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波雲詭譎
尚在翻看過去資料的黃昊哲,忽覺胸口一陣劇痛,宛如心肺撕裂一般,他半伏案身體弓起,雙手捂住胸口,連續劇烈的疼痛引得冷汗肆流,他勉強著撐起身體,想要呼叫救護車,可他剛一站起,整個身體便瞬間失去平衡,倒在**。
身體的傾倒撞擊一時令床板劇烈搖晃,竟然撞開了旁邊的櫃子,那枚八麵棱花鏡從裏麵探出半個身子,黃昊哲昏迷之前,隱約看見一縷藍色亮光瞬間籠罩整間屋子。
待他從夢中驚醒,已是大汗淋漓,直到那股離奇的藍光消失之後,他才漸漸清醒。
窗外清冷的月光不見了蹤影,房間內的火焰早就消失不見了,他偶然聽見床邊多出一人平靜沉穩的呼吸,他轉眼一看,是黃宗鈺。
黃昊哲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回到了六十年前的上海灘。
他忽覺自己忘記了什麽,腦袋一陣暈眩,“糟了,雲曦!”
他掀開被子,一時驚擾了沉睡的黃宗鈺,對方見他蘇醒,甚為驚喜,“楚哥,你可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嚇死我了!”
黃昊哲無心理會自己的情況,急忙問道,“宗鈺,雲曦呢?她安全否?”
黃宗鈺一時犯難,卻不知該不該說,最後也隻好皺了皺眉,硬著頭皮說道:“醫生說,雲小姐中毒較深,尚在昏迷之中。”
黃昊哲一聽,立即下床,身體卻是不支,晃**幾下猛然下墜,幸而黃宗鈺眼疾手快將他扶住,這才沒能傷上加傷。
“你先冷靜!”黃宗鈺忽而大聲吼道,“雲曦雖說昏迷,但已經脫離了危險,就在隔壁病房,你現在跑去也無濟於事,反而加重傷勢。”
黃昊哲少見宗鈺如此嚴肅的表情,心生愧意,隻能回到病**,但一想到雲曦,心中免不了懊悔自責。
“如果不是我衝動行事,或許雲曦……也就……也就不會……”
他兀自自責起來,神色甚為黯淡。
“幸虧雲曦與你在一塊!”
突然之間,一人聲音闖入病房,房門未鎖,他徑直走入,衝黃宗鈺一笑。
“何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幸虧雲曦和我在一塊?”
來人正是法租界警察局隊長何深。
但房內兩人卻對他所說不明就裏,黃昊哲更是神情凜冽得看著他。
何深自知剛才所言令二人有所誤解,連忙解釋道:“你且聽我說來,你與雲曦掉入的那間密室,明顯經人改造過,四麵牆體皆用洋石灰粉刷過一層,密不透風,僅留有頭頂上一處進口。而那進口在你們掉落之後,已經封閉嚴實,如果不是雲曦小姐的銀鏈掉落在它附近,隻怕我們也不知何時能發現密室,救出你們!”
“僅此?”
“當然不是,我下到密室之中,還在密室一處角落之中發現了一銅皮罐子,裏麵空空無物,但見者稍聞些許,便隻覺頭暈腦脹,嘔吐不止,四肢渾身乏力,我心疑它可能是某種毒物,加之封閉密室,為的便是將你置之死地,但雲曦小姐與你一同掉入,替你分擔了一部分,你們二人才沒能雙雙喪命。”
黃宗鈺聽到這些,憤怒欲滿,右拳早已緊握,青筋爆出,一拳捶在桌麵之上,震得杯中清水搖晃不止,“該死的卑鄙小人,竟然使這等下作手段,陷害我大哥不夠,還想殺害我表哥和雲曦,別讓我逮住他,否則非將他扒皮抽筋以泄我心頭之恨不可!”
與黃宗鈺激憤不同,聽何深一番說來,黃昊哲麵色沉靜,雙眸卻閃過一絲凝光,頓時陷入沉思,“這其中隱隱有些奇怪,且不說這幕後黑手若真想要取我性命,完全可以直接在解剖室將我滅口,為何要這般麻煩?故意留下雪鴿羽毛作為線索,引誘我上鉤?”
“也許是因為你時常與何隊長待在一起,他們不便下手罷了,就設下這個陷阱,讓你自己跳進去。”黃宗鈺提醒道。
“但目的呢?我隻是協助案件調查的法醫,於他並未過多威脅,那幕後黑手寧可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也要置我於死地,未免有些解釋不通。如果他想要阻止我繼續為天銘哥翻案,以此來對付黃家‘泰安’,也過於因小失大。”
黃昊哲言語裏提及黃家和泰安,卻不曾注意一旁的黃宗鈺,眼神已有異樣。
“我想,他已經得手了!”
黃宗鈺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令黃昊哲錯愕不及,眼神之中充滿疑惑,詰問道:“得手是什麽意思?他是誰?”
