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度過一夜
“那你有沒有被狼咬傷？”孟凱問。
蘇雲巴依將自己厚實的羊皮襖子拍了拍，眼睛微微瞪大：“哎，這個衣服是幹撒的，那個狼咬人的時候嘛很狡猾，它不是一直咬著你不放，它咬你一口就跑掉，看你撒反應，然後你轉過去，別的狼又從後麵這個樣子鉤子後麵咬人的呢！”
“還有那個，以前的時候，我們這個地方都是給巴依老爺放羊的嘛，有個巴郎子放羊睡著了，被狼把脖子咬斷手都啃掉了。”
“這麽誇張？全國解放都多少年了，還有被狼咬死的牧民！？”朱遙問。
“嗯，解放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現在嘛沒有了，現在共產黨好，解放軍好！以前我們給巴依老爺放羊的時候就跟毛驢子沒什麽區別，那個巴依老爺想你死你就死，想你活你就活，放的羊和犛牛少了嘛，不給吃的，餓死呢！”
“共產黨好！”說著蘇雲巴依豎起了大拇指，他這話是發自內心的，鷹眼蘇巴也微微點點頭。
“現在嘛，那個部隊的軍醫每年都給我們免費看病，解放軍幫我們修房子，哪個地方有這麽好的事情呢，以前的時候嘛那個巴依老爺，就是你們漢族人的地主啊，地窩子都不給我們住，睡的是羊圈。”蘇雲巴依說起以前欺壓百姓的巴依老爺，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睡羊圈……”
孟凱呆愣了片刻，他知道新疆在解放前這裏的廣大牧民備受壓迫，那時的新疆百廢待興，這片沃土飽受磨難，在清朝時期，沙俄對於新疆覬覦已久，然後又曆經戰亂，左宗棠收複新疆時一定程度上恢複了這裏的經濟和社會秩序，但還是沒改變封建性質，等到民國時期，這裏依舊存在農奴製。
這裏的農奴製很像是解放前的西藏，與印度的種姓製度很相似，如果一個牧民祖祖輩輩都是給一位巴依老爺放牧的，那麽他的兒子孫子也要給這位巴依老爺放牧，沒有人身自由，財產也都是巴依老爺的。
新疆解放後，這些年來這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牧民們從心底裏擁護我黨和政府，擁護解放軍，在邊界有很多牧民義務戍邊，常常將敵人越界或盜獵分子入境的訊息及時報送給邊防團。
似乎是想起了當時在羊圈裏生活的日子，蘇雲巴依指了指鷹眼蘇巴：“那個時候我哥哥嘛專門給巴依老爺養鷹的，他是最厲害的，是巴依老爺用一個金碗換過來的。”
蘇雲巴依他們兄弟兩個，本來是給喀什噶爾的一個巴依老爺放羊的，後來被塔縣的一位巴依老爺用金碗換了過來。
“但是那個巴依老爺人嘛良心沒有，大大的壞掉了，我哥哥的老婆就是被害死的，生了娃娃嘛生病了，這邊維族人的辦法是用羊皮子裹在身上，那個巴依老爺不給羊皮子，然後生病了一直沒有好……”
後麵的事情蘇雲巴依沒多講，估計是怕鷹眼蘇巴生氣。
孟凱卻覺得，鷹眼蘇巴是比較感傷，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的老婆，畢竟，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無力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去。
鷹眼蘇巴抽著煙，煙霧繚繞，看不出什麽表情來。艾麗婭緊緊靠著他，縮成一團。
孟凱趕緊打斷了憶苦思甜大會，問這狼怎麽辦？要不要去趕一下。
“不用，它們一會兒就跑遠了，睡一覺，明天晚上這些狼肯定要來這個地方抓野羊娃子。”蘇雲巴依說道。
“再不睡覺嘛，天亮了！”
他指了指天空
孟凱看了看手表，原來已經半夜四點多了，塔縣天亮的晚，七點多八點天才亮，要是再不睡，真的一夜就過去了。
“那我們睡著了，金雕來獵狼了怎麽辦？”
他問了個很沒有邏輯的問題，朱遙拍了他一臉無奈。
“我們可以分批守夜，我和康誌剛一人守兩個小時，你們先睡吧！”史文帥道。
“你睡就行了，這個馬會叫呢，哎，狼來了嘛人怕呢，馬也怕呢，以前嗎蒙古人打仗的時候，敵人來了馬放哨的呢，你信不信？”蘇雲巴依問孟凱，一副你學生物學的，這個你知道嗎？
孟凱尷尬地搖搖頭。
“馬比人厲害，狼過來的時候嘛，它叫呢，但是那個漢族人養的馬不會，隻有草原和高原上的野生養的馬會呢。”
蘇雲巴依其實想說的是，野生環境下養的馬有預警的能力，孟凱也沒說啥，他也感覺到有點疲倦了，今天可以說真正的走了一天，幾乎沒有怎麽休息。
大家將厚實的毛毯子鋪上，就地靠著裹上軍大衣睡覺，兩個小戰士史文帥和康誌剛今天為了保護他們累的夠嗆，在孟凱強烈要求下，兩人也在一邊燙了下來。
朔風簌簌，繁星當空，躺在軍大衣裏，誰都沒有說話，孟凱能聽到一邊火堆劈裏啪啦的響聲，鷹眼蘇巴蹲在火堆邊望著夜空。
就像是他的鷹。
那老鷹王窩在一邊的草堆裏，兩人的影子被拖的很長，朱遙小聲問孟凱：“你說，這天上真的有鷹在飛麽？”
孟凱看了看天上，誰知道呢，他相信，有。
因為他心裏也有一隻鷹。
第二天一早，孟凱是被凍醒的，晚上他有斜靠著朱遙睡的，手放在了外頭，塔縣晝夜溫差極大，手在外頭沒多久就凍的通紅，睜開眼一看，原來大家都起了，就他和朱遙還在睡。
看了一眼表，也不過才八點二十，天剛剛亮，半個太陽掛在山巒上，正冒出紅色的光芒映射在阿拉爾草灘上，紅芒萬點，鷹眼蘇巴正在逗鷹，那老鷹王在空中飛來飛去，不時會俯衝一下，艾麗婭在鷹眼蘇巴身邊蹦來蹦去，很是開心。
史文帥正在燒火，而康誌剛去打水去了。
“孟大哥，你醒了！”
史文帥咧嘴笑，孟凱看了看，蘇雲巴依不在，問他人呢？
史文帥說蘇雲巴依放心不下羊群，今年牧民的羊群有交公任務，昨晚狼群出沒，他擔心會去襲擊十五公裏那邊的羊，所以連夜趕回去了。
孟凱隻好也爬了起來，搖醒了朱遙。
兩人在草灘上洗了一把臉，這草灘上的水是冰雪融水，朱遙裝模作樣地拍拍手：“啊，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這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一首詩，用在這裏還算是應景。
天空高曠，蔚藍色的天上掛著一朵朵白雲，草地上早已不見了黃羊，鷹眼蘇巴似乎在為那老鷹王恢複體力，所以在操練它。
估計正如鷹眼蘇巴所說，那老鷹王大限將至，在這裏都能看出來，和昨天捕捉黃羊的鷹王相比，這隻老鷹王速度很慢，好像是飛不動了，飛一會兒就要落在地上撲騰幾下，再由鷹眼蘇巴抓住它的翅膀強製把它丟在空中。
和朱遙商量了一下，兩人決定先將手頭的資料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