自己的嗓子冒煙，那種幹渴的感覺重新回到了身上，還有一種像是消失很長時間的饑餓感，白琦也不明白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沒有進食他都沒有這種感覺，而此刻他的肚子甚至都隱隱傳來叫聲，肚子裏的悶響讓白琦很不舒服。

即使是這樣，白琦還是忍著走了很大一段距離，放眼望去的前方是一段不平坦的沙丘，白琦望著這高幾米的沙丘，不由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要耗費自己多少力氣才能翻過去。

熱浪沿著沙丘席卷過來，白琦摸了摸幹澀的麵龐，感覺臉上像是要被這股熱浪削一層皮下去，腳步沉甸甸的，像是灌了幾桶水泥，這沙丘下麵有著一層流沙，他踩下去幾次都站不穩差點要摔下去，好歹是鼓著一口氣爬了上來，在沙丘上麵是一塊平整的沙地，這個時候的白琦再也忍不住隻能坐下來喘著粗氣休息了一陣，身體裏的水分像是都被氣溫給蒸發殆盡了。

越喘氣越覺得渴，白琦用舌頭吮吸了脫了皮的嘴唇，隱隱嚐到了些許的血腥味，他深呼了一口氣跟著再次站了起來，也不知道這樣走什麽時候是個頭，但是不走，白琦知道永遠會深陷在這個迷局裏。

越過了這個沙丘，白琦順著這個沙丘的坡度滑了下來，一頭紮在了鬆軟的沙子裏，幸好是先前捂住了口鼻，否則這一下子恐怕嘴巴和鼻子裏都會被灌滿了沙子。

當白琦吐出自己嘴裏的沙子時候，視線放到遠處，他不禁被遠處的景象嚇到了，那是一座從地平線上拔起來的圓塔，直插雲霄。

如果白琦還有印象的話，他當然能夠記得起來這座圓塔，這是被他稱之為‘聲塔’的地方，而在他和蘇永遇到之後，蘇永和他就是朝著這座聲塔前進的，而且白琦想著在這座聲塔的背後，應該就是掩映著那座古老的城市，但是白琦不清楚的是，那座神秘的城市有沒有被毀滅，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被毀滅了。

那一場火山噴發的景象白琦猶記於心，衝入天空的火山灰夾雜著熱浪從幾百米的高空中直墜而下，接著就是將城市毀於一空，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該死的迷霧，想到這一切的白琦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他不知道是否該前進，而就在白琦怔在原地的刹那，空氣中突然有了些許的煩悶味道，這股味道白琦很熟悉，來自於沙塵暴的前兆。

白琦嚇了一跳，剛想要朝原路返回，希冀著剛才的沙丘可以阻擋沙塵暴的時候，這可怕的自然災難已經降臨，遠處烏壓壓的一大片狂風攜著無盡的黃沙而至，隨後狠狠地將白琦壓在黃沙之下。

等到這一陣沙塵暴蜂擁而過之後，白琦從沙堆中探出腦袋，整個人感覺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感覺渾身每個毛孔都被塞滿了沙子，而就在這個時候，白琦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剛要倒下去的身體被一隻手給抬起來了，接著傳來了一陣冷漠的聲音，“沒想到，我在這裏又碰到你了，你這個人的命真的是硬。”

還沒等白琦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就感覺小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腳，接著下巴被手指給抵了起來，眼前跟著晃過一個人影，“還記得我嗎，白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