“怎麽,難道你不知道?”何深看向黃昊哲,轉而又問起宗鈺,“你還沒告訴他嗎?”
同一個問題,在三人之間打圈,黃昊哲最是不喜其他人打啞迷,語氣不由得一冷,“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麽?”
黃宗鈺的眉頭擰緊,雙指掐得發白,神情之間隱約透著不甘,仿佛在做最後的心裏掙紮,卻還是沒能敵過黃昊哲的眼睛。
他便隻好泄氣,將昨夜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黃昊哲,這“泰安”選送的三件瓷器未能入選“玉瑤榜”前三甲於黃昊哲而言已是鳴頂天雷,隨後何深又補充道,黃天銘也將不日送審,叔父因一時氣急攻心暈倒昏迷,如今黃家和泰安瓷業隻怕也是一團亂麻。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坐鎮泰安的主心骨,接二連三出事,泰安瓷業的聲譽,一夜之間,損失殆盡,而如若昨夜雲曦與楚歌喪命,那泰安僅憑黃宗鈺一人,根本無從抵擋四麵八方的災禍,這幕後黑手所布下的局,當真是陰險毒絕。
“昨夜奪魁的是哪家商會?”
黃宗鈺與何深近乎異口同聲道:“英國商會!”
黃昊哲詫異不以,回想片刻後又恍然大悟,“昨夜我與雲曦分析之時,便已猜到設局之人應當在德法英日這幾大商會之中,而當時雲曦已對英國商會生有警戒之心,想不到……”
“你如何就斷定這幕後黑手一定是英國商會的人?”何深不解。
“起初雲曦分析了開幕前幾日各大商會的展品售勢,幾乎各國商會皆如以往,唯獨英國有所變動,但交易額並不大,且都為一些不知名的小主顧,而且他們的出展的瓷品之中,大多並無過多創新,所以並不為懼。但雲曦與詹姆斯•華特見過麵,此人心高氣傲,又有挑釁之意,所以對他有所警覺,而今,瓷聯會既是各國商品聚展之所,同樣也是未來幾年瓷品流盛之導向,他們陷害天銘哥,又在‘玉瑤榜’之中擊敗泰安奪魁,同時想殺害我與雲曦,阻礙泰安新型瓷器的研發,不僅阻了泰安的前景,又斷了它的後路,這等天時地利都占據優勢的機會,你覺著幕後布局之人會讓給其他人?
或者,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認為,泰安絕無反擊之力,所以即便他們暴露身份,也無甚大礙。畢竟奪下‘玉瑤榜’,他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聽完楚歌一番分析,黃宗鈺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慌亂,“難道……難道我們就真的……”
黃宗鈺欲言又止。
不過,黃昊哲想了一想,神色又緩釋了幾分,泰安基業長石絕不可能因此敗廢,眼下敗陣也不過是對方的奇襲所得之成效,待泰安元氣恢複,奪回瓷器界的地位計日程功。
黃昊哲臉上浮出一絲暗諷,轉向黃宗鈺道:“宗鈺,如今你已是‘泰安’的總經理,亦算是主心骨,眼下天銘哥和叔父雖不能料理事物,但好在何叔與黃安一直跟在叔父身邊,他們應該能夠幫你穩定目前的局麵。”
許是他也慌了,收起平日裏的紈絝,斂容屏氣得記下,竟忘了楚歌也隻是一個法醫。
“那我們總得要反擊吧?難道任由他們囂張?”撐不過一秒,黃宗鈺還是顯露出小孩子心性,氣憤問道。
黃昊哲詭譎一笑,淩冽的餘光過處,竟生出些許寒氣,他看了一眼窗外,陰沉霏霏,忽而停頓片刻,繼而道:“要想在別人的地盤鬧騰,總得付出點代價,如今隻待叔父與雲曦身體好些,再商議對策。”說完,他右手輕輕放在黃宗鈺的肩頭,似在安慰,“別擔心,陰霾總有散去的一天!”
黃宗鈺冷靜的點了點頭,出了病房。
何深自進門伊始,便不曾坐下,站在床邊細細打量著眼前之人,“想不到他真被你唬住了!”
“何隊長,當真以為我是在唬他嗎?”黃昊哲斜向一抬,恰恰對上何深。
兩人俱是聰明之人,雙目交接,神情微動,各自了然。
“你如此自信,有的時候真不覺得,你隻是個法醫。”
何深隨意一句,竟令黃昊哲愣在原地,表情瞬間凝固,轉而又恢複如初,笑道:“我不懂商場之道,但也懂得些人心算計,現如今也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硬撐著吧!總不能放由宗鈺一人,承擔這些。噢,對了,何隊長此來,應當不止是為了看望我吧?”
何深也並未賣關子,遞給楚歌一張紙,詢問道:“對於這張紙,你有何看法?”