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房子著火
星期五上午,江楓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請問是江楓嗎?”一個青年男子操著生硬的普通話說。
“我是。哪位?”
“有你的快遞,我在大門口等。”
“好的,馬上到。”
“快點。”快遞哥催促道。
下樓時,江楓心裏直犯嘀咕,最近沒在網上買東西,也沒什麽工作文件要收,誰寄的快遞?
兩分鍾後,江楓走到分局大門口。快遞哥交給也一個小紙盒,立馬騎著電動三輪車奔下一站去了,來去如風。時間就是金錢,對這句話理解最深的,恐怕就是滿大街穿梭的快遞哥了。
江楓把盒子翻過來,急於知道是誰寄來的包裹。快遞單上隻寫了收件人信息,寄件人那一欄居然是空的,姓名、電話、地址什麽都沒填。從未收過這麽奇怪的包裹!
回到辦公室,江楓對著盒子認真研究起來。這個包裹來路不明,形跡可疑,必須小心應對。他把盒子放到耳邊仔細聽,沒有任何聲音,如果是炸彈可能會有時鍾走動的聲音。他又把盒子放到鼻子下使勁聞了聞,也沒聞到什麽氣味,如果是有毒物質可能會有氣味。
確定安全之後,江楓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拆開。裏麵是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外觀精美,打開盒蓋,一支黑色派克簽字筆靜靜地躺在那。他以為裏麵會有留言,把盒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張紙條。
這支筆全身烏黑,發出幽暗的光,沉穩內斂,是他喜歡的風格。江楓坐到沙發上,派克筆在他的右手指間靈活地轉動,動作嫻熟,像江湖藝人玩雜耍。這種轉筆技術是在高中時代就學會的,手指間的配合完全是下意識的,根本不用經過大腦。
此刻,在他腦子裏盤旋的隻有一個問題:誰幹的?
江楓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傳喚林小硯。
取保候審的最長期限是十二個月。在此期間,嫌疑人要保證隨傳隨到,未經批準不得擅自離開居住地,隨時聽候警方傳喚,配合調查。
十二個月之內,如果還不能證明嫌疑人有罪,根據疑罪從無原則,警方就必須對嫌疑人作撤案處理,並解除取保候審。這時,被取保候審人才算完全恢複自由。
取保候審期間,不能中斷對嫌疑人的調查。辦案民警把嫌疑人叫來,問幾個重複了幾百遍的問題,做一份自己都能背下來的筆錄,就算完成一次調查。該查的疑點,其實早就反複查過了,再找嫌疑人問話,往往是形式大於內容。但是這種過場必須走,否則就是保而不審,有瀆職之嫌。
江楓討厭取保候審,覺得浪費精力。現在,他的看法有所改變,因為這次取保候審的對象是林小硯。這就意味著,十二個月之內,他隨時可以傳喚林小硯。而這項霸道的權力,是法律賦予他的,簡直妙不可言。
下午4點,香樟花園咖啡廳,林小硯準時出現在江楓麵前。
林小硯穿著長款灰色針織開衫,搭配紅色打底衫,顯得清新柔美。筆直的長發自然披在肩上,流瀉如瀑,仿佛鑲了鑽石一般,熠熠生輝。發梢擺動時,露出寶石紅耳墜。
江楓拿出嶄新的派克筆,兩根手指捏著筆帽這頭,豎在兩人中間。江楓盯著林小硯的眼睛,卻不說話。不到十秒鍾,林小硯就扛不住了,撲哧笑道:“好吧,我坦白,是我幹的。”
“我猜到是你,除了你不會有別人。”江楓把筆收回來。
“不愧是大偵探,這都瞞不過你。”林小硯說,“一直想給你送點小禮物,想了好久,不知道選什麽合適,希望你喜歡。”
“謝謝你!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你今天傳喚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林小硯端起咖啡輕啜一口,一股清泉在心底流過。
“當然不是。”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林小硯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江楓並未察覺,繼續說道:“今天通知你來,主要還是向你了解案情,嫌疑人在取保候審期間必須隨時接受警方調查,你知道的。”
“知道,你問吧。”林小硯放下咖啡杯,坐直了身體。
江楓拿出筆記本,開始提問,林小硯把案發當晚的情況再次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並無新的內容。問話結束,江楓合上筆記本,換了個舒適的坐姿,並無買單走人的意思。
“案子查得怎樣,有點進展嗎?”林小硯提出了最關心的問題,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案件真相一天不查清,她的嫌疑就沒法洗脫。
“有點眉目了,不過現在還不方便告訴你。”
“我理解。”
“晚上有安排麽?”江楓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派克筆在手裏來回轉動。兜了一個大大的圈子,終於切入正題。
“哪敢有什麽安排,我現在隨時聽候傳喚,老老實實在家裏宅著唄。”林小硯突然兩眼放光,提高聲音說:“怎麽,你要請我吃飯?我有空。”
“嗯。”江楓說。情況好得出乎意料。為了說出這句話,他已經在心裏練習了無數遍,連預案都準備好了。假如她說“我沒時間”,那就立馬撤退,絕不戀戰。
“去哪吃?”林小硯追問,生怕他改變主意似的。
“讓我想想。”江楓眼珠轉動,作努力思索狀。“我知道一家川味烤魚,烤魚做得相當地道,你喜不喜歡?”
“哇,我最喜歡吃烤魚了。”林小硯抓起手袋,“我們趕快走吧,周末人多,晚了恐怕就沒位置了。”
“你屬貓的?聽見有魚吃這麽興奮。”江楓卻不急,按動桌上的服務鈴,把服務員叫過來買單。江楓當然不會告訴她,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包廂上午就預定好了。
二人從咖啡廳出來,已是下班高峰時段。
江楓開車,林小硯坐在後排。路上車多擁堵,車開得很慢,若有若無的香水味時不時地從身後傳來,撩撥他的神經。江楓心想,壞了,還沒到酒店就醉了。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堵車也是很爽的一件事。
有那麽一瞬間,江楓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下作,這算不算趁人之危,公權私用?一閃念的工夫,他就釋懷了。曾國藩說,為人處世從來都是公私兼顧,嗯,就算公私兼顧吧。這麽想著,心裏就坦然了。
江楓偷眼去瞧林小硯,發現林小硯正直直地看著自己,目光驀地相撞,兩人撞了個大紅臉。江楓不敢再胡思亂想,專心開車。
周末,酒店的生意極好,一樓大廳全部滿座。江楓走到前台,報出預訂的姓名和電話後,領著林小硯上了二樓包廂。
“我覺得咱們今天應該喝點酒。”林小硯鄭重提議。
“等下我還要開車。”江楓的態度並不堅決,像是拒絕,又像是在詢問。
“反正是你請客,舍不得就算了。”林小硯擺出無所謂的樣子。
“好吧,我奉陪。”江楓沒退路了。
林小硯把服務員叫到身邊,要了一瓶幹紅。
先上的是烤魚。一斤半左右的草魚,剖成兩半,烤至外焦裏嫩,裝入不鏽鋼方盤。盤內加湯料,再加入豬血、豆腐、豆芽等各種配菜,放在酒精爐上繼續加溫。爐火正旺,魚湯咕咚咕咚冒著氣泡,香氣四溢。
不多時菜上齊,酒已斟滿。林小硯舉起酒杯,“謝謝你請我吃烤魚!”
“不客氣!”
林小硯一仰脖子,一口全幹了。江楓說:“別喝那麽快。”
“第一次跟警察叔叔喝酒,有點小緊張,借酒壯膽。”
“這是什麽邏輯,你想殺人啊?”
“不敢,有賊心沒賊膽。”
喝掉一瓶幹紅,林小硯又叫了幾瓶啤酒,差不多是兩個人均分。江楓酒量大,這點紅酒自然不在話下。林小硯卻夠嗆,從酒店出來時,已經重心不穩,深一腳淺一腳,像是走在月球表麵。
江楓把她攙扶到門外,暗自叫苦。
“你醉了。”
“我沒醉。”
林小硯喝得酩酊大醉,一個人是回不了家了,江楓拿出手機叫了一輛網約車。他喝了酒,自己的車也不能開了。三分鍾後,一輛白色別克英朗停在酒店門口,江楓把她扶進了後座。
江楓不知道她家住哪,不認識路。幸虧林小硯沒睡著,憑著殘存的意識迷迷糊糊地指揮司機左轉右轉,喝成這樣,居然沒認錯路。江楓暗暗稱奇,酒醉心明,果然不假。
車子開進小區,停在林小硯家樓下。江楓把她扶下車,林小硯卻用力掙開,“不用你扶,我沒事。”
“真的沒事?”
“沒事。”
“那我走了?”
“你走,我不用你管。”林小硯推開江楓。
江楓小心翼翼地鬆開手。林小硯搖搖晃晃地走了兩三步,忽然一個趔趄,兩腳懸空,筆直向前撲倒,像一棵伐倒的大樹。江楓眼疾手快,一個箭步彈射出去,從後麵攔腰把她抱住。
好險!這麽一頭栽下去,肯定是臉先著地,非破相不可。
手裏抱著一個渾身發燙的軟體動物,江楓感覺很奇妙,心開始狂跳起來。
林小硯已經轉身,一臉傻笑看著他,一雙大眼睛裏有藍色的火苗躥動。江楓不敢對視,把目光移開,卻又不敢鬆手,怕她再次摔倒。兩個人就這麽麵對麵抱著,火苗漸漸燃成熊熊大火。
林小硯昂起腦袋,嘟著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了上去,緊緊抵住江楓的雙唇。
突然遭到偷襲,江楓腦子裏一片混亂,雙手卻抱得更緊了。
嘩啦一聲,江楓感到肩頭一熱,瞬間清醒過來。林小硯目光迷離,張著大大的嘴,晚上吃的東西全吐在他肩上——看上去晚餐很豐盛。
林小硯麵若桃花,胸口劇烈起伏,嘴巴一張一合,大口喘著粗氣,像一條剛釣上岸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