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沒有退路的人生

兩天一夜未眠,又困又乏,若是往常,陳十六倒頭便睡,更何況這客棧的被褥又軟又暖、香氣四溢;然而,今夜,他輾轉反側、久久難眠,一閉上眼,那些山中的屍骨便浮現在眼前,那茂霞村老人的講述便回**在腦海,他終究無法做到坐視不理,猛然從**起來,提著破劍走了出去。

陳十六走在空****的街上,緊握著手中的劍,他無法說服先生,那便自己來做;他自知不如先生那般聰慧,可已從先生口中得知劉夜嫌疑最大,那就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武力——逼迫劉夜交代犯下的罪過。

他深知這個辦法魯莽,可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快到劉夜住所,陳十六卻看到那地竟燈火通明,院子裏外站滿了手持火把的官兵,不由納悶起來,這是怎麽回事?陳十六心中好奇,想了想,小跑上去,對守在門口的官兵問道:“官爺,這發生了什麽事?”

守門的一名官兵不耐煩的罵道:“一邊去,這也是你該瞎打聽的?三更半夜佩劍上街,信不信我抓你回衙門?”

“你這什麽態度?我不就是問問嘛!狗仗人勢的東西,你們王爺見了我家先生還禮賢下士,信不信我下次見了王爺告你們欺壓百姓?”陳十六怒火上來憤憤罵道。

那官兵一聽這話,嚇的一陣哆嗦,眾人皆知王爺仁愛百姓,凡欺壓百姓者一律重罪,態度立馬大變,賠笑著說道:“小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此地發生命案,大人下令不讓圍觀,你還是快走吧!”

“命案?此地不是劉夜劉大人的居所嗎?怎麽會發生命案?誰死了?”

“就是劉大人被殺了。”

“什麽?劉大人被殺了?被誰殺的?”陳十六滿臉驚愕,連忙問道。

這位官兵沒想到陳十六問個不停,滿臉不耐煩,催促道:“你怎麽這麽多問題?行了,趕緊走吧!”

陳十六愈發好奇,這劉夜怎麽突然被殺了?到底誰殺了他?正盤算著怎麽從這官兵口中打探消息;而另一名官兵從陳十六出現便一直盯著,覺得對方有些眼熟,可一時間想不起來,突然,想了起來,連忙說道:“他不就是那凶手沈爻的下人嗎?”

“什麽?你說我家先生是凶手?”陳十六驚愕的問道。

這兩名官兵一聽這話,立即確定陳十六的身份,抽刀準備將陳十六拿下。

陳十六一頭霧水,沒明白先生怎麽會殺了劉夜,先生不是在客棧休息嗎?怎麽會來此地?還殺了劉夜?可此時容不得他多想,見兩人準備動手,立即上前一步,手中的劍鞘擊昏一人,一把挾持住另一名官兵,威脅道:“說,我家先生現在在哪?”

此時,院子裏的官兵察覺到外麵情況,紛紛提刀跑出來;陳十六見狀,冷冷問道:“快說。”

“你家先生已被抓,我勸你乖乖投降……”

“噗嗤”

那官兵話音未落,陳十六利落將劍從對方脖頸上拿開,猛然紮向那官兵的大腿;那官兵慘叫一聲,一時間被陳十六的凶殘嚇到,連忙忍痛回道:“關……關在縣大牢。”

此時,院子裏的官兵已衝了出來,瞬間將陳十六團團圍住;陳十六冷冷掃了眾人一眼,神情淡然、毫無懼意,緩緩的將刺入官兵大腿的劍拔出來,又將那官兵推了出去,自言自語似得說道:“你們紅口白牙一張嘴便能說先生是凶手,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手中的這把劍為先生的清白殺出一條血路。”

“拿下。”

領頭官兵一聲令下,眾官兵立即提刀朝陳十六砍去。

陳十六反手握劍,一記甩手,擊退劈來的數把佩刀;隨後,身影一閃,劍身遊走,如靈蛇般閃過,官兵們來不及反應,這詭異的一劍便一連劃過數名官兵的手腕,一道道殷紅的鮮血從他們手腕噴出。

這數名官兵痛叫連連,佩刀也從手中掉落;頓時,陳十六麵前出現了缺口,他二話不說,提劍就跑。

“追。”

領頭官兵大喊,眾官兵立即追趕。

陳十六邊跑邊回頭張望,見這群官兵在後窮追不舍,縱身跳上牆頭,又跳到民房之上;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官兵們的視線中。

陳十六見已甩掉追趕的官兵,心中不由擔心起先生來,邁著步子朝著縣衙大牢走去。

……

……

縣衙大牢。

兩名值夜獄卒坐在桌前,喝著清酒,磕著蠶豆,閑聊;雖說之前溫斌將犯人押入大牢時對他們值夜飲酒麵帶不悅,然而,長夜漫漫,無聊乏悶,不喝點小酒實在撐不下去;不過,溫大人交代,他們不敢絲毫怠慢,聽到沈爻呼喊,其中一名獄卒便放下手中酒碗,走了過去。

他倆對此人身份、所犯何罪都不知曉,隻謹記溫大人交代——除不讓此人逃離大牢之外,其餘一切條件盡數滿足;此人被關之後便一言不發的坐在牢中,他倆也省事,就當沒這人存在,隻是不知這會中了什麽邪,突然叫喊起來。

那獄卒走到牢門前,滿臉堆笑的問道:“先生,你有啥事?”

“我要見溫斌。”

“見溫大人?這個點,恐怕……”

獄卒滿臉為難,可知溫斌關照過此人,來曆恐不簡單,不敢得罪;沈爻見他這般模樣,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對方,寬慰道:“放心,此時溫大人沒入睡,他也定不會罰你;哦,對了,溫大人此時應該在王爺府,不然便在劉夜劉大人的住所,你隻需傳個信即可!”

“這……”

獄卒略顯猶豫,雖說看似此人與溫斌關係不淺,又給一錠銀子,可這三更半夜吵大人清淨,真惹火了大人挨頓板子是鐵定的事;就在這獄卒糾結之際,身後傳來腳步聲,隻見另一名獄卒帶著六、七名官兵走了過來。

“溫大人有令,帶犯人沈爻去見王爺,開門,上鎖。”領頭官兵氣派十足的命令道。

那獄卒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便先拿了這錠銀子,卻不敢違背官兵的命令,連忙打開牢門,給沈爻上了枷鎖;沈爻任由獄卒給自己上枷鎖,心中擔憂暫且放下,隻要麵前王爺,他相信真相就能大白,他所擔心的便是沒有機會見王爺闡述案情。

“帶走。”

領頭官兵一聲令下,其中兩名官兵一左一右押著沈爻率先走出大牢;領頭官兵及其他官兵跟在後麵,走到大牢門口,領頭官兵止住腳步,向身邊兩名手下做了個手刀切下的動作,那兩人點了點頭,又返回大牢。

沈爻被官兵押著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他雖無法回頭,可從腳步聲中能判斷出同行官兵與在獄中之時相比少了兩人,那兩人去了哪裏?沈爻心中不由泛起一絲不安,可此時雙手、雙腳皆上著鎖鏈,想要逃走也不是易事,若是猜錯,落下個逃犯之名,那就麻煩了,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走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四周愈發寂寥、荒涼,沈爻心中已肯定這夥人絕非溫斌派來,當即停下腳步。

“誰讓你停下來的?繼續走。”

官兵見沈爻停下來,立即警惕起來,厲聲大吼,推搡起來;沈爻任由對方推搡,一動不動,無人看到他臉上泛起一抹冷笑,隻聽他緩緩開口道:“若再走,前麵便是荒地,挖坑埋人也能看出土地翻過;這裏不同,可直接扔入枯井之中,一時間很難找到,那邊便有個枯井,此地是絕佳的殺人拋屍之地,還不動手?”

“什麽?”

官兵們一時間被沈爻說的心慌,愣了神;而就在這時,沈爻身子一轉,身上的枷鎖硬生生的砸中左邊官兵的腦袋,砸完之後,立即向前邁了一步,轉過身冷冷的凝視著已經緩過神的四名官兵。

“沈爻,你這是要越獄嗎?”領頭官兵冷冷質問道。

“這裏不是大牢。”

沈爻淡然一笑,繼續說道:“而且,你們並非帶我見王爺,而是見閻王吧!”

“殺。”

領頭官兵見已敗露,徹底撕下偽裝,一聲令下,與其他三名官兵立即提刀衝了上去;沈爻見狀,立即往後退,可身帶枷鎖,手上、腳上皆帶著鎖鏈,行動受限。

不消片刻,這幾人便追上,幾刀從上中下三路劈砍下來;沈爻連忙抬起枷鎖抵擋,擋住上路的進攻,枷鎖頓時被劈開;左腳一動,撩動著鎖鏈扣住下路劈來的一刀,同時,身子一側,躲過中路的殺招。

沈爻剛想趁機抽身,可此時,那領頭官兵的一刀已從上劈了下來,沈爻立即拉著手上纏住攻擊上路官兵刀刃的鎖鏈擋了過去,隻聽“嘩嘩嘩”聲響;攻擊上路的官兵看出沈爻目的,拚力往下拉鎖鏈,令沈爻無物可擋;就在此時,領頭官兵的一刀已劈了下來。

沈爻用盡全力抬起鎖鏈,可在兩人蠻力之下,又要應付中路、下路攻擊,難以使出全力,這一刀砍中鎖鏈,繼續往下壓,硬生生的砍在沈爻肩頭。

鮮血流淌而出。

沈爻牙關緊咬,深知如此下去必死無疑,左腳一動,鬆開扣住攻擊下路官兵的佩刀,抬起腳朝著領頭官兵腹部踹去,那人似乎知道躲不過沈爻這招,竟紋絲不動,手中的刀立即調轉方向,緊握刀柄,硬生生朝著沈爻的胸口擊了過去。

“砰”

“砰”

兩人同時被對方擊中,紛紛後退,隻覺一股血腥味上湧,兩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

沈爻淡然一笑,說道:“機刹閣環環相扣的殺招實在了得。”

“你也實在了得,身戴枷鎖,竟能逃過我幾人聯攻。”領頭將領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繼續說道:“不過,今夜你必須死,殺。”

領頭將領話音剛落,與其他三人又朝著沈爻擊殺而去;就在此時,一把破劍突兀飛來,這四人尚來不及防範,這把破劍已插入其中一人身上,其他三人見此情景不由一慌,頓時停住了腳步。

黑暗中,一道人影緩緩走來,走近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陳十六。

“先生,十六來晚了。”

“來了便好。”沈爻淡淡回道。

領頭官兵沒想到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神情愈發憤怒,冷冷低吼道:“殺。”

三人齊齊朝著陳十六、沈爻殺了過去,陳十六一把抽出刺死官兵的破劍,迎著三人衝了上去,頓時,刀光劍影。陳十六身影閃動,以一敵三,一時間竟不落於下風。

沈爻站在一旁觀望,雖說目前陳十六不落下風,可機刹閣向來招招相扣,陳十六這套倉廩九劍並未達到如火純情的地步,一招不慎,便無挽回之力,不由提醒道:“收劍,右腿後一步,劍左挑。”

陳十六一聽,便反應過來先生所言正是倉廩九劍的劍招,立即按照先生之言出招,一招收劍,右腿後一步,劍左挑,一劍刺入左邊一人胸口;與此同時,另外兩人佩刀襲來。

“拋劍,前移。”

“先生。”

陳十六聽到沈爻這話,不由麵露驚慌,他知道這招是倉廩九劍的最後一記殺招,可他尚未融會貫通。

“拋劍,前移。”

陳十六正在糾結,可又聽先生重複了一遍,雖心中擔憂,可身子已聽從先生的命令變招,劍從手中拋出,身子往前一移,恰巧從兩人攻擊的縫隙中穿過;與此同時,拋出的劍折返而來,陳十六一把抓劍,猛然一揮,一劍劃過了兩人的脖頸。

兩人脖頸噴血,倒地身亡。

“哇!”

陳十六一臉興奮,邊跑向沈爻,邊顯擺道:“先生,你看。”

“看到了。”

沈爻拖著受傷的身子往前走了兩步,陳十六連忙上前攙扶,問道:“對了,先生,這是怎麽回事?他們是誰呀?”

“機刹閣的人,派來殺我的。”沈爻淡淡回了句,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陳十六似乎擔心沈爻怪罪自己去找劉夜,可又不敢隱瞞,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本來想去找劉大人,可到的時候見官兵守在外麵,說先生殺了劉大人被關進縣大牢,我就去縣大牢,正好看到先生被他們帶著出大牢,就跟了上來,先生,劉大人怎麽死了?誰殺的?”

“自殺。”

“自殺?為什麽?”

“陷害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十六愈發不解,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先去王府。”沈爻邊走邊說道。

“先生,王府認為你殺了劉大人,這些官兵又來殺你,咱們這個時候去王府不是死路一條嘛!”陳十六擔憂的問道。

“縱然是死路,也得去。”沈爻堅決道。

“為什麽?”

“這時若一走,便淪為逃犯;若是真如此,那我活著也就沒了意義,我的人生沒有退路。”

陳十六聽的一頭霧水,見先生已走遠,撓了撓頭,連忙追上去攙扶著沈爻朝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