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眾人言

鍾阿四整個人已經癡傻了,目光呆滯,癱在牆角,精氣神全無。劫持皇帝株連九族,他雖無家族,但一想要遭受的千刀萬剮之痛,便沒了生氣。

白錦玉負手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鍾阿四,誰讓你到西山寺劫持陛下?”

“賈貴說,這裏有,有貴人。他們怕死,劫持一個,大哥就能,放出來。”

白錦玉在他麵前蹲下:“他是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昨天。”

“你的幫手,你是不是都認識?”

鍾阿四機械地動了動脖子。

“叫什麽名字?”

“賈貴,賀老八,張四哥,陳七哥。”

“張四和陳七,誰找來的?”

“賀老八。”

“誰讓你來的?”

“我要救大哥……隻有這樣才能救大哥……他們說……”

“他們……他們是誰?”白錦玉抓著這根線頭,緊追不放。

“他們都說……”鍾阿四的眼神茫然渙散,肩頭不住地顫抖:“大哥,我要救大哥!你們放了我大哥,我給他償命!”

白錦玉狠命壓下他的肩膀:“鍾阿四你聽我說。你不把事情講清楚,我幫不了你。”他深切地懷疑,眼前這個一問即崩潰的年輕男人,會是綁架皇帝的主謀?

鍾阿四淚涕橫流,全身顫抖地像在冰窟。白錦玉問:“誰讓你綁架陛下的?”

“他們說的,不是我,不是我。”鍾阿四突然撲到白錦玉腳邊,突然嚎啕起來:“我沒想要劫持他,我沒想過。我也不知道怎麽抓他了,他們說不能半途而廢,要不大哥隻有死路一條……我到了大殿裏隨便綁了個人,我也不知道是誰……”

他嘴裏反複說“沒想要綁架皇帝”,白錦玉是信的,畢竟不是任何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膽,更不是任何人都知道皇帝魚龍白服的行蹤。但是,整個事件依舊是雲山霧海,一片朦朧。白錦玉蹲在鍾阿四麵前,低聲說:“你好好想想,所有的細節,都要告訴我。否則,我幫不了你。”

走出房間,耳邊仿佛還縈繞著鍾阿四的哭嚎和訴說。好,下一個是其餘四個綁匪。

賈貴的陳述就像竹筒倒豆子:“我是被鍾阿四拉來的。鍾老二好歹算是老大……白捕頭我勸過他,隱名埋姓過日子哪裏不好,他不聽啊。我怎麽不怕?一聽說那人是皇帝……我這輩子也值了……”

賀老八的話就言簡意賅得多:“我們就是為了救大哥,救不成也得救。阿四太心軟,要我早就給狗皇帝戳一刀子!”

臉上有痣的大漢淡淡地看著白錦玉:“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事沒辦成,沒什麽好說的。”

白錦玉問:“怎麽稱呼?”

“陳七。”

這種名字,一聽就是隨口敷衍。白錦玉也懶得揭穿,問:“道上的?”

陳七冷冷別開頭。

“誰請你來?”

“鍾阿四。”

“他說,你是賈貴請來的幫手。”

“不是他。”陳七頓了頓,又重複一遍:“不是他。”

白錦玉微微眯起眼,漫不經心地問:“那是誰?”

陳七眼中頓時閃過一陣警覺,幹脆地閉上嘴。白錦玉剛那句話本是試探,沒料到陳七說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話。在大雄寶殿裏,陳七和賈貴的距離最近,劫持人質時,兩人的身體互為倚靠,顯然是曾經熟識。那麽,他否認自己是賈貴請來的,連說了兩個“不是他”,哪有會是誰?

張大便是那個虯髯漢子,五官平平,比陳七看著更貌不驚人,嘴也更難撬開。他閉著眼,盤腿坐在禪房中間,腰板直挺,比原居此屋的和尚更像主人。白錦玉繞著他踱步子踱了一盞茶,他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整個人如沉默的石頭,呼吸深淺如一,反襯得白錦玉十分毛躁。

白錦玉忽地一掌到他肩頭,呼啦一聲,張四被掀翻在地上。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地,根本不看白錦玉,索性就盤腿坐著,毫不理睬。

“你的功夫挺好。”白錦玉抬起手,眯著眼,翻來覆去地打量,“我這一掌蓄了八分力,被你真氣卸了一半。”他忽而蹲下,附在張四的耳旁輕聲說:“你這身功夫,倒是很少見。”

說罷,沒理會張大是個什麽神色,徑直出門去了。

盧少文早就侯在門外,似乎想要催促眼前這尊大佛。卻見白錦玉盯著他,目光若有所思。

“白……白捕頭……”盧少文的聲音莫名有些飄忽。

白錦玉淡淡一笑,發話了:“去那個小娘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