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角逐鷹王
“不是看，是的確有，這邊是高原，一般的狗養不活，這隻狗看起來有點老了。”孟凱道。
“嗯，是的，這隻狗嘛，九歲了。”鷹眼蘇巴望著那獒犬說道。
“你們為什麽不用狗打獵呢？”朱遙問。
鷹眼蘇巴沒說話，蘇雲巴依在一邊說，用呢，但是嘛，好狗都養不活。
“為啥？”
孟凱轉過頭來，這地方的食物有點匱乏，可能是這方麵的原因吧，誰知蘇雲巴依卻道：“不是，這個地方嘛，冬天有熊，那個熊，吃狗娃子呢，狼也吃，狗嘛活不長！”
“真的假的！”孟凱聲音大了幾個分貝，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
“真的，我和蘇巴年輕時候嗎，去北疆打獵呢我們，我們帶著鷹，騎著馬趕著羊一路過去，蘇聯我們也去過，跟蘇聯人一起打獵的呢，那個山裏麵嘛，熊多！”蘇雲巴依道。
“好的狗都活不長，因為冬天天氣冷的時候嘛，山上的熊就跑出來在村子裏找吃的，狗跟熊打架嘛，就被打死了，也有時候，熊會抓牧民養的狗吃呢。”
“熊這麽猖獗？！”
“嗯，真的，那個不好的狗嘛，看到熊，就嚇的抖呢，叫都不敢叫，就趴在地上發抖，然後熊上去一口叼著，幾下就嚼碎了，咬爛吃掉的呢！”
“還有狼，見過狼沒有？”蘇雲巴依看向孟凱。
“沒有！”孟凱搖頭。
“狼都沒見過，學生物學的嘛？”蘇雲巴依故意取笑，孟凱撓撓頭，這可能是每個在學校裏的大學生都缺乏的吧，也是他覺得偉大領袖毛主席偉大的地方，如果不是知識青年下鄉，很多東西他們隻能從書本裏學，根本沒有機會眼見為實。
孟凱趕緊坐過去了一點，也顧不得地上石子兒膈屁股，坐在了蘇雲巴依旁邊，讓他講故事。
蘇雲巴依看了鷹眼蘇巴一眼，後者微微點點頭，於是，蘇雲巴依也講起了故事。
不過，他這個故事，比起孟凱之前說的那個蒙古金雕的故事，明顯是有意思多了。
大概是二十年前，那時候鷹眼蘇巴和蘇雲巴依兩兄弟身強力壯啊，再加上鷹眼蘇巴因為年輕時候，為了救自己老婆，給外國人打死過老鷹，所以心情一直很沉重，每天很不開心，最後蘇雲巴依一合計，他們就趕著羊群，騎著馬，挎著獵槍帶著自己的鷹和狗到處去遊牧。
他們是一路從塔縣出發，去過阿合奇縣，然後從阿合奇縣翻越天山北麓，去了伊犁大草原。
蘇雲巴依說的時候眼神裏流露出激動的神色，那個時候，伊犁大草原上有很多厲害的馴鷹人，有哈薩克馴鷹人，蒙古族馴鷹人，維吾爾族馴鷹人，草原上厲害的馴鷹手會聚集在一起，將自己的鷹放出來，一較高下。
孟凱激動不已。
這就像是武俠小說裏，決戰紫禁之巔啊。
那時草原上的野生動物很多，戈壁灘和草原上的野羊子，也就是黃羊，到了繁殖季節特別多，還有狐狸和狼，當年他們這些西域的馴鷹人，就在草原上放鷹出去捉獵物，一般是羊子。
就像是塔縣的塔吉克族，跳鷹舞，吹鷹笛，還有叼羊的習俗，叼羊其實就是信仰鷹圖騰的一種表現，不過，叼羊也並非塔吉克族獨有。
那時候他們所有的馴鷹的人，都服鷹眼蘇巴，因為他的鷹最厲害，別的鷹，就算是金雕，見了鷹眼蘇巴的鷹都得匍著。
因為他的鷹是喀喇昆侖山的鷹王！
這隻鷹是從鷹神廟那座山找來的，在很高很高的山峰上，蘇雲巴依也說不清那座山有多高，大約有幾千米，也許是七八千米，總而言之，都快和慕士塔格峰一樣高的一個山峰上頭，最高的鷹王巢穴裏抓來的鷹娃子馴出來的。
也就是我們頭頂，被鷹眼蘇巴偷偷喂著的那隻老鷹王。
那隻鷹王，是鷹眼蘇巴十二歲的時候開始馴的，到現在，幾十年了。
難怪呢，孟凱心裏恍然大悟，看了看朱遙，朱遙眨巴眼，意思是這故事真精彩。
蘇雲巴依又講，當年他們在草原上角逐，抓到了羊其實不能算是鷹王，要抓到狼才算呢，獵狼，金雕獵狼。
孟凱連忙問：“怎麽個獵法？”
蘇雲巴依說，以前嘛，哈薩克牧民和蒙古牧民養的金雕，他們就是用來看羊的，那個年代草原上都是狼啊，當時新疆，甘肅，內蒙古這一片有很多狼群，數量數不清，一到了水草豐茂，牧民轉場為羊養膘的季節，這些狼就成群絕對的聚集在草原上偷羊吃，山上的熊也出來呢。
“那你們的鷹，抓到過熊麽？”
鬼使神差的，孟凱問了一句。
“沒有，但是和熊打過架，但是嘛那隻老鷹死掉了，那個熊一巴掌這個樣子打過來，老鷹骨頭就打斷了，哎，熊嘛一巴掌，這麽粗的鬆樹都能拍斷呢！！”蘇雲巴依有些悲傷地說。
然後，他們當年約定，誰的鷹能獵到狼，誰就是鷹王！
這個鷹王，是草原上馴鷹人裏的王，有絕對的威望，雖然沒有什麽冊封，也不是什麽官方的封號，但是草原上的老牧民實誠，他們會從心底裏崇拜你，子孫後代也會傳頌你的名字。
鷹眼蘇巴忽然嚴肅起來，緊了緊衣袖，坐直。
他之前一直坐在那抽煙，沒吱聲。
孟凱看了一眼，心裏覺得有點無語，這老頭明明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又一直很倔，不過這樣也好，通過別人嘴裏說出來的他，自然要真實些。
然後，有一年，那一年草原上狼禍特別嚴重，當時內蒙古啊，寧夏啊甘肅啊都在打狼，狼這個東西很狡猾，它們知道躲避危險，就跑到北疆的大草原去了。
而鷹也是，鷹飛在空中，狼去了北疆大草原，草原上自然會有各種生物，羊群啊牛馬一類的，它們也去，所以那年那些馴鷹人相約一起獵狼。
蘇雲巴依說，那一年是秋天快冬天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很湊巧，草原上的鷹王死掉了，可能是被人給打死的，藥死的，所以草原上的鷹也打架，角逐鷹王。
在一個刮風的下午，十幾個馴鷹人就集合了，那時候草原上人煙稀少，牧民們匯集在一起很不容易的，十幾個馴鷹人幾乎是當時新疆最厲害的十幾個人了，還有專門從內蒙古來的，他們把鷹熬足，讓鷹餓了，還讓鷹很憤怒。
鷹這種生物，有很強的自尊心，如果它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或者領地被侵犯，一定會分個高下。
似乎所有動物都這樣。
於是，那天他們將所有的鷹都放